郭敬明的新片,要涼了?!
網傳其執導電影《晴雅集》將全部下架,兩大購票平臺已查無此片。
據說,該片改編自夢枕貘小說《陰陽師》(和原著沒啥關係),講述晴明與博雅斬妖驅邪之怪談。
上映以來,群情洶湧、啼笑皆非......說實話,某站的吐槽比劇情精彩百倍。
但今天,居裡不作影評,說件「奇事」。
就在《晴雅集》公映前夕,日本傳來消息:奧運會開閉幕式導演組正式解散。
說白點,就是沒錢了,把導演組給炒了,一切從簡。
這與郭敬明的電影有何關聯?
有所不知,東京奧運會開閉幕式總導演,正是被千萬讀者、觀眾譽為「心中唯一安倍晴明」的野村萬齋。
一邊,是被熱搜簇擁的《晴雅集》,一邊,是遭官方開除的「陰陽師」。
這一對比,令人無語。
記者會上,野村萬齋身穿和服、正襟危坐,說道:「雖是斷腸之痛,但贊成簡化開閉幕式。」
風平浪靜,卻字字錐心。
自2018年被委任總導演一職,整整兩年的籌備、計劃、心血,付諸東流,前功盡廢。
他對著鏡頭一笑,寬袖隨風,遁入陰影去。
誰還記得,這個54歲的男人,是最完美的安倍晴明?
20年前,作家夢枕貘受邀將著作《陰陽師》搬上熒幕,頭等大事,是選定男主。
本以為會找當紅偶像小生,誰料夢枕貘當堂放言:「如果不是野村萬齋出演,就別想拍了。」
那年,野村萬齋已35歲,不算明星,更非頂流。
但他有另外一個稱號——「狂言貴公子」。
狂言,是日本傳統四大古典戲劇之一,野村家族九代傳承,到了萬齋一脈,被寄予「未來的人間國寶」之厚望。
當年夢枕貘寫《陰陽師》時,已是野村萬齋的「迷弟」,晴明的眉目神色,都浸透萬齋的姿影。
然而,一個傳統戲劇表演者去拍商業電影,可行嗎?
野村萬齋這張臉,便是答案。
一對鳳眼、面若粉雪,他只管臥在庭院中淺斟輕笑,平安時代的幽微光影,一剎入夢。
書中,晴明之母乃白狐,他詭麗、玄凝、如謎,這些氣質被萬齋演繹得出神入化。
尤其是他抬目作問一幕——「我真的長得像狐狸嗎?」
唇邊殊無笑意,眉間俱有風情,亦正亦邪亦俏皮,讓人拍手叫絕。
撫風為令,拈花作咒,萬齋指尖有神、目眥生光,蜜蟲蛺蝶馭作式神、妖邪怨靈度化輪迴。
若莊周夢蝶,不知道萬齋演活了晴明,還是晴明上了萬齋的肉身。
還記得,年幼時在課堂上偷讀夢枕貘筆下迷離異境,妖夜驚風,瀧笛邀月,不知人間何世。
長大後,野村萬齋,滿足了我對晴明所有的幻想。
CCTV6甚至用上了這麼一個溢美之詞——後人「望塵莫及」。
誠如網友所說:「看電影前,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安倍晴明;看電影後,每個人心中只有一個安倍晴明。」
野村萬齋,憑《陰陽師》連奪兩座影帝,如千禧年疾風捲地,勢不可擋。
但他,沒想過當明星。
燈光一暗,萬齋又回到那間寂靜無人的排練室,演到三更。
月下,只剩下竭盡全力的唱詞,這是35歲的萬齋對此生的質問——
我為什麼要當一名狂言師?
1966年清明,野村家喜得麟兒,這個男孩,註定不凡。
自江戶時代,野村家世代傳承「狂言」,男孩父親野村萬作,是被譽為「人間寶藏」的戲劇巨擘。
家業、傳承,男孩不懂,只知道別的小朋友可以撒嬌玩鬧,而他必須正襟危坐,用稚嫩的聲帶重複著古老的曲調。
3歲,他首登舞臺,帶著猴子的面具,跪在父親的膝前。
劇場如一座漂浮在夜空的樓閣,掌聲是一片延綿到天際的大海。
無邊孤獨,萬眾矚目。
小猴子怎知曉,這就是他一生的縮影。
從此,童年只有日復一日的訓練,稍有差錯,父親的扇子就劈下來。
但野村家的男孩,不準流眼淚。
從不表揚、絕無藉口,做得好是理所當然,父親是一隻鷹,盤旋在男孩的上空。
多年後,萬齋坦言:「我不恨父親,但會厭惡、慪氣。」
萬般不願意,但他沒得選,在父親的高壓教育下,他拼命長大。
17歲,首演之期。
萬齋表演了野村家傳承九代的傳奇戲目——三番叟,技驚四座。
坊間嘆野村家後繼有人,觀眾贊萬齋是「狂言貴公子」、「未來的人間寶藏」。
但萬齋心中,響起一個聲音:「為什麼我必須當狂言師?」
他沒敢問,只是放學後買了一把電吉他,在父親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唱搖滾樂。
但回家後,沒有任何改變,就連表演,也像一灘死水。
22歲,他重演父親的經典狂言戲「釣狐」,有形無神,一敗塗地。
為求完美,父親帶著他苦練,一個手勢、一個角度慢慢打磨,誓不罷休。
最狠的一晚,父親連著排練20次,精疲力盡,還是不滿意。
萬齋坐在臺下邊看邊學,除了慚愧,就是恐懼。
他不斷排練、演出、精進,但求不辱家門。
他成為了全國矚目的狂言師,主演了名揚四海的《陰陽師》,娶妻成家,生兒育女。
只是,他站在「人間寶藏狂言師」的光環下,依然無法回答為什麼要表演狂言戲。
直到兒子第一次登臺。
3歲孩童,當年戲目,還是那副猴子面具,只是當年那隻小猴已為人父。
萬齋看著兒子,念起了32年前,父親的臺詞:
「汝之一生將時運不齊,命途多舛,哪怕落入黃泉,亦不得解脫...」
念到最後,這個從不在臺上失態的男人,淚灑當場。
這一刻,他知道兒子正在重複自己的命運,走上狂言師之路。
還君一滴唏噓淚,難償餘生萬般苦。
後來,兒子問起了萬齋那個問題:「我為什麼要成為狂言師?」
萬齋沉默半刻,答道:「父親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早有答案,只是那兩字太沉重——宿命。
這是野村家的宿命,是傳統文化繼承者的宿命,哪怕落入黃泉,化為塵埃,亦不得解脫。
不惑之年,野村萬齋,認了「命」。
或者說,悟了道。
「身為古老藝術的傳承者,決不能半途而廢,如果我也放棄了,狂言早晚會消失。」
藝術的種子需要嚴酷的土壤,並澆以汗水眼淚,沒有藉口,再無退路。
他如當年父親訓練自己一樣,對兒子言傳身教,嚴厲、挑剔、務求完美,網友看著都心疼小孩。
萬齋感慨:「希望有朝一日,你會明白父親的苦心。」
每年,他要表演超過300場狂言,為了讓古老戲劇受到更多年輕人的喜愛,他和藝術家合作、融合CG科技。
他竭盡全力,要用餘生為傳統藝術開疆破土,鞠躬盡瘁。
年過五十的萬齋,總是奔走在各大劇場,看起來比一般的演員滄桑且消瘦。夜深人靜,他躲在那間飾有松木的排練室,修煉,入夢。
狂言,本是他的宿命,終成了他的使命。
他笑著說:「我要和我的表演,一直一直活下去。」
他的父親野村萬作,已89歲高齡,甚少表揚兒子的老者,如今總看著舞臺笑。
「我願將他(萬齋)稱作『對手』,這是最高的讚美之詞。」
日月跳丸,兒子終於追上了父親的步伐,也為後世創造著自己的傳奇。
祖孫三代,立在歲月的洪流中,劍士一般,堅守著傳承的使命,不準退後半步。
在記錄片最後,萬作老先生,對兒子說了這樣一段話:
「前路漫漫,歲月如花,無論是20歲、50歲還是80歲,代代相傳,春去秋來,不停綻放。」
「兒啊,傳承的路,還長著呢...」
54歲的野村萬齋,無緣奧運會總導演,固然可惜,但人生旅程,任重道遠。
我想起《陰陽師》中寫到,晴明的體內有一棵櫻花樹,不斷凋零,不斷怒放,生生不息。
歲月枯榮,吾生亦有涯。
傳承不死,黑夜綻繁花。
圖片丨網絡
六百年の「今」を舞う~狂言師.野村萬斎
@圈養小狐狸字幕組
職業人的作風-狂言師野村萬齋
@豬豬字幕組
責任編輯丨兩百斤
編輯丨快樂小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