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遊戲》高分收官,總算是給日本IP在國內的影視化改編進程爭回了一口氣。
從2007年《白夜行》中譯本進入國內,到2017年《嫌疑人X的獻身》《解憂雜貨店》上映,日本最暢銷的推理小說家東野圭吾用了十年時間,成為了中國最暢銷的推理小說家之一,也在同時,成為了內地影視市場中的IP富礦。
最適合被影視改編的小說
作為第一部由東野圭吾的作品改編的國產網劇,《十日遊戲》可謂非常誠實地將「東野圭吾」小說易於進行影視改編的優點,和弱推理的短處都展現了出來。
因為文化背景和創作環境不同,從小說《綁架遊戲》到如今的網劇《十日遊戲》,主創花費了3年的時間來創作劇本。
相較於《嫌疑人X的獻身》所在的「伽利略」系列,《綁架遊戲》雖然相對冷門,對於國內創作者來說,卻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原作出版於2002年,影視化的作品也只有2003年的一部日本電影版。沒有「珠玉在前」,《十日遊戲》在創作和改編上所受的限制也更小,不需要像當年的《嫌疑人X的獻身一樣》,還要規避掉日、韓兩部經典影版當中所做的修改。
與純粹的推理小說有所不同,東野圭吾作品的本質是具有推理元素的流行小說。人物鮮明,用語平順,並加入了社會派推理小說的特點,以推理展現人性和情感。不僅追究「是誰犯了罪」,更講究「為什麼要犯罪」。
這與中國觀眾對於一部懸疑劇的期待是相符的,《十日遊戲》也尤其強調了這點。
從1986年在富士電視臺播出的日劇《放課後》開始,東野圭吾的作品就在不斷地被改編成影視作品。2006年,《白夜行》在TBS電視臺播出,平均收視率12.28%,並橫掃當季的日劇獎項,在電視劇播出後一年間,《白夜行》小說的銷量增加到了120萬冊。
從《白夜行》之後,東野圭吾的小說與影視化作品之間形成了更為緊密的聯動關係,改編的頻率和速度在逐漸加快,這也讓其作品的商業化程度水漲船高。
除了將已出版的小說賣給電視臺進行改編,據日本媒體報導,東野偶爾也會採取與電視臺或者電影製片人合作的方式,在小說面世之前,便籤訂影視改編的合約。
這一點在2008年尤其明顯,這一年的《流星之絆》與「伽利略」系列的第二本《伽利略的煩惱》出版時,依據小說改編的影視作品同步播出。
因此,與其說東野圭吾的作品「適合」影視化改編,不如說其後期的許多作品就是衝著影視化改編去的。但這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東野圭吾的小說在質量上多少有些參差不齊。
在坊間流傳著一句玩笑話:東野圭吾的一流作品,拍出來的都是二流電視劇;反而他的二流作品,拍出來的反倒是一流電視劇。這或許便與東野圭吾的作品與影視製作之間的深深羈絆有關。
這種獨特的合作方式,除了具有獨特手速與商業號召力的東野圭吾以外,其他人想要照葫蘆畫瓢,並不是那麼容易。而東野本人對影像化的天生喜愛,也使得他格外熱衷於將自己的作品放入大小屏之中。
短篇幅+強卡司=穩賺不賠
在多次成功的商業嘗試之後,東野圭吾作品的影視化,已經形成了其特殊的改編公式。
首先是篇幅。到今天,日本已經有33部電視劇,25部電影改編自東野圭吾的小說。在電視劇中,10集以上的連續劇只有11部,大多數都是SP特別篇。
為了照顧讀者的閱讀體驗,東野圭吾的作品本身篇幅便不長,因此,要將其擴充成10集以上的連續劇,已經需要在其中加入不少原創內容。《流星之絆》中便增加了一名女性角色,《神探伽利略》也將男性警察的角色改成女性,增加主角之間的互動。
其次,是有份量的演員陣容。人物細膩是東野圭吾作品的優點之一,在原作小說中,就不乏大段的人物心理描寫,要將這些在畫面上呈現出來,優秀的演員不可或缺。
「伽利略」系列的福山雅治,「新參者」系列的堤真一,都是讓這一系列電視劇能夠一部接著一部拍下去的關鍵所在。
2017年,中日兩國同時拍攝了《解憂雜貨店》的電影版。情節大致相同,也不存在詭計設計上的高低,兩部電影在觀感上的差距,可以說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兩方在角色上的選擇。
有趣的是,兩方在主角小波/翔太的選擇上,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一名娃娃臉的年輕偶像。國版將其中的一名男性改成了一個「假小子」,將三人組變成了兩個男孩一個女孩的經典青春電影的組合。
同樣的,在阿傑/敦也的選擇上,兩邊也同時選擇了一位年輕的演技派,並讓演員將自己的更多的個性融進了角色之中。日版的敦也看起來更加文靜,而國版的阿傑則相當憨直。
最大的區別出在對雜貨店老闆——浪矢老人的選擇上。國版選擇了成龍,這明顯有了某種和彩蛋類似的效果。不演喜劇,不拍打戲的成龍,以白髮蒼蒼的形象出現,這樣的元素組合足以讓觀眾對影片中的成龍印象深刻——卻忘記了他所扮演的浪矢老人。
日版中的浪矢老人由西田敏行扮演。1947年出生的西田敏行首先並不需要太多的化妝或體態上的設計,自然而然地便表現出了浪矢老人顛簸大半生之後,以雜貨店為自己生活和心靈寄託的複雜情緒。
國版《解憂雜貨店》背後有英皇影視,也許對於浪矢老人這個角色,成龍的「咖位」與角色的重要性最般配。但在本身劇本就對老人的刻畫不算太完整的前提下,一個個人風格過於強烈的演員,反而讓人出戲,倒是西田敏行這樣的「變色龍」演員,要更加合適。
在這兩部《解憂雜貨店》先後上映的時候,中日幾乎在同時進入了「東野年」。在這兩年中,東野圭吾的小說改編成了四部日本電影,兩部日本電視劇,以及兩部中國電影。
2017年底,國內便掀起了一波東野圭吾的「版權熱」。
優酷拿下了《秘密》的改編權;賈樟柯的暖流文化拍下《悖論13》;新華前鋒在2017年曾宣布將拍攝網劇《十一字殺人》;遊族影業則購買了東野圭吾短篇小說集《那時的某人》的影視改編版權。據相關媒體統計,與東野圭吾相關的版權作品有90部之多。
可惜的是,這一系列當年高調的項目,如今大多都難以尋到蹤跡。
近來,由《迴廊亭殺人事件》改編的網劇《迴廊亭》,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彷徨之刃》先後開機。《迴廊亭殺人事件》出版於1991年。當時的東野圭吾,沉迷於在作品中設置敘述陷阱來誤導讀者,這部以旅館為背景的小說也是如此。
《彷徨之刃》則又是一部日韓先後改編過的大熱作品。圍繞少年犯罪問題,提出「正義到底是什麼?」「到底由誰來裁判犯人」的尖銳質問。在中國的環境中,這種尖銳的質詢會如何表達,難度不小。
以流行的方式來寫小說的東野圭吾,成功地在小說領域跨越了中日之間的文化障礙,成為了兩國的暢銷作家。比起文學性較弱的本格推理作品,以及社會性太強,不適合被移植到其他國家的社會派推理作品,自成一派的東野圭吾,擔得起「IP大戶」這個評價。
而從影視化操作的實際角度上來說,放棄最熱門的東野圭吾作品,尋找同樣出自他筆下,卻風格更強烈的作品,也不失為一種做法。
在《嫌疑人X的獻身》上映前三年,新片場發行了一部只有28分鐘的短片《屍臺社區》。在一個社區中,發現了一具來歷不明的屍體,而小區的居民在權衡利弊後,決定拋屍到隔壁社區。隔壁社區發現了之後,又把屍體扔了回來。
這是一個具有相當荒誕色彩和諷刺意味的故事。影片中出現著形形色色的普通居民,為了保證小區的房價,想盡辦法拋屍。理由非常現實,情節卻十分魔幻。
而這個故事,選自東野圭吾的短篇集《怪笑小說》。
若是不看海報,你或許並不會感覺到這是一次跨文化的改編。
就像《十日遊戲》在劇本創作時,編劇更多地從美劇中找感覺一樣,《屍臺社區》在創作時,也沒有太執著於東野圭吾寫的是不是一個「日本故事」。
跨越文化障礙的捷徑是尋求作品中體現的共通人性,成熟的商業化運作讓相應的發掘和包裝更為簡單。日劇日影翻拍雖然仍舊不得法,但從東野圭吾的書,到國產影視劇集,這一段路上的「水土不服」,卻似乎沒有那麼難解。
【文/首席記者 一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