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發6年前訪問趙振英老先生的口述,以此紀念抗戰勝利暨南京受降75周年。
趙振英,1917年7月初9出生於河北通縣(今北京通州),上有一哥一姐,排行老三。父親是瓦匠,在通縣當地覓活養活家庭。出生時,趙老的父親便將他過繼給他沒有男丁的弟弟,以後趙老便跟喊他們爸爸媽媽的叔叔嬸嬸過日子,但是他們和親父母兩家同生活在一個院子裡。
趙老高小畢業以後升入「河北省立通縣師範」讀書,後來大漢奸殷汝耕成立了「冀東防共自治政府」,學校不願意配合,便從通縣搬到北平的皮庫胡同。
那時的國民政府對河北和北平的初、高中生平常都進行學生集訓,也就是軍事訓練,目的在於防止日軍侵華而儲備軍事人才和兵員。
平常時大家在學校裡訓練,寒暑假河北的學生便統一集合到保定進行集訓,名字叫「學生集訓總隊」,總隊長是黃杰,北平地區的負責人是關麟徵。37年7月,日軍在盧溝橋附近集結並軍演,國民政府迫於日軍的壓力,解散了在保定軍訓的集訓總隊。總隊長黃杰在解散會上淚撒會場,並告訴會場的學生們:以後大家有啥困難直接來找我,我給你們解決。
盧溝橋事變後的一天,趙老在公園早讀英語,讀完取自行車回家,結果一個日本憲兵把他攔下來,嘰裡呱啦說了一堆聽不懂的日語,說完打了趙老一耳光便揚長而去,這個耳光讓趙老深受其辱,因而憤然離開北平。
八年後的南京一片喜氣洋洋,一個日本士兵因無條件投降不服而喝酒鬧事,被趙老槍斃。趙老笑著說這記耳光忍了八年,終於報仇了。
終於報了隱忍八年的耳光之仇,趙老很開心。
趙老記得他是從北平西便門的西站上的火車,原本火車發車是在東站(今北京站),後來形式緊急,西站也開始發車。每列火車出發的時候,車頭都會插一面小白旗,目的在於提醒城外的日軍這是客車,不是軍車,也是為了安全而自保的動作。
民國時「北京西站」的客運站臺。
列車出城後途經盧溝橋附近,趙老在車上看到火車右側的日軍陣地上有人拿著望遠鏡在觀察火車,而火車的左側則是29軍的陣地。當時29軍並未全部撤走,在城外與日軍對峙。
黃杰將軍
趙老一路南下到江蘇連雲港去找黃杰,黃杰時任稅警總團的總團長(後來縱橫緬北戰場、令日軍聞風喪膽的孫立人將軍,當年就在稅警總團第四團當團長)。
趙老在黃杰處呆了兩三個月,每天無所事事,和來找黃杰的同學到海邊戲耍。後來「8.13淞滬會戰」爆發,這時期來投靠黃杰的人也有了百來人之多,黃杰將他們統一送到江西星子縣的「軍校特訓班」學習。兩年後趙老從特訓班步科畢業,畢業後被劃入黃埔十四期,每人除了一張畢業證之外,還有一把配劍(應是「中正劍」,劍身刻有「蔣中正贈」)。
畢業後趙老被分配到54軍參謀部做實習參謀,參謀部當時分四個部:作戰部、諜報部、後勤部和人事部,趙老是在作戰部實習,當時的54軍軍長是霍揆彰。
好長一段時間後(趙老想不起來幹了多久),趙老被調去14師,當時的師長是闕漢騫。
後來14師被調去印度與新22師成立新六軍,軍長廖耀湘,14師師長龍天武,趙老則升為14師40團1營營長。
陸軍新編第六軍軍官俱樂部的合影,最上一排中間標紅色圓圈的就有趙老。
新六軍配合新一軍攻克南坎的一個縣城後,被調回湖南參加湘西會戰,趙老也就是在湘西迎來了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消息。
抗戰勝利後,趙老先後親歷了「芷江洽降」和45年9月9日的南京受降。而南京受降儀式現場警衛營的警衛工作,讓趙老引以為豪,雖然後來因為政權的更跌,曾讓他對這段具有歷史意義的事件緘默幾十年。
71年前在南京受降儀式現場做準備工作的趙振英營長。
「不是吹牛,這麼重要的儀式不是隨便摸個頭就讓你去幹的,這是有責任的,不能出差錯。」關於這個歷史性的時刻,趙老沒掩飾住自己自豪的心情:「能把我選上並帶上我這個營去現場警戒,說明營長和部隊能力都不差,做人也不會太差。」
右下角標紅圈的即為當年的趙老。
9月9日那天一大早,趙老就帶著他的營全副武裝到儀式會場進行布置,他把1、3兩個戰鬥力比較強的連安排在會場和禮堂的上下、裡外、周圍進行警戒,2連的連長是個老兵油子,年紀偏大,反映也沒那麼機靈,所以他們連在外圍的馬路邊上進行警戒。
所有的士兵每人一支步槍,子彈就在胸前的彈藥袋裡。趙老作為營長則多了一把手槍,同樣也是子彈沒上膛,畢竟是很重要的時刻和儀式,怕會引起擦槍走火的危險。
禮堂的正中央是受降儀式點,兩個對望桌子分別是中方代表和日方代表就座位。受降儀式點左右兩側分別是軍銜較低的將官和受邀觀禮的嘉賓,以及媒體的落座處。儀式開始時,趙老在現場處於岡村寧次的左後側,距其也就三米左右。
小林淺三郎向何應欽遞交降書。
上午九點,中日雙方代表入場。中方代表分別是何應欽、蕭毅肅等;日方代表分別是岡村寧次、今井武夫、小林淺三郎等。儀式由蕭毅肅主持,先由日方獻刀鞠躬,然後岡村寧次將降書遞給小林淺三郎,再由小林遞給何應欽。儀式結束後日方代表退場,中方代表組織聚會遊行喊口號慶祝勝利。
受降儀式結束後,岡村寧次神情落寞退出會場。
儀式結束後,南京市民遊行聚會,慶祝勝利。
內戰爆發後,趙老隨部隊到東北,並在瀋陽結婚。在東北兵敗前幾天,趙老被調到41團任副團長,沒幾天新六軍兵敗,趙老十年的部隊生涯至此結束。
趙老老了,老到104歲了,但是仍然要祝福老先生健康如意、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