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冀中地道戰,其發明者是曠伏兆中將。而地道戰的發明,其實來源於曠伏兆一次驚心動魄的經歷。
武漢會戰結束後,抗日戰爭進入了戰略相持階段。但從1939年冬天開始,日軍就開始在正太鐵路附近實行「囚籠政策」,日軍以鐵路為柱,公路為鏈,碉堡為鎖,妄圖隔絕八路軍總部與晉察冀邊區的聯繫。
1940年3月初,曠伏兆奉命到達晉察冀軍區第十軍分區,擔任政治委員兼地委書記。到任後的第二天,曠伏兆就積極開展工作,他率領十幾個工作人員,來到雄縣楊相莊地委副書記楊英家裡交流工作。
正在兩人交流期間,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機警的曠伏兆立刻側耳傾聽。工作經驗十分豐富的他,通過腳步聲和汽車轟鳴聲判斷出,這是日軍進莊搜查,他粗略估算大約來了上百位敵人。
曠伏兆知道,此時出入村莊的各主要交通要道,已經被日軍佔領,現在想要逃出去幾乎不太可能。曠伏兆身邊此時只有十幾位同志,武器裝備又遠遠落後於日軍,很顯然想要硬拼闖出去也不可取。
曠伏兆並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倒,他鎮定自若地告訴大家化整為零,分開突圍。楊英也具有十分豐富的鬥爭經驗,他不慌不忙地帶著曠伏兆來到家中雞窩旁邊,扒開柴禾,曠伏兆立刻看到一個地洞。
這個地洞並不大,僅能容下一人,冀中地區很多人家裡都會有這種地洞,用於躲避敵人的搜查,當地管這種地洞叫做「蛤蟆蹲」。曠伏兆來不及細想,立刻跳進了「蛤蟆蹲」裡,楊英又迅速用柴禾蓋在地洞口上面。
敵人來到楊英家中,楊英並沒有絲毫慌張,他從容不迫地應對著敵人們的問話,他回答的很自然,並沒有引起敵人的懷疑。但是問話結束之後,敵人卻並沒有離開。
因為敵人還沒有離開的緣故,所以曠伏兆只能一直趴在地洞裡潛伏著。但是由於地洞比較狹小,長時間的隱匿讓曠伏兆非常難受,可是他又不敢輕舉妄動,生怕發出任何聲響,驚動了敵人。
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地洞裡,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地面上的一切,心想只要有鬼子靠近,那就和他們同歸於盡。
楊英也希望日軍可以早點離開,好讓曠伏兆脫身,但是他又無計可施,只能順從日軍,最後又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他們,希望他們吃飽喝足之後,可以早點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曠伏兆的思緒很亂,他顯得非常的緊張。他有些後悔,他想到了老戰友王錫珍、段清俊等人,他們就是被敵人發現,最後被活活打死在地洞裡的。
曠伏兆開始變得局促不安,他知他知道鬼子留的時間越長,自己被發現的危險也就越大,可是在地洞裡他卻無可奈何,只要被日軍發現,他必然逃無可逃。
漫長的三個小時過去了,在楊英的虛與委蛇之下,日軍終於離開了,化險為夷後的曠伏兆長出了一口氣,最後他安全地回到了軍分區總部,無疑他是幸運的。
這次驚心動魄的經歷,給曠伏兆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後來曠伏兆一直在思索,如果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樣保護自己呢?在曠伏兆看來,躲在「蛤蟆蹲」裡,只是消極躲避,一旦被敵人發現,只能成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抗日戰爭爆發以來,八路軍在一直利用有利地形進行遊擊戰爭,給敵人以沉痛打擊。但是冀中卻地處平原,無險可守,無處可藏,這讓曠伏兆整日眉頭緊鎖。6月份,彭德懷下達了關於平原地區如何開展遊擊戰爭的指示,在和其他軍分區進行交流之後,曠伏兆突然眼前一亮,終於有了主意。
曠伏兆認為,既然「蛤蟆蹲」可以用來躲藏,如果能將所有的「蛤蟆蹲」連接起來形成地道,那麼即使有一處「蛤蟆蹲」被發現了,躲藏者完全可以通過地道跑到另外一處。如果將所有村莊用地道聯繫起來,再設置一些機關陷阱,那麼將形成進可攻退可守的「地下長城」。
有了想法之後,曠伏兆決定先搞個試點工程看看效果,於是他就派參謀任子木、高榮來到河北雄縣米南莊,在當地群眾的配合下,軍民們開挖了很多「凹」字形地道。
這種「凹」字形地道是從洞口進入一段後,再向下挖一米多深,然後再向前挖一米多長,最後再向上挖一米多高,很像漢字「凹」字,故得名。
若是敵人發現地道並走進去,躲藏者可以通過地道中間立壁上的槍孔,觀察敵人的一舉一動,甚至可以選擇有利時機消滅敵人。這種地道還有個好處,如果裝滿土把兩個洞口堵住,可以抵抗敵人的煙燻火攻以及釋放的毒氣。
「凹」字形地道發揮了巨大的威力,但是隨後八路軍又遇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長時間在地道裡會導致缺氧。曠伏兆來到挖好的地道附近,審視地形之後,又命人利用煙囪作為通氣孔,這樣既解決了缺氧問題,而且又非常的隱蔽。
曠伏兆還命人用支線和水井相連,這樣躲在地道裡就有了水源,也可以作為通氣孔,只要敵人不攻進地道,在裡面想藏多久就藏多久。
當時的冀中河北省保定市蠡縣,為了躲避敵人的掃蕩,縣委書記王夫便下令,各家各戶開挖多條地道,家家相通,村村相通,在蠡縣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地道網。每當敵人來臨時,便躲到地道裡。
受蠡縣地道網絡啟發,曠伏兆認於是命令打通米南莊各家各戶的「蛤蟆蹲」,這樣米南莊的地道就變成了院院相連,街街相連,村內村外相連。在曠伏兆的領導下,米南莊形成了地面、地下、房上的「天地陰三通」地道網絡。洞口設計的十分隱蔽,大多在墳地、炕、灶、水井附近,敵人很難發現。
米南莊的地道實驗取得了成功,於是曠伏兆就在第十軍分區推廣地道,號召全體軍民開挖地道。人民群眾還根據鬥爭經驗,建成了「中」「田」「甲」「申」等各種各樣字形的地道。
地道本來只是用來藏身之處,但是後來在曠伏兆將軍的安排下,地道還具備了殺敵功能。地道口附近埋有地雷,只要敵人靠近,就有可能踩到地雷。此外,地道中還設有陷阱,多處設有暗火力點、射擊孔、拉雷孔、瞭望孔。
1943年3月,200多日偽軍包圍高平村,當地軍民迅速躲到地道當中。當敵人走進地雷陣時,我軍士兵拉響4個地雷,炸死20多個敵人。從沒見過地道戰威力的敵人落荒而逃,我軍士兵又從容不迫地拉向了9個地雷,並朝敵人投擲手榴彈,最後敵人抱頭鼠竄,狼狽而歸。
隨著地道戰的開展,地道的功能越來越健全。地道不僅可以供人居住,而且還可以存放糧食等物品。後來,曠伏兆還命人修建了地下手榴彈製造廠、地下倉庫、地下醫院、地下收發報室,各種功能應有盡有,和地面無異,但卻更加隱蔽。
一旦進入戰時狀態,不僅老百姓可以進入地道藏身,士兵進入地道殺敵,就連部隊長官也可以進入地道進行作戰部署,很多會議可以在地道裡召開,很多文電可以在地道裡發送。
曠伏兆在第十軍分區領導的地道戰,顯示出了強大威力,沉重地打擊了日偽軍,後來被冀中其他軍分區學習推廣,地道戰幾乎改變了冀中甚至整個敵後戰場的敵我力量對比態勢。
1945年5月23日,日軍集結6000兵力,妄圖消滅第十軍分區領導機關,摧毀戰鬥地道。對此,曠伏兆毫不畏懼,他說道:「敵人要來,就打,不管來多少,都要狠狠地打,徹底打垮它。」
在曠伏兆將軍的領導下,當地軍民和數倍於自己的日偽軍展開了激烈的戰鬥。日偽軍所到之處不是踩到地雷,就是被放冷槍,在付出巨大傷亡後,日軍佔據了幾處村莊。
曠伏兆利用地道便於爆破的特點,於夜晚23時命令八路軍縣大隊利用槍彈、手榴彈向日偽軍射擊,並最終全殲這股敵人,繳獲機槍7挺、步槍100餘枝。全國解放後拍攝的抗戰題材電影《地道戰》,就是以第十軍分區為原型。
1955年,曠伏兆被授予中將軍銜。新中國成立後,曠伏兆仍然心繫群眾,經常回到當年的冀中地區,看望當地的人民群眾,甚至將自己省吃儉用留下來的糧票寄給他們。
1996年6月4日,曠伏兆將軍去世。已經81歲高齡的戰友劉秉彥少將,專門從石家莊趕到北京,他在河北雄縣米北莊烈士紀念碑旁邊,為老戰友安放了骨灰,並栽種了一棵常青松。兩年後,劉秉彥少將去世,他選擇葬在了曠伏兆將軍旁邊,完成了兩個人的生死約定。
曠伏兆、劉秉彥和任子木都是多年的老戰友,三人的感情非常深厚。但是在1946年6月份的一次剿匪戰鬥中,任子木不幸受傷,為了方便照顧他,劉秉彥、曠伏兆便和任子木睡在一張炕上。但是當晚任子木便犧牲了,面對著戰友的離去,曠伏兆和劉秉彥二人心中十分難過。
當晚兩人就開始討論生死問題。「我們兩個人以後死了,一個埋在大清河岸,一個埋在永定河畔,仍然為三角地帶的人民站崗。」劉秉彥提議道。
但是曠伏兆不同意,因為這樣兩人離得太遠了,作為和自己多次出身入死的兄弟、戰友,曠伏兆不希望兩人死後還隔離那麼遠。
當晚兩人就約定:生前為國並肩戰鬥,死後同眠曾經的戰場,和犧牲的士兵埋在一起。兩人還約定死後一定要在墳前種植松樹,因為松樹不畏嚴寒,頑強挺拔。而且松樹的一切,都可以為人類造福,樹幹可以蓋房子、做家具,松葉可以榨油,松脂可以做松香。這些都很像共產黨人,不怕困難,充滿樂觀主義精神,只要人民需要可以粉身碎骨,可以無私奉獻自己的全部。
兩位將軍雖然離世了,但是他們墓碑前的松樹卻越長越旺,就像我們的祖國,擁有旺盛的生命力,從最初的一窮二白,在世界之林中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睥睨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