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命短暫,愛卻永恆」
對一部分人來說,能在寒冬料峭之際裹緊小被子縮成一團,靜心觀看一部溫馨治癒的慢節奏動畫,就是至高無上的享受。今天要介紹的動畫《索瑪麗與森林之神》,就是這樣一部溫暖人心的養娃番。
《索瑪麗與森林之神》的背景設定在了人類瀕臨滅絕,強大的異形支配世界的時代。在這令人絕望的世界中,森林之神哥雷姆與人類少女索瑪麗相遇,踏上了尋找倖存人類的旅途。
看到這樣黑暗的背景,恐怕不少觀眾都會望而卻步,並對其「治癒」性感到質疑。那麼本文就來聊一聊,為什麼說它是一部治癒的作品。
致鬱之始:遲暮與拂曉的兩極,邂逅與離別的宿命
萬物皆有始終,如果沒有那隻多管閒事的貓咪,哥雷姆或許會就這樣靜靜等待大限之日,直至回歸森林大地,但偏偏,他邂逅了那個戴著枷鎖、滿臉汙垢、卻用晶瑩通透的雙眼望著他的——人類。
一邊是活了近千年的森林之神,一邊是不過七八歲模樣的人類少女;一個是千年一日維護著大自然規則、不知感情為何物的老人,一個是白紙一張、肆無忌憚地宣洩著最原始情緒的孩童;一個成熟沉穩如山,一個天真活潑似水。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動一靜,若高山流水,又像處子脫兔,這個組合,活脫脫一個童話版的「這個殺手不太冷」。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是大自然的鐵律,作為規則的執行者,哥雷姆的任務是對森林萬物觀察並不加幹涉。面對索瑪麗一聲聲「爸爸」的呼喊,他一邊落荒而逃,一邊不斷強調著自己無需情感,但怎奈架不住野蠻生長的索瑪麗死纏爛打,早已如一潭死水的心底逐漸泛起波瀾,湧出潛藏已久、不可名狀的暖流。
他最終還是敗給了這個不知疲憊的人類孩子。
孩子是新生的生命,深知自己餘日無多的哥雷姆,擔心自己離去之後索瑪麗無法獨自生存,竟決定帶著她離開森林,將她託付給人類的部落。
就這樣,原本只知遵守法則、只為森林而生的哥雷姆,竟然選擇為索瑪麗而活。從被動地為了義務,到主動地為了看到她的笑容,這個種族、年齡大相逕庭的組合大手牽小手,踏上了以人類部落為終點的旅途。
可是,這段旅途在伊始就籠罩著一份關於壽命論的悲哀。壽命論,出自東方系列及其同人作品,主要指壽命長度不同的伴侶,一方先於對方逝去的悲劇情節。這樣的設定在架空作品中不算稀奇。
比如劇場版動畫《朝花夕誓——於離別之朝束起約定之花》中,伊奧魯夫族都擁有數百年壽命,也因此被人類稱為「離別一族」;再如《小林家的女僕龍》中,龍族的託爾之父親終焉帝就向託爾提出了「身為龍的她能否一直陪伴在小林身邊」的質疑。
不過本作其實對壽命論沒有太多描寫,而是將更多的筆墨放在了普通的生老病死上——有著千年壽命的哥雷姆,只剩下了1年112天壽命,他能陪索瑪麗的日子所剩無幾。
這無疑是場註定以離別為終點的旅途,而這個看似致鬱的開端之後,還有著更為悲哀的時代背景。
時代之殤————隔閡與偏見的紛爭,接納與包容的和洽
一路上,索瑪麗和哥雷姆遇到了特色各異的種族,觀眾們也逐漸認識到現實的殘酷。
根據異形的說法,在這個世界中,人類和異形原本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偶然發現對方的他們一開始還友好交流,但好景不長,由於人類的自私、傲慢與偏見,異形們被激怒了,雙方進行了戰爭,人類很快被強大的異形擊潰,為數不多的殘存人類逃到了遠方,再不敢靠近異形一步。
但異形也不是善茬,為消滅餘孽,他們曾進行過人類狩獵。這令人聯想到現實世界中世紀發生過的「魔女狩獵」,而那次,是人類自相殘殺。
現在,人類已經成了異形們眼中的美味佳餚,就像我們眼中的「野味」。索瑪麗不得不穿著長長的衣服,戴著牛角帽來隱瞞自己的人類身份。
在這段關於人類和異形的歷史中,作者塑造出的人類形象確實有些極端和片面,簡直要把人類七宗罪給數落個遍,讓人痛呼「愚昧無知就是最大的罪惡」。但在引起觀眾不適的同時,也能讓我們反思人類與自然的關係。
喬斯坦·賈德曾經擔憂:
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的摧毀都是貪婪造成的,然而,貪婪卻暢行無阻。我們堅定、自負,自認為是地球的主宰,卻忘記我們與這顆星球的生物學史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們既有基因的傳承,也有文化的傳承。歷史是最好的目擊者,我們終將被自己的後代審判。
確實,雖然自詡為萬物之靈長,但人在自然、地球、乃至宇宙中都不過是微小的塵埃,而接納與包容,才是繁榮和洽的關鍵。誰能求同存異,誰才能長治久安、日益強大。還好在現實世界,是人類的智慧得以開化。若是我們沒有學會保護環境和瀕危物種,節約資源、馴養家畜,人類的歷史又能延續到何日?
此外,本作中還有值得玩味的地方。
人類攻擊異形和動物,大體是因為種族隔閡,這似乎證明了人類的包容性不如異形,而異形雖然願意和人類共處,卻也以動物為食,那麼異形攻擊動物的判斷標準是什麼?我認為只能是語言隔閡。而哥雷姆,一個能聽懂人類、異形和動物語言的種族,在他看來,人類和異形的行為又有多少差別呢?說不定正是為了避免產生困惑,哥雷姆才會不知感情吧。
總之,所剩無多的壽命已經給了觀眾們深深的緊迫感,殘酷的現實更是增添了一份無奈,嬌小的人類女孩和高大的哥雷姆,又該如何打破這份絕望?
親情之絆:虛假與謊言的表象,關愛與真誠的本質
作為一部養娃番,《索瑪麗與森林之神》有相當多的筆墨都用來描寫家人之間的親情。從第一次相遇開始,索瑪麗就開始稱哥雷姆為「爸爸」。為了避嫌,他們一直以父女相稱。旅途中,他們還遇到了另外兩對父女。
一對是長毛兔一家。
為了賺取路費,哥雷姆在長毛兔一家的餐館打工,在這段日子裡,索瑪麗交到了第一個朋友——小長毛兔奇奇拉,也與哥雷姆因為誤會發生過衝突,最終,哥雷姆再次確定了索瑪麗的重要性。長毛兔爸爸還貢獻了一段金句:
「世界上哪有完美的家長,我有時候也會做不好,控制不住情緒,衝他發火,有時候還會把他訓得大哭不止,但如果自己做錯了,那就應該抱抱他,向他道歉,讓他知道,我有多麼在乎他,這樣一來,家長和孩子都會成長,這就是家人的真諦。」
這段話和《請回答1988》中的「爸爸我,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是爸爸,爸爸也是頭一次當爸爸」有異曲同工之妙。
另一對是海德拉和烏佐依。
海德拉是哈耳庇厄族女孩,而烏佐依是一個人類男性,並且身患絕症、命不久矣。這個同樣以父女相稱的組合,雖然和主角二人的種族剛好對立,卻有著相似的宿命。
而隨著劇情推進,我們又發現海德拉和烏佐依之間的羈絆原來是建立在謊言之上。他們瀕臨崩潰的關係最後由索瑪麗純真的質問挽回:喜歡的心情難道是假的嗎?
這兩對父女,一對源於血脈,一對生在謊言,卻同樣結出了愛與關懷的果實。這既點出了主角二人關係的本質,也令人聯想到收養家庭的現狀。無論表面關係如何,只要付諸真誠的關愛,親情就可以跨越種族和血脈,成為不會斷絕的羈絆。
本作在表現孩子的萌點上更是不遺餘力,見縫插針地表現索瑪麗的頑皮可愛、古靈精怪,生怕勾不起了觀眾的童心。從因為不聽管教而挨罵,到彼此相互理解,這對在親子關係中由生疏到成熟的父女,也能讓大人自省:父母固然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孩子又何嘗不是父母的老師呢?
怪不得它會被評為爸爸們應該看的作品。
治癒之終:絕望與希望的交錯,死亡與新生的輓歌
每個人都害怕生死離別。常有人問:既然註定離別,又何必相遇?對此,《可塑性記憶》給出了自己的答案。記憶,正是聯結生者與死者的紐帶。
《生命的清單》中的名句也驗證了這個道理:
死亡有三重。第一重死亡,是在你身體的機能停止運轉之時。第二重死亡,是在你的身體被運送到墳墓中的時候。第三重死亡,是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你的名字最後一次被人們提及。
正因此,《索瑪麗與森林之神》最終話中才出現了收穫祭,這和《尋夢環遊記》中墨西哥的亡靈節、佛教的盂蘭盆節、我國的清明節一樣,是一種悼念逝者的儀式。許許多多的民族都有這樣類似的節日,以追憶的方式表達對逝者的思念,是我們的本能,更是家族和民族的共同記憶。
哪怕明白只是一廂情願,這樣的儀式也能幫我們溯本求源,增添些許前進的力量。生命短暫,愛卻永恆。必將分離的宿命抑或壽命論,也在這種生生不息的傳承下得到了反抗。
而在旅途的進程中,哥雷姆(Golem:有生命的泥人)漸漸發現,原來自己已經燃燒千年、行將就木的軀體,早已被索瑪麗賦予了名為感情的靈魂。是象徵著新生與希望的索瑪麗,將最熾熱的愛毫無保留地注入到哥雷姆心中,這和《聖經》中上帝將靈魂吹進亞當體內使其獲得生命的典故如出一轍。
哥雷姆被索瑪麗賦予了第二次生命。
正因此,本文選擇用「他」而非「它」來指代哥雷姆。
從「莫得感情」的森林之神,到說出「索瑪麗是無可替代的」的好爸爸,哥雷姆的變化是驚人的。他會對索瑪麗擔心和不安,會親手給她做料理、買小盒子保存她換下的牙齒、送她手環做禮物,更願意為保護她付出生命。
哥雷姆挽救索瑪麗的生命並守護她成長,索瑪麗則報之以純粹熾熱的愛,他們都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給予了對方。而兩人的小小幸福,早已遍布於全片的每一個角落,就連OP和ED,他們都在互相訴說著數不盡的愛與思念,也正是這份羈絆超越了生死離別,深深溫暖著觀眾,奏響了絕望時代的希望輓歌。
結語:世界盡頭的小小微光
誠然,《索瑪麗與森林之神》中有著相當殘酷的背景和設定,對比之下,父女二人顯得尤為渺小無力。
動畫製作組還刻意地突出了這種渺小感,從宣傳圖、正片到OP、ED,隨處可見以廣闊的自然、天空為背景的空曠構圖。而這攜手而行的父女,給荒涼的底色增添了一股生氣。
這和《少女終末旅行》極為相似,同樣是瀕臨滅絕的人類,同樣是相依為命的二人。
也同樣是在廣袤天地間相互依存的小小微光,時時刻刻地照亮著觀眾的心。這份在末世背景下略顯突兀的人文關懷,細膩而哀傷,深沉而絕美。
萬物終有一死。認真去愛所愛的每一樣事物,認真度過離別前的每一秒時光,盡力用幸福的記憶裝點生命,他們以點點滴滴的小日常,在這末世為我們呈現了一段溫柔的夢之旅程。即使終將離別,又怎能說這些作品不治癒呢?
縱然生於殤之時代,仍以人性之光照亮生活,這正是:
始於致鬱,終於治癒。
作者:笨蛋星人,想成為有趣的笨蛋,致力於寫出溫暖有力量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