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人生煩惱最糾結的時刻。
賴床、胡亂抹把臉、匆匆刮頭髮，打發孩子吃雞蛋，塞兩個麵包，就出門直奔公交站。錯過這個點，準時刷卡的命運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有時打量鏡中的自己。每天都見的一張臉，不易察覺的變化著。悄然已是人到中年的模樣，渾然不覺地看著自己老去，卻不肯承認。我問宮大：「你覺得我像不像快三十七的人？」
宮大很肯定：「不像。」
「那像多少？」心中暗喜。
宮大仍很肯定：「最多三十六。」又中計。
沒有更多的心思來審視自己，護膚霜從來都是挑價位溫和的來買，完成擦臉程序就匆忙趕赴自己的戰場。不覺得辛苦，因為很多人都一樣。公交站臺、地鐵出口、自行車流，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
也許唯一與別人不一樣的，是喜歡走路的時候唱著歌。輕輕的，自己唱給自己聽。
下車去公司，要經過一段濃密的林蔭道。清晨，幾乎沒有行人，空空的行道上，我迎著一棵棵綠意盈盈的樹，邊走邊唱。往往是隨興哼出的第一句調子，就會一直哼唱。中間會經歷若干次打斷，過紅綠燈、並肩同行的路人、避讓車輛、走進電梯，我都會暫時收聲。一旦恢復單人獨行狀態，又隨即接著哼唱起來，就好像音樂從來沒有停止一樣。只是有時在口中唱，有時隱在了心裡。
很多歌，因為是某些歲月的背景音樂，哼唱的原 因僅僅是一些恍如隔世的感慨。喜歡自說自唱，就像日記是自說自話一樣，都是一種安慰。還好還好，還能哭，還能笑，還記得某些歌，沒有俗不可耐，讓自己心生厭倦。
年幼的時候，在人流中行走，有種局促不安的畏懼。現在走在人群中，可以怡然自得了。不再擔心別人的目光。因為可以自己唱著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再輕易被外界困擾。靜聽內心的聲音，在忙碌奔波的日子裡，可以讓自己透透氣。
想起二十歲那年，與當時還是男友的宮大和兩個同學一起重回母校。火車晚點，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已是凌晨兩點。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們手挽手，排成一排，唱起《夜未央》。當時，我慎重地對宮大說：「十五年後，無論你在那裡，我都要給你唱一遍《夜未央》。」
幸運的是，十五年以後，他還在我身邊，成了相濡以沫的丈夫。他早已想不起還有這個許諾。在三十五歲的一個夜裡，望著熟睡的他，自己在心裡唱起來：輕輕踏在月光裡，好像走在你的心事裡……
現在說起心事，已是一種奢望。但求無事心安。只是有些歌，會在某些時刻，唱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