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約基奇之於掘金！迪瓦茨之於國王！組織中鋒的引路人

前言

籃球從詹姆斯·奈史密斯發明以來已經過近130年，NBA聯盟也已有74年，這麼多年下來，籃球風格自然也會有各種改變，早在80年代以前、也就是NBA尚未被國際勢力衝擊的背景下，NBA自己就改變過，例如從遠古時代的巨獸主宰，到80年代已經頗有五個位置涇渭分明、把重心轉移到前鋒、後衛的趨勢。

從90年代直到近期，NBA的球風轉變更為頻繁，主要原因就是1988年美國在奧運戰敗後，即使自尊心強大如美國也不得不承認國際籃球也有挑戰美國的能力，隨著1992美國派出「夢之隊」，加上時任NBA總裁斯特恩的經營理念，NBA全球化的同時，來自世界各地的好手也紛紛期待能以NBA作為自己的試金石。

歐洲風在90年代以點狀踏上北美大陸，21世紀更以浪潮之勢全面來襲，兩段不同的時代之間，從單一個案進化到戰術、觀念的滲透，在兩個NBA面臨衝擊的時空縫隙裡也各自出產了刷新美國認知的籃球員，更大大突破以往認定、且幾乎是數十年不變的「中鋒」定位，迪瓦茨和約基奇這兩個同樣來自塞爾維亞、出生地只差了445公裡的巨漢，就是在這二十多年的間隔之後，打開了山姆大叔的眼界。

改變歷史的人

對NBA來說，歐洲像是一個神秘大陸，國際賽上碰上許多風格與美國迥異的國家與球員，但在歷史上，由於美國始終在奧運呼風喚雨，唯一挫敗僅有1972年慕尼黑奧運上那個懸案，那一面讓美國至今還因為認為被裁判作假而拒領的銀牌，只是到了80年代，當美國還摸不著頭緒時，1988年的漢城奧運，蘇聯一記突如其來的悶棍讓美國不得不重視世界籃球的力量，也正是因此，迪瓦茨才成為NBA搜尋雷達中的角色。

迪瓦茨就像許多人認知的歐洲球員一樣，由於從小就出類拔萃，因此十幾歲就開啟職業生涯，在本國的南斯拉夫聯賽發光，1988年奧運，南斯拉夫闖進奧運決賽，對手卻不是原本的世界王者美國，而是讓美國顏面無光的蘇聯，南斯拉夫雖然落敗，但迪瓦茨已經得到像前幾年先後被NBA看上的蘇聯球星薩博尼斯、馬修利奧尼斯和南斯拉夫隊友彼得洛維奇一樣、被NBA關注的資格。最終他沒有等太久，1989年就以第一輪地26順位被湖人選走，而且當薩博尼斯還在為了保留業餘身分等著替蘇聯奮戰時，迪瓦茨反而比這個他口中「永遠無法超越」的歐洲天王中鋒還要早踏上NBA戰場。

1989年，是湖人剛送走一代傳奇賈巴爾的時刻，頂替的前狀元湯普森也垂垂老矣，因此迪瓦茨進入NBA的工作，就是「等著接下一支傳統強權、原本由上古神獸佔據的中鋒位置」這樣意義重大的職位，他先用菜鳥年的時間當替補見習，第二年就無縫接軌上任，不只個人數據有進步，而且還跟著湖人一路打到總決賽才不敵新生王者喬丹和他的公牛。

就算放眼整個NBA歷史，能和賈巴爾傳奇般的身影相比的人也不多，所以迪瓦茨不像賈巴爾那樣巨大並不丟臉，只是進入90年代，迪瓦茨其實沒有讓湖人失望，固然曾經因為不靠硬碰硬的手段得到其他壯漢的評價，但迪瓦茨完全發揮他在歐洲賴以成名的靈巧，打出有別於當時如拳擊般肉搏的風格。尤其在1994-95，當沃西退休、湖人正式宣告80年代王朝主力都走入歷史後，是迪瓦茨和瓊斯、塞巴洛斯、艾克賽爾等人組成換血主軸，而迪瓦茨平均每場16.0分、10.4籃板、4.1助攻、1.4抄截、2.2火鍋的數據，更是湖人無比依賴的中樞大將，也是除了主控艾克賽爾以外最重要的傳輸核心。

然而，對湖人來說，他們要的永遠不只是「不錯」，1996年，湖人的操盤藍圖直指當時魔術的年輕王牌中鋒奧尼爾，因此把迪瓦茨換到黃蜂換取選秀權，轉到東區後表現依然中規中矩的他，還是在兩年後成為自由球員時選擇回到加州，這個選擇，讓他成了改變國王歷史的人、進而是跟著國王改變歷史的一角。不知道NBA是大事的人

即使從小就人高馬大，也對籃球有興趣，但約基奇並不像全世界各種擁有最頂尖籃球夢想的孩子那樣，拼命苦練、追求極致並把NBA看為至高無上的榮耀，他熱愛的是馬，以及馬競，曾在馬廄當馬僮的他，接觸馬的時間遠比籃球更多，一直到了15歲，這個比重才有所修正，而他也終於發現他自己的與眾不同。

所謂的修正，也只不過讓約基奇開始思考自己在歐洲聯賽裡討生活的可能而已，雖然從小就和兩個哥哥以及表兄弟們打球，但即使原本就不瘦小、成長過程中更逐步變成全家最高大的人，約基奇卻「根本不是中鋒」，他的哥哥們總是說「他都在使用背後傳球，很少進禁區」，但這一切的起因是，以前沒有把職業籃球當作目標的約基奇，最愛模彷的不是什麼中鋒動作，而是魔術師華麗的妙傳，最常看的影片除了魔術師以外就是奧拉朱旺和喬丹。

儘管看起來就像走在偏鋒，約基奇的籃球天賦依舊無法隱藏，16歲他離開家鄉，除了打校隊以外也被首都貝爾格勒的俱樂部球隊相中，約基奇身材高大、技術全面，那些同齡甚至略大一點的球員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當一切水到渠成、他在塞爾維亞越來越有名氣時，他終於想起來，除了在歐洲聯賽生存，「美國好像也是一個機會」。這樣對NBA認知不深、「只知道是一個很強的聯盟」背景下，2014年當他在第二輪第41順位被掘金選中時，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

「我哥哥開著香檳慶祝，甚至打電話通知我，但我只告訴他『嘿，我在睡覺耶』就掛了電話，直到隔天我才知道，我被NBA球隊選中、可以去打NBA了。」

第二輪第41順位這個身價，對於當時的Jokic並不過分，因為以NBA水準來看，約基奇身材高大但不愛對抗，面筐動作很多但重心很高，而且有些過胖、體能也不太好，沒人敢保證面對NBA一票前鋒的阻絕防守時，他還能不能運球過半場、妙傳，不論他到底有沒有意識到NBA是夢幻般的最高殿堂，NBA面對這樣特別的球員，也不敢抱以過高期待。

當然後來，就是一段跌破大家眼鏡的旅程。

在傳統之外的武器

面對1998-99、加入國王的第一個球季，也正是迪瓦茨即將邁入NBA生涯的第10年，已經有一些「作品」的他，能得到的評價無疑和當時聯盟印象中的禁區硬漢很不一樣，他在禁區硬碰硬的比例不高，但卻擁有後衛般的視野，儘管當時對於「全能球員」的概念還停留在側翼，但包括&34;的加內特在內，內線的全面技術也逐漸發酵，在國王主教練與助教知名的「普林斯頓體系」中，善於傳球的迪瓦茨無疑就是最佳中鋒人選。

在國王的普林斯頓體系中，迪瓦茨和韋伯兩個長人的視野是最大武器，而韋伯也曾表示，是迪瓦茨跟他各種討論後，才讓他懂得如何發揮自己的傳球能力，不論這是否屬實，至少都證明了迪瓦茨那有別於傳統中鋒的傳球技術，以及他提攜晚輩的聲望，都在當時改變了長年積弱不振的國王，國王並非華而不實，而能躍居兼具觀賞性與競爭力的球隊，當控衛由創意稍減但進攻更穩定的畢比取代絢麗奪目的威廉士之後，更是直接衝上聯盟龍頭，在2002年各種疑雲中才敗給尋求三連冠的湖人。

已年過30的迪瓦茨不再需要像年輕時主導進攻，這個責任交給韋伯、畢比和佩賈·斯託賈科維奇就好，但完整把經驗化為智慧的他，站在高位就成了最大的威脅，他的中長距離頗有準頭，對手不跟緊就會吃他一記冷箭，但對方長人若出了禁區，等於讓迪瓦茨示範各種穿針引線給隊友攻擊禁區的表演，到了2003-04，也就是在國王的最後一年，完全以輔助為主、34歲的迪瓦茨每場可傳出5.3次助攻，幾乎和畢比並列全隊最高，完全擦亮自己智慧型中鋒的招牌。

隨著球風的轉變，中鋒的傳導能力雖然還沒變成顯學，卻也已經是高大球員逐漸會具備的技能，但在迪瓦茨退役的10年後，約基奇再把這個角色大幅突破，讓NBA進入全新的紀元。約基奇在被掘金選中後沒有馬上來報到，一方面是掘金不急，二方面是他原本還想在歐洲多打幾年，只是在一場關鍵戰役表現奇差無比之後，他認為或許是不該留在歐洲的徵兆，因此他搭上飛往美國的航班，就此扭轉了自己的生涯。

剛加入掘金的第一年，約基奇原本就像他的選秀順位一樣，並不在球隊主要計劃內，但隨著主教練馬龍幾次實驗性調度中的好表現，約基奇逐步建立起教練團的信任，掘金原本還有和約基奇同一年選秀、在第一輪就加入的努爾基奇，但早一年來到NBA的努爾基奇，卻在約基奇加入的球季因傷缺陣大半，2016-17掘金原本想嘗試兩人的雙塔組合，效果卻不如預期，最終球隊做出抉擇，但留下來的不是「波西尼亞野獸」努爾基奇，而是當初低順位加入的約基奇。

原因無他，約基奇雖然是畸形種，卻更能幫助後場傳輸能力不足的掘金，在禁區周圍，約基奇已經能像前輩迪瓦茨那樣串連半場進攻內所有隊友，尤有甚者，他還能從抓到籃板時就帶球過半場、發動快攻，如同自己小時候看的偶像魔術師一樣，約基奇完全改變了一般人對籃球位置的認知，即使掘金後場還是能用遠高於約基奇的速度飛奔，但當攻守反擊開始、由約基奇持球的那一刻，其實更是對手該害怕的時候，因為比起其他控衛身材更高大的約基奇，用他從小就不斷訓練的傳球技術，讓掘金的攻擊遍布在球場每個角落，就算第一拍快攻無法啟動，當約基奇進入半場落位在弧頂時，他可以看到隊友所有空切，若對手防他的傳球，又得小心他在外線的突襲。

這兩個同鄉，用自己出色的視野，兩度掀起革命，當NBA還在基礎半場堆砌時，迪瓦茨打破中鋒只能作為攻勢終點的認知，成了球隊攻擊的發起點，當NBA已經拓展空間概念、把重心放在後場時，約基奇又近乎以「場上最高大的控衛」之姿，建構更高一層的傳輸動線。

20年前，沒人想過中鋒擔任組織者有這麼巨大的功效，20年後，更沒人想過直接把中鋒放在控衛的位置，反而讓原本看來細膩不足的側翼衝鋒群一瞬間成了可怕的虎頭蜂戰隊，兩個打破傳統的長人，用自己的方式，讓當初多半有點質疑的選擇化為再甜美不過的果實。

王朝崩毀的時空縫隙

如果一直所向披靡，一般人都會一直活在自己的舒適圈內，用來放在美國籃球上無疑也適用，在1988年以前，說美國完全不把美國之外的國際籃球放在眼裡，或許狂妄、但絕非無理，1988年的挫敗，把美國逼出「夢之隊」，重拾世界霸主的威風，他們不只要贏，還要大勝，但這樣的王朝卻在進入21世紀時再度崩壞，2000雪梨奧運已現警訊，2002美國自家舉辦的印地安納波裡斯世錦賽，NBA球員的不敗金身正式被突破，這次美國花了6年，才終於在2008奧運「回神」，但到了2019世界盃，美國徵兆不順，讓前十年建立整體培訓計劃又起不了作用，最終以史上最差的第七名作收。

在1988的時空裡，迪瓦茨抹去了原本對於觀察他的質疑，得到一張加速赴美的機票，2002年，已臻爐火純青的他，在美國的崩壞中踩了一腳，而在2019美國再次摔跤時，塞爾維亞也賞給美國其中一場敗仗，約基奇自然也是陣中一員。兩次國際賽，塞爾維亞（2002還稱為南斯拉夫）都不是給美國第一敗的國家，但兩次塞爾維亞/南斯拉夫都讓美國吞下連敗，完全澆熄美國想要重振旗鼓的氣勢，最終只能灰頭土臉結束賽事。

兩人目前為止最大的差別是，迪瓦茨的傳球爐火純青，是在他也已經累積足夠經驗、年齡也達到球員巔峰的時候，因此除了更為洗鍊、以技術串起球隊外，他還能實質作為國王的精神領袖，在場外發揮領袖氣質。約基奇的傳球自然是天賦異稟加上從小如畸形種自行成長，但再怎麼說他現在也才25歲，經驗對他來說很難和2002年時已經34歲的迪瓦茨相比，只不過上季掘金找來託馬斯，對於提升約基奇在場上場下的影響力有一定作用，領袖學分正持續在精進中。

中鋒的傳球技術，平心而論在世界籃球都還算是加分作用，本質還是攻擊、籃板、坐鎮中樞，但任何革命性的改變，誰也不敢說會不會在將來造成影響，迪瓦茨的傳導當初也有如獨角獸，只可惜沒能讓國王用總冠軍替他背書，但在十幾年後，有傳球能力的中鋒如諾阿、霍福德、馬克加索爾等人一個個冒出頭，甚至出現再度超越高牆、再度超越時代的約基奇，誰也不敢說將來是否會有越來越多更不同的類型持續出現，增添聯盟的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