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前,由瓊·方登和勞倫斯·奧利弗聯袂主演、改編自達芙妮·杜·穆裡埃所著同名懸疑小說的《蝴蝶夢》在美國首映,這是希區柯克進軍好萊塢後的第一部電影。
在此之前,希區柯克已經將穆裡埃另一部膾炙人口的小說《牙買加客棧》搬上銀幕,但反響平平,而《蝴蝶夢》不但一舉奪得第13屆奧斯卡獎包括最佳電影獎在內的三項大獎,也奠定了希區柯克在好萊塢的地位。自此,希區柯克在奧斯卡上再無斬獲。所以,因為《蝴蝶夢》的特殊地位,今年希區柯克逝世40周年之際,我特別翻出這部電影回味了一番。
這部英文片名《麗貝卡》(《Rebecca》)的影片,雖然全片麗貝卡都沒有出鏡,但是無可否認,她才是電影的絕對主角。而瓊·方登飾演的女主,估計很多人都不記得她到底叫什麼名字(事實上,作者確實沒有寫她的名字,大家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個人)。在麗貝卡的光環籠罩下,這個故事開場就已經死去、但所有人還被她所深深影響的人物,無疑奪走了戲裡戲外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這次重新閱片,我把注意力放在了這個卑微到連名字都沒有的女主身上,因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個人,如何一步步從「追光者」成為一個「發光體」的過程。
而這對於許許多多活在別人的影子裡的人,都會有啟發。
一、多麼渺小一個我,因為你有夢可做
我將成為誰?我受歡迎嗎?
當一個人擁有了自我,上面兩個問題便成為內心世界的核心議題。這兩個問題,「我受歡迎嗎」往往會影響到「我將成為誰」,而「我將成為誰」又往往決定了「我受歡迎嗎」,所以兩個問題往往是須臾不可分的。
在人生早期,「我將成為誰」這個問題,往往就和「我受歡迎嗎」密切相關。我們常常是根據是否被父母等人歡迎來確定自己的做還是不做什麼事。而做什麼、不做什麼,就成為早年生活中「我將成為誰」的重要組成部分。
可以說,一個人「我將成為誰」,在人生早期的時候,自己是沒有多少決定權的,基本上取決於生活中重要他人採取什麼態度。
有些父母比較開明,允許孩子的發展更具有「靈活性」,有偏離他們的設想依然還能給予孩子「歡迎」,這些孩子長大後,便比較能自主地成為「發光體」。
而有些父母就比較「嚴格」,他們對孩子有著自己的設想,而這種設想往往又潛移默化地成為孩子的夢想,為了討大人的歡心,孩子便成為那個理想中孩子形象的「追光者」,努力去實現那個目標。
這些人長大後,也會依照「社會認為」、「大家看來」的標準,去追逐他人的影子,努力把日子過得更符合更多人期待的模樣。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他們其實並不痛苦。因為從小他們就是這麼過來的:他們不用去設想自己的目標,也沒有什麼「自己的目標」,成為大家期待的人就是目標,而且這反過來又能嘗到「我受歡迎」的甜頭,何樂而不為?
雖然比起他們追逐的對象,他們內心多半覺得自己是渺小的,是不如人的,但是他們也會感到這種「差距」也有好處,因為這樣他們總是有可以實現下一個目標,「因為你有夢可做」。
《蝴蝶夢》的女主在沒有成為「德溫特夫人」之前,其實就是這樣的「追光者」。
她出生在一個貧苦人家,媽媽很早離開人世,父親也於不久前離開了她。為了獲得更好的生活,她成為了一個富婆的「陪伴者」,其實就是一個兼僕人、秘書、陪聊的角色。
而這個富婆其實也是一個「追光者」,她也希望能夠勾搭上更為富有和更高社會地位的男主,一躍成為社會名流。
只是她沒有女主那樣幸運:女主初見男主,是男主盯著令他恐懼的海浪,似乎要縱身躍下的時候,這個不一樣的「初見」,註定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隨後,跟著富婆的她,終於真正認識了這個有魅力但是又充滿故事的男人。而富婆的病倒,也給了她空閒時間,可以和這個喪偶的單身漢一起遊玩。
我不清楚她是否在一開始是真心喜歡帥氣的男主,男主多金、曼德利莊園主人的特殊身份在其中到底佔據多少比重,但是,獲得更多的財富、地位、嫁(娶)個完美的人,往往是許多「追光者」的夢想。
可以說,她抓住了每個可以跟他相處的機會,並且在最後當富婆準備離開此地,兩人即將分別之際,她鼓起勇氣,跑到男主的房間,欲情故縱地暗示男主留下自己。
當然,最終她實現了富婆們沒有實現的夢想,成為了令人羨慕的「德溫特夫人」。
活成別人影子的人,並不見得是唯唯諾諾的,相反,他們可能還具有極強的目標感和積極主動的態度。他們甚至主動參與到「追趕」過程中,親手把自己變成了「別人」。
直到他們碰上了「麗貝卡」。
二、你是遙遠的星河,耀眼得讓人想哭
如果一直能夠維繫這種「追趕」,並且以貌似「積極」的進取狀態生活,每日都比過去獲得「進步」,或許也是一種生活方式。
但是,這裡有一個系統性的困境總是會面臨:就是遲早有一天,他們會發現自己可能「追」不動,會碰到難以逾越的「高山」。
這是很多「追光者」會碰到的情況:
一路通過努力,每一年工作都有進步,也獲得大家的認可和賞識,職位也越來越高,然而這個時候,卻覺得新的職位讓自己特別不能適應,好像用過去的那種努力方式已經難以勝任。
從好學生,到好妻子,再到好太太,從小到大都是大家認可的模範,但是隨著家庭生活的變化,特別是孩子更大,老公的工作變化,自己覺得越來越力不從心,好像這次距離大家心中的那個「完美人設」越來越遠了。
當然,也有我們《蝴蝶夢》的女主,當她結束蜜月,正式進入莊園,成為「德溫特夫人」之後,來自他人的期待也好,自己對自己的要求也罷,那個前任「麗貝卡」的「完美人設」便成為她難以逾越的「高山」。
在曼德利莊園,「德溫特夫人」似乎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職稱。
女主吃完早飯,男僕便告訴她「德溫特夫人」吃完早飯是要做什麼的,意思是你也要這麼做。招待客人的菜單,留出了一欄「調料」請她填寫,卻又說「過去德溫特夫人一般選用什麼作為調料」,她自己也沒了主意,一切照做。
特別是管家丹佛斯太太,這個網友口中的麗貝卡的「腦殘粉」,更是時不時提醒女主麗貝卡是怎麼做女主人的,她做得有多好。
既然大家都對這個「德溫特夫人」如此推崇,女主自己在努力做好那個大家口中的「德溫特夫人」。
可是總是不盡如人意。
她打碎愛神花瓶,卻又把花瓶塞到抽屜中,不想讓人看見。她本就不可能做到完美,時時出錯也是正常,但是她對於打破花瓶的態度卻是想著遮掩起來,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脆弱。
許多「追光者」在發現自己力所不及的時候,第一反應也是努力掩蓋自己的脆弱,但是這又讓他們看起來更加脆弱不堪。
電影中的瓊·方登,總是給人一種駝著背、不夠自信的感覺,她把女主此時那種「你是那麼耀眼」,相比之下我顯得那麼卑微的一面非常傳神地用身體語言表達了出來。據說,這是希區柯克在片場刻意誘導為之:希區柯克在拍攝過程中,旁敲側擊地告訴瓊·方登,她在劇組裡並不受歡迎,瓊·方登信以為真,於是在整個拍攝過程中也表現得誠惶誠恐,可謂天然去雕飾,也因此刻畫得入木三分。
對這些過去一直遵循「追光者」模式的人來說,這可能是人生頭一遭。因為過去他們都順風順水地依照他人設定的目標,一步一步地完成了使命,而現在竟然這一招不頂用了。
而這是遲早會發生的。每個人都會在人生中遭遇這樣的「關鍵時刻」,也只有這樣的「關鍵時刻」才會讓人有所反思,進而採取行動。
三、我可以跟在你身後,像影子追著光夢遊
「麥格芬(MacGuffin)」,是希區柯克作品獨特的詞彙,這個字眼來自於他最愛說的一個故事:
一列蘇格蘭火車上有個愛追根問底的人,他見隔壁的乘客帶著一個形狀奇特的包裹,就問那是什麼,乘客答:
「麥格芬。」
「什麼是麥格芬?」
「是在蘇格蘭高地捉獅子用的。」
「可是蘇格蘭高地沒有獅子啊。」
「麥格芬」是個並不存在或者不太相干的事物,但它卻是談話、行動甚至整個故事的核心。
在希區柯克作品中,「麥格芬」經常會出現,《蝴蝶夢》中的麗貝卡就是「麥格芬」。這一技術也被後世許多文藝家仿效。
然而,「麥格芬」並不僅僅存在於電影等文藝作品中,現實生活中的「追光者」,往往在追逐的就是一個「麥格芬」,一個並不真實存在的理想形象,就像電影中活著的女主對死去的麗貝卡一樣。
當人們發現自己和這個理想形象距離甚遠的時候,往往會有兩種操作方式:
第一,是努力效仿,試圖成為她。
婚前的她,並不愛好擺弄頭髮,也不喜歡穿戴華麗。然而,由於大姑子說丈夫馬克西姆其實是很看重穿著的。為了討好丈夫,她專門從倫敦訂購豪華的服裝,並且做了完全不像自己原來風格的頭髮。
她的改變引得丈夫馬克西姆都說「你對自己都做什麼」,發現失言之後才誇了她一句「可愛」,但這明顯其實是一句違心的話。
顯然,他也覺得這種刻意「追光」,已經完全迷失了自己。
第二,既然努力不成,那就挑戰她。
既然怎麼效仿都不滿意,不如我試著超越你,我比你做得更好的話,大家就不會對我指指點點,覺得我不如那個其實也不存在的「麥格芬」吧?
女主吩咐管家把麗貝卡留下的信都拿去扔了,這可以看做是她「覺醒」的重要一步。
管家質疑道「這可是德溫特太太的信」,她則回復「我才是德溫特太太」。這和她處在那個在耀眼的麗貝卡面前抬不起頭做人,連園丁打電話向她請示工作,她脫口而出「德溫特太太已經去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現任的德溫特太太的她,有了鮮明的反差。
她開始試圖找回自己了。
麗貝卡過去在莊園裡辦盛大的舞會,而她故去後,一直就沒有舉辦過。她來了許久,也沒有繼續辦。為了顯示自己的能力,她堅持舉辦舞會,想用這種方式與過去的麗貝卡一爭高下,她不像成為麗貝卡的影子,只能跟在麗貝卡的身後了。
丈夫馬克西姆問她,是否需要女管家的幫助,她也言辭謝絕,畢竟那是麗貝卡的「老人」。她堅持自己舉辦,很想抹掉麗貝卡的影響力。
她要選一套足以閃耀的舞會服裝。潛意識中,她想通過這場舞會的華麗出場來證明,誰才是真正的女主人,是她,還是麗貝卡。
然而,前有女管家挖坑,後因自己好勝心太強,她竟然好巧不巧,選了和麗貝卡去年主持舞會的時候一模一樣的一套服裝!
當「追光者」厭煩了追逐的遊戲,試圖主導這場比拼的時候,他們往往會向陰魂不散的「麥格芬」發起挑戰,試圖跟他一爭高下。然而,當你開始跟她比較的時候,你已經上了她的圈套。
你可能不再亦步亦趨跟隨她,那麼心甘情願做她的影子,但是當你把全部的精力用在對付她的時候,她的生命就一直在延續,她就一直在你的腦海中存活,她依然保持著「麥格芬」的地位,雖然不存在,但是依然是話題的中心,是你所有行為舉止的中心。
你依然還是她的影子。
四、有的愛像陽光傾落,邊擁有邊失去
那麼,怎樣才可能從「追光者」成為自己就能發光發熱的「發光體」呢?
我覺得最主要的是打破幻想中的「麥格芬」自帶的那道「光」。
這裡要回到中文譯名《蝴蝶夢》上。
蝴蝶夢其實取自中國古代莊子的哲學。話說,有一天,莊子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一隻翩翩然、快樂地飛來飛去的蝴蝶。等他夢醒了,卻發現自己還是莊子。於是他對自己的存在也產生了懷疑:到底是我夢到了蝴蝶,還是蝴蝶夢到了我?
對這一段「莊子夢蝶」自古以來有許多解讀。
我覺得,放在這裡研議的「追光者」和「發光體」問題上,其要義是告訴人們:人是很難分清現實和幻想的,我們總是以為變成蝴蝶了(「追光者」)就可以快樂自在,卻不知道自己也可能是蝴蝶心中的「發光體」,想要擺脫這種局面,或許先要從分清何為現實、何為幻想開始。
電影中,其實至少有三重打破:
打破的對象,就是眾人幻想中的「麗貝卡」。
首先,是丈夫馬克西姆直接表達他的幻滅。
女主之所以想成為麗貝卡,是因為她以為馬克西姆喜歡麗貝卡這樣的人。而她一直以為都在拿自己和麗貝卡作比較,暗暗較勁,看自己能夠贏過麗貝卡。
然而,馬克西姆告訴他,他恨麗貝卡。他對於女主想成為麗貝卡的想法不能理解,他之所以找她,在很大程度上,恰恰是兩個人並不相似。
這是一個很大的轉變,對於女主不再仰賴麗貝卡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還記得文章開頭提到的「我受歡迎嗎」嗎?很多時候,「追光者」不知道的是,自己以為成為了某個人就可以討好其他人,其實是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因為在別人的眼中,還真的並不見得覺得你真的成為了這樣的人,就是他期待的。
這只是我們的「蝴蝶夢」一場,以為自己在別人的夢境中,需要成為那樣的人而已。
其次,是還原一個更立體的麗貝卡。
麗貝卡,並不完美,她只是假裝得很完美。她和馬克西姆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她努力扮演一個盛大莊園的優秀女主人,在人前表演得非常優異。但是私底下的麗貝卡,卻蠅營狗苟,儘是做一些烏七八糟的事。
丈夫不喜歡麗貝卡是一回事,麗貝卡本人就是個「兩面派」是另一回事。一個不被丈夫喜歡的麗貝卡,可能是麗貝卡還不能滿足丈夫的需要,這會讓「追光者」更擔心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光」。但是如果麗貝卡本人就不是「光」,這對於女主才是顛覆性的。
既然,這樣的「光」,本就是一場虛幻,那還有什麼必要去繼續追尋?
最後,更深層次的是,我認為還是理解麗貝卡。
如果說女主的「麥格芬」是麗貝卡,那麼麗貝卡的「麥格芬」又是誰?
是的,麗貝卡其實也是「追光者」,她並不是真正的不需要成為別人、自己可以成為自己光源的「發光體」。
麗貝卡的人物在電影中雖然潑墨最多,但是也最不豐滿,沒有人知道她的內心是什麼想的,甚至連她的真正死因也是七拼八湊才得以還原。可見,她的生前是孤獨的,沒有人可以訴說。
她表面風光、私底下放浪形骸,不斷佔有也好像什麼都擁有的生活,真的過的開心嗎?她沒有跟別人說,但是我們從她正青年、獲得最好生活環境卻依然得了癌症這一點也可以推測,她的內心世界恐怕也不見得真覺得過得好。
麗貝卡其實是一個不幸的「追光者」,她看起來擁有了許多,但最終她都一一失去。而她的死亡,其實也宣判了這種追光模式的人生,終將破產。
當然,這也給了包括女主在內的其他人以啟示,如果你希望成為麗貝卡,你可能不一定在肉體上死亡,但是心靈上的你可能會逐漸凋零。所以,與其遵循這種以「不斷佔有」為主導的「蝴蝶夢」模式,不妨從一開始就接受「邊擁有邊失去」的現實:
你註定不可能佔有所有的話,那麼哪些才是你真正想擁有的呢?
當女主發現麗貝卡的真相,區分出真實和虛幻的麗貝卡,便可從「蝴蝶夢」中醒來:她不再執著成為麗貝卡或者不成為麗貝卡,不會再吃她的醋,更不會以成為她而為榮,更不要說拿她作為自己的競爭對手,相反,我相信她會對麗貝卡這樣的人,抱有很大的同情,對於自己沒有走上像她一樣的道路而感到慶幸。
當那個可以追的「光」其實並不存在,我們終須讓自己成為自己的「光」,點燃自己的生命。
《蝴蝶夢》的故事,開始於一個已經殘破的莊園,也結束於被大火焚燒的莊園。
我個人覺得,這個眾人稱羨的曼德利莊園,有其自身的隱喻。對於「追光者」來說,成為那個「麗貝卡」,其實並不是最終目的,最終目的往往是想生活在這樣象徵美好的「曼德利莊園」之中。
因此,僅僅認識到「麗貝卡」是虛幻的恐怕還不夠,能夠認識到「曼德利莊園」,這種我們以為只要成為這樣的人,就可以過上那種生活其實也是「麥格芬」,並不真實存在,恐怕更具決定性。
電影一開始,丈夫馬克西姆就曾說(曼德利莊園)「是我出生的地方,也可能是我一輩子要呆的地方」,只是因為(麗貝卡)「不知道呆在那是要幹嘛」。曼德利莊園,其實就是一個繭房,多少人在其中作繭自縛。她確實在過去,成為許多人心中的夢想,「照亮」了許多「追光者」的前程,麗貝卡、女管家,皆是如此。
所以,故事的結尾,整個莊園被燒毀,不僅意味著麗貝卡不復存在,也意味著產生麗貝卡這種人物的環境也不存在了。
對於女主和男主來說,也因此有了新的生活契機,他們終於可以擺脫過去強加給他們的幻想和束縛,開始自己的生活。
曼德利莊園的熄滅,何嘗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從「追夢者」走向「發光體」,開始自己照亮自己的開始?
作者 | Arthur Chen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
簡介:心理圈稀有性別男顏值高諮詢師,長相年輕、內心成熟的代表人物。座右銘:惜時惜人。諮詢小時數:3000小時,研究方向:職場心理、婚戀兩性、身心疾病、朋輩心理輔導。近期關注:要事第一、正念減壓、網絡時代人際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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