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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身邊的人被射中喉管時,魏凌晏若無其事的用手帕擦去濺到臉上的血,還不忘將身邊死不瞑目的屍體給踹了開。
那會雨下的正大,魏凌晏轉身離開時,傘下猝不及防鑽進一個人來。
「我沒帶傘,把我送到倚紅樓去。」身側響起清泠泠的女聲。
夜色濃厚,魏凌晏看不清人,但從那身段以及頤指氣使的模樣推斷,這就是剛才開槍的那個。
魏凌晏死了一個心頭大患,自然心情舒暢不少,雖沒說話,卻也默認了女人這番膽大妄為的行徑,當真撐著傘朝著倚紅樓的方向走了去。
雨下的愈發大了,兩人共用一把傘,女人的肩頭難免落了雨,她於是握著傘柄,整個人靠在魏凌晏身上。
「我半個肩頭都淋溼了,魏先生怎麼撐傘的?」女人橫眉瞪他。
這無疑是在老虎頭上拔毛,魏凌晏活了半輩子,也冷清了半輩子,周身寒氣時常縈繞不去,這就意味著正常情況下,是無人敢招惹他的。
「傘是我的,你自己鑽進來,將你送往倚紅樓已然是我大度,我又憑什麼顧著你是否被雨淋溼?」魏凌晏微微皺眉,正在思考要不要把這個不知好歹的給扔在半路。
他們這時正穿過一條暗巷,女人聽得他這番話本想回嘴,卻忽然頓住了身子,魏凌晏清楚感覺到她的身子忽然緊繃。
此時雨聲太大,夜色也太過深沉,是殺人的最好時機。
破空之聲隨之喧囂而來,女人拽著魏凌晏躲了開來,子彈斜斜擦過。
女人暗罵一聲,拉著魏凌晏躲到拐角,手中也瞬間掏了出來,那刺客顯然是個愣頭青,雨勢雖然有利於殺人,但這夜色也極利於躲避。
那人又接著連開數槍,以為將人殺了,才從暗處現身,女人毫不猶豫掏出射中了那人,並未曾一槍斃命,只射中了他的膝蓋,慘叫聲瞬時響徹夜空。
「要審問嗎?」女人側頭看魏凌晏。
此時他們因為剛才躲避子彈,傘落在了地上,女人身上已然溼了,她解開了髮髻,長發溼答答落了下來,在夜色裡魏凌晏看不清她的面容。
「殺了吧。」魏凌晏神色不變。
於是刺客被女人一槍爆了頭。
人死透了,確定周圍安全後,女人才放鬆下來,整個人倚靠在牆上,而魏凌晏將傘拾起,頗為主動的為她撐了起來。
「看來今日得你送我回去了。」魏凌晏道。
女人冷笑:「怕有人殺你?」
魏凌晏大方承認:「我只是一個商人,對危險並不如你敏感。」
「魏先生麵皮可真真厚的緊。」
2
女人當晚同魏凌晏回去。
燈火映照下,魏凌晏才恍然認出了對方來,這女人就是倚紅樓的老鴇楚思棠。
那日對他欲行不軌的罪魁禍首。
這梁子大概要追溯到數日前,魏凌晏去倚紅樓,因為江逸清不在,魏凌晏只能去找倚紅樓的老鴇楚思棠做交易。
魏凌晏推門而入時,便看見這番景象。
女人倚在塌上,黑色旗袍衣領微微敞開,露出精緻鎖骨,肌膚白皙如玉,面頰帶紅,整個人說不清的慵懶低迷。
「楚姑娘。」
她聽見聲音,錯將他當成了小廝,半睜了眼道:「不用喊我,屋子收拾好就退下吧。」
說完翻了個身子,接著開始睡。
「……」
無人告知他楚思棠不僅是個年輕女人,還是個結結實實的醉鬼,魏凌晏忍住要上前將人晃醒的衝動,微微提了聲音:「楚姑娘,在下是來談正事的。」
楚思棠終於有了反應,她撐著塌半坐了起來,抬眼瞧了魏凌晏半晌,恍然間才反應過來,如水般迷離的雙眼驟然暈了笑。
「魏先生啊,抱歉,我忘了這茬,今日喝多了酒,招待不周,多有得罪。」她從塌上走下來,說話條理尚且清晰,這讓魏凌晏稍稍安心了些許。
僅僅是安心了片刻而已,楚思棠因為醉了酒,走路不甚穩當,跌撞著走至魏凌晏身前時,整個人便撲在了魏凌晏身上。
魏凌晏正想將楚思棠給扶正,楚思棠卻是柔弱無骨靠上來,醉眼朦朧的瞧著魏凌晏,臉近乎貼在了魏凌晏的臉上:「魏先生長得可真俊。」
她不給魏凌晏任何反應的機會,話說完就劈頭蓋臉吻了下來,雖說是一通亂親,但也著實讓魏凌晏惱火。
他提著楚思棠的後領像拎雞崽似的將楚思棠給拎了開來,聲音漸冷:「楚姑娘喝成這般模樣,今日這樁生意便不用談了,改日楚姑娘清醒時我再過來。」
楚思棠不樂意了,她又想湊上來,卻被魏凌晏給抓著後領沒辦法動彈,遂嚶嚶開口:「先生這是覺得我伺候的不好?」
「是的。」魏凌晏不是個喜怒形於色之人,他雖不打女人,但對這麼一個醉鬼也不用再給好臉色。
他當真提著楚思棠直接將她給扔到塌上,中途楚思棠的旗袍承受不住重量裂了道口子。
魏凌晏未曾發覺,而楚思棠也並未清醒。
這梁子便是如此結下的。
楚思棠第二日發現旗袍壞掉時,對昨晚發生的一切記得不甚清楚。
她第一個反應便是昨晚有人扒了她的衣服,吃了她的豆腐。
清醒著的楚思棠唯一記得的大概就是自己唇畔柔軟的觸感,以及那個男人的模樣。
楚思棠也因為看到他的臉對上了號,一改之前的從容淡定,叉著腰,橫眉怒道:「魏先生在我醉酒人事不清時對我做了那等混事,我還未曾找先生算帳。」
魏凌晏怒極反笑,他道:「那日不知是哪個瘋女人,親完我不夠,還說我嫌棄她未伺候好我。」
楚思棠知道自己的確親了人,但自己的衣服也的的確確被這混帳給撕了開來:「那你撕我衣服作甚?」
「楚思棠,你這老鴇的位置還想要嗎?」魏凌晏懶得解釋,暗沉沉的眸子裡劃開了冷寂笑意。
楚思棠面色不變:「你再隻手遮天也大不過我們宋司令,還妄圖動搖我的位置?」
那日兩人鬧崩以後,楚思棠不顧魏凌晏暗沉的臉色,慵懶帶笑,扭著腰走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順走了魏凌晏的傘。
3
楚思棠做夢都沒想到,魏凌晏這個混帳記恨在心,當真就將她從老鴇位置上給拽了下來。
魏凌晏是商魏思源的兒子,還是個私生子。
養在外面不管不顧多年,後來魏思源膝下無子,似乎才想起這麼個兒子,將他給接回來,這魏凌晏就拐帶了一大批軍火來了青州縣,跟宋徵狼狽為奸,順便讓倚紅樓的人殺了自己的親爹。
那日楚思棠幫他殺的人則是他曾經安插在自己父親身邊的心腹馮堯,魏思源死後,馮堯自然投靠了魏凌晏,並且將軍火所藏處告訴了他。
魏凌晏成功取到軍火後,上趕著將人殺了滅口,只因為沒了利用價值,魏凌晏覺得再待在他身邊堪比廢人。
魏凌晏心狠手辣絕不輸宋徵,怎麼看都是個白眼狼。
如今楚思棠得罪了魏凌晏,同魏凌晏放下狠話,本就仗著身後有江逸清這麼個大靠山,量魏凌晏平時再如何記仇都沒辦法將她給弄死。
楚思棠顯然低估了魏凌晏,當江逸清綁著楚思棠,一輛馬車將她送去魏凌晏府上後,楚思棠才意識到,這次自己是徹徹底底被賣了。
江逸清沒臉看她,只頗為心虛道:「這魏凌晏才賣給了宋司令一批軍火,是個大金主,如今是斷然不能讓他死的,你就委屈一下,他點名要你護著你就在他身邊待上一段時間,到時候我再把你給接回去。」
楚思棠不理他,而江逸清便裝作一臉無辜的敲了魏府大門,與魏凌晏一番打哈哈後,躊躇半晌又同魏凌晏開了口:「平日魏先生同她獨處時,斷然不要讓她喝酒,否則,魏先生會吃不消的。」
楚思棠醉酒以後慣常調戲人。
但她向來只調戲美公子。
當初江逸清才頂替這樓裡主人的位置時,去找醉了酒的楚思棠,莫不是跑得快,差點就在楚思棠這給失了身。
樓裡的姑娘大多心照不宣,所以楚思棠醉了酒甚少讓她出門丟人或者去接觸男人的。
楚思棠喝酒忘事,並不知自己醉酒後的癖好,只一心覺得自己是被魏凌晏吃了豆腐。
如今這番話是背著楚思棠說的。
江逸清走後,魏凌晏才施施然將楚思棠給放了開來,楚思棠看著來人,一身灰色風衣,身形高大,氣息冷冽,他雙手插兜道:「和我作對的下場知道了嗎?」
語氣中不乏嘲諷。
楚思棠笑得咬牙切齒:「你把我留著,遲早會後悔的。」
魏凌晏居高臨下的瞧她,忽然扯出一絲笑來,笑容不乏譏誚:「如今怎麼看,後悔的都應該是你。」
魏凌晏並沒有同楚思棠說,這幾日又有幾波人偷襲他,幸而府中有宋徵的士兵護著,魏凌晏在將刺客他反殺後,意識到自己如今並不安全。
首先想到的是將楚思棠接來貼身保護,這娘們前幾次在他面前誇口,如今正好可以報復回來。
魏凌晏在自己房中置了張小塌,而楚思棠在哪都自在的很,此刻坐在皮質沙發上,環胸側頭看他:「到底哪些不長眼的想殺你?」
魏凌晏沉思半晌,驀然道:「我父親以前的手下,他們想投靠我,我沒接納他們,以及想同宋徵坐軍火生意的商人,宋徵的軍火源被我壟斷了,他們定然記恨我,那些得罪過我的,曾經欺辱過我的都被我殺死了,他們的家人興許知道是我做的,有可能來報復,還有……」
「閉嘴!」楚思棠驀地打斷他,皺眉道:「你得罪那麼多人,怎麼還沒被人弄死?」
魏凌晏不屑道:「若要弄死我,他們也沒這本事,再說,如今不是有你給我收拾爛攤子了嗎?」
4
魏凌晏說的誇張了些,其實想要他死的大底就是魏思源以前的那些手下。
畢竟他們一心想著魏思源死了以後能夠將他的家產與軍火據為己有,只因少了一個來到青州縣幹大事的魏凌晏,而魏凌晏那個妹妹魏南音又是個不頂用的。
可他們沒想過,魏思源將軍火藏的嚴嚴實實,魏南音投靠了韓慕,而他魏凌晏也之收留了一個馮堯。
走投無路,再加上原本算計好的東西都成空,自然記恨將他們一腳踢開的魏凌晏。
一群渣滓果然是一群渣滓,就連來殺他得人也全都是一些愣頭青。
奈何來的太頻繁,而韓慕又是個惜命的,所以就讓楚思棠全部解決他們。
近幾日又來了幾波刺客,幸而尚有楚思棠貼身護著,這其中去曲折不必明說,但魏凌晏同楚思棠在這一過程中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肌膚之親。
楚思棠對這一點頗為不滿,可這是宋徵交代的任務,若魏凌晏真死在外面,她這個老鴇興許也要收拾東西滾蛋。
魏凌晏在被楚思棠護著的過程中,時常不小心摸到個小手,抱到一處之類的。
楚思棠恨透了魏凌晏,偏偏遇到危險時還要將魏凌晏這個孫子護得密不透風。
那日也是如此,楚思棠正倚在自己的塌上看著從倚紅樓那帶來的話本,看著看著酒癮倒是犯了,尋思著想喝酒,奈何魏凌晏不知抽了什麼風,在府裡下了明令不許給楚思棠酒喝。
楚思棠這下不幹了,斜眼瞧著魏凌晏:「讓你的小廝拿點酒給我。」
魏凌晏正坐在桌前寫著什麼,楚思棠於是上前將他話本在他的桌上用力一拍:「聽到沒?」
「不可能的。」魏凌晏頭也不抬。
「呵。」楚思棠冷笑,環胸道:「那有人殺你,我可再也不管了。」
說時遲那時快,有刺客在窗戶外對著魏凌晏就是一通亂掃,楚思棠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真到了這時候二話不說就拉著魏凌晏一同往身側一滾,兩人抱在一起,一直滾到了床邊上。
楚思棠回身就是一槍,卻不想這次來的人還不少。
在躲避過程中,楚思棠嘴裡的始終沒停歇過,罵這一群殺不死的王八蛋,從爺爺到奶奶,一直罵到了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邊罵邊帶著魏凌晏向可以遮擋的地方躲避。
魏凌晏這個向來不會關心人的如今也頗有點擔憂,側身問了句:「你嗓子疼不疼?過會解決了這堆雜碎要不要喝點水。」
「你閉嘴!」楚思棠對著魏凌晏吼完,又接著朝著對面開了一槍。
直到人全殺了,楚思棠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都擋在魏凌晏身前,而魏凌晏正摟著她的腰,當下手一拍,然後從魏凌晏身上起來。
可魏凌晏卻掏出手帕來,替她擦去面頰上鮮血,楚思棠覺得疼,才恍然想起來,方才有子彈過來,楚思棠替魏凌晏擋了一下,雖然盡力躲避,卻依舊險險劃到了臉頰。
「既然如此討厭我,為何還要拼命救我?」魏凌晏的聲音沉沉,渾然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我賤命一條,是死是活都無人管,既然護著你是我的任務,何不妨將你給護到底?」楚思棠說的挺平靜,好像自己對生死渾然不在意似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平日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的人,卻如此拼命護他,這讓魏凌晏心下忽然升騰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不過他也不管這情緒為何,而是起身從楚思棠手上奪過槍朝著不遠處躺在地上還在抽搐的刺客補上了一槍,才懶懶對下人道:「都拖下去吧,記得清理乾淨點。」
「這般都活不成了,你還補槍作甚。」楚思棠問。
魏凌晏冷笑:「還沒死透,直接拖下去,指不定是個禍害。」
楚思棠於是無來由問了句:「我沒利用價值的話,是不是也有可能會被你滅口?」
魏凌晏思考了幾分鐘,驟然道:「若是我們才認識那段時間倒是可能被我棄屍荒野,如今看在你如此護著我的情況下,也許我會讓你選一個體面的死法,順便幫你辦個後事,然後好好入土為安?」
「……」
5
楚思棠覺得臉面是個極為重要的東西,如今為了魏凌晏而毀了容,叫嚷著要去醫館處理傷口。
魏凌晏讓小廝跟了過去,自己則接著將桌上未寫好的名單拿寫好,然後去找了江逸清。
再這樣也混不是辦法,他只能讓出一條軍火線路,借倚紅樓之手,將這些人斬草除根。
直到深夜,魏凌晏才回來。
他進屋的時候,楚思棠已經躺在了他的床上,正半眯著眼睛盯著魏凌晏瞧,而桌上的酒壺裡的酒早就空了。
魏凌晏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這女人喝了酒不頂事是真的,真有刺客指不定還得他來護著她。
於是開了房門,對著外面的小廝道:「是你讓她買酒的?」
小廝知道自己許是做錯了事,訥訥為自己辯解:「我管不了楚姑娘,她說若我不給她買酒,她就一槍崩了我。」
「以後再給她喝酒你就給我收拾東西滾!」魏凌晏揉了揉自己眉心,頗為頭疼。
便在這時,身後有雙手忽地拽住他的衣領,將他直直拉回了屋子的同時還不忘將門給帶上。
魏凌晏轉身就撞進了楚思棠笑盈盈的眼眸裡,她整個人都掛在了魏凌晏的身上,嘴角笑容逐漸放大,豔麗面容瞬時流光溢彩:「魏先生,有人同你說過,你長得很好看麼?」
有的,上次她醉酒時便這般說的。
這次魏凌晏沒有將她給拎開,只是暗沉了眸子,聲音微微帶啞:「楚思棠,你知道你自己醉酒後是這副德行嗎?」
「什麼德行?」楚思棠依舊昏言昏語,她的面龐已然在咫尺之距,「是這樣嗎?」
楚思棠說完就親了上來,兩人的呼吸瞬間都亂了,魏凌晏也不再推拒,只按著楚思棠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所有的一切都極為自然,直到魏凌晏將楚思棠給抱到了床上,他才徹底清醒了過來,香爐裡的幽香混著楚思棠身上淺淡卻醉人的酒香。
細密纏綿的吻落在魏凌晏的脖頸上,魏凌晏微微清醒的思緒又再次混沌起來,他摟緊了她,摩挲著她的面頰唇畔,在身下人笑出聲時終於對著她的唇吻了下去。
在這一刻,魏凌晏對著一個尚未清醒的人,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醉酒狂撩美男子,怎想他邪魅一笑,直接摁住我吻上來
楚思棠醒來時是枕在身邊男人胳膊上的,而楚思棠整個人都被魏凌晏給摟在懷裡。
毫無疑問,是這個狗男人趁她醉酒將她給吃幹抹盡。
楚思棠惱恨的同時瞪著魏凌晏,他此時已然醒了,長眉舒展開來,眼中儘是戲謔神色。
若魏凌晏好好說上一句昨夜冒昧,唐突佳人這種話來,楚思棠興許還能看在他生得一副好樣貌的情況下全作一段露水姻緣。
可魏凌晏卻是道:「昨日你醉酒以後堪比餓狼撲食,我打不過你,就勉為其難同你睡了一晚。」
於是楚思棠毫不猶豫坐了起來,利落的穿衣準備走人:「昨日的事你就忘了吧。」
這下換魏凌晏不解了,他坐起身,敞著的睡袍露出了大片如玉胸膛,楚思棠定力向來沒那麼強,只將頭瞥了過去,兀自在鏡前綰好了發,身後響起了魏凌晏的聲音,陰森森的,不由讓人打了寒顫:「你這是何意?」
楚思棠見收拾差不多了,走到門前時轉頭逆著光影同魏凌晏一笑:「看不出來嗎?睡完你就跑啊,想我對你負責,不可能的。」
不管昨日誰睡的誰,經楚思棠這麼一說,完全變了味。
6
魏凌晏今日要出門將連日運來的東西給清算好。
出門時,楚思棠正靠在車邊吸著煙,她今日穿了件白色旗袍,長發盤起,恍然如春水映梨花的清麗姿態,許是昨日那一番歡好,楚思棠瞧著到底是順眼了點。
她餘光瞥見了魏凌晏,並無什麼好臉色,輕哼了聲,又低頭開始抽菸。
魏凌晏於是上前極為蠻橫的將她的煙從手裡抽走,隨手給扔了。
楚思棠眉頭蹙起,正想開口罵這個混帳,整個人卻被魏凌晏給抵在車上,他的手死死壓住了楚思棠的,低頭湊近,冷寂的眸子裡暈了笑:「睡完就跑?你當我府中同你倚紅樓是一樣的?睡了就完事?」
「不然你想如何?」楚思棠恍然間才覺得這次自己似乎惹上了大麻煩。
而魏凌晏便在這時玩笑般的開口:「你若不把自己也給搭進去,我會很沒面子的。」
話方說完,魏凌晏便被一股大力推開,而楚思棠逃也似的上了車。
魏凌晏也不惱,只低頭敲了敲車窗,在楚思棠抬眼看時拉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
接著自顧自的開車門坐在了前座。
魏凌晏去了郊外,有一批被他藏在郊外的一座倉庫中。
這一番清算自然花費了不少時間,楚思棠在車中嫌悶,便從車外出來,如今已經深秋,天氣溼寒,楚思棠後悔穿的少了,摟緊自己一個勁地盯著不遠處的魏凌晏瞧。
魏凌晏似乎感受到了楚思棠的目光,疑惑間轉了頭也盯著她看,嘴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怎麼?」
「我冷。」楚思棠道。
「那回車裡待著去。」魏凌晏神色不變。
楚思棠於是大步走上前,橫眉看他:「我覺得車裡太悶。」
因為離得近,魏凌晏順勢伸手替她摘去了發上的落葉,笑意愈發曖昧不明:「你想如何?」
楚思棠不客氣的將他的手打開:「你不應該把衣服脫下來給我穿嗎?」
「看在你昨日同我睡過的份上,我勉強答應你的要求。」魏凌晏說著將自己的外套脫下。
楚思棠給了他一個白眼,將他的外套搶了過去自己穿上。
直到全部清算完畢,已近黃昏,楚思棠同魏凌晏回去,輪胎卻在中途壞了。
楚思棠惱恨同魏凌晏一起準沒好事,毫不猶豫的走在前面,那會是真冷,楚思棠也沒將外套還給魏凌晏,自覺魏凌晏這個大男人身子骨定然不會那麼弱。
第二日魏凌晏當真受了寒,楚思棠在他床邊叫嚷了半天,魏凌晏轉過頭瞪她,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紅,低低說了聲:「再叫我弄死你!」
楚思棠向來不認慫,一邊摸著他額頭一邊笑著反駁:「也不知道如今這個狀況誰弄死誰。」
7
魏凌晏後來意識就不甚清醒了,迷迷糊糊間知道有人一直在床邊守著自己。
那個人餵他喝藥,用手觸著他的額頭,雖說嘴裡沒什麼好話,不停地在罵他是個不頂用的,關鍵時候比女人還要弱。
魏凌晏向來警惕,如今卻是全然放鬆下來,他知道這個人定然會拼死護著她,無關乎情意,但魏凌晏卻出奇的安心。
他又睡了去,直到再次醒來,夜色已深。楚思棠正靠在他的床頭,低頭看著話本,長發垂落,遮住了她的側臉。
魏凌晏心間一動,卻是伸手替她將長發撩於耳後,楚思棠皺眉,打開他的手:「醒來就想調戲我?」
魏凌晏沒有任何表情,只沙啞著聲音開口:「楚思棠,你可以完全不用照顧我,畢竟這點病又死不了,我不是你的什麼人,你沒必要管我。」
他思緒回到自己年幼之時,那會魏思源還未想起來有這麼一個兒子,他年幼就飽經了世俗風霜。
才記事那會,他也如此,生了場大病,他的母親帶他四處求醫,錢都花完了,他母親就同男人睡覺,出賣自己的身體去換錢,可他的病就是不見好,直到花光了最後一絲積蓄。
也許是所有的路全被堵死了,看不到一絲希望,他的母親最後吊死在屋中,魏凌晏醒來時便看見吊在屋梁上至死都未曾閉眼的女人。
他尚記得自己撐著病體為了護住好不容易得到的饅頭,奄奄一息的時候,有個老乞丐從他手裡將饅頭給搶走,不顧他尚在生病將他踢的半死,同他道:「你有本事就自己活下去。這個世道,沒人會幫你,沒人會在意你的生死,你是死是活又關他人何事?」
魏凌晏是個記仇的,靠著意志強撐著,他夜裡摸著黑用磚頭將那老乞丐砸的頭破血流,腦漿迸裂,然後面無表情的想,往後他不需要任何人在意,自己也要憑本事活下去。
他那會不想死,也許是求生意志太強,他到底挺過了那個冬天。
他看透了人世規則,冷心冷情半生,到頭來唯一護著他的,似乎只有楚思棠這麼一個傻子。
魏凌晏想著想著,額頭上就被狠狠敲了一下,而楚思棠睫毛微彎,笑道:「你說的什麼混話?你府裡的下人我看著沒個機靈的,病的要死說不定都沒人管你,我不照顧你還有誰?」
「既然他們都不管我,你一直管下去吧,我府裡太冷清了,正好缺一個女主人。」魏凌晏下意識的說出了這等話。
楚思棠當慣了爛好人,哪怕知道魏凌晏根本就是條毒蛇,慣會利用人,誰栽在他手上也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唯一的好處就是……壞的明目張胆,絲毫不隱藏,總比那些平日慣會偽裝,背後捅人一刀的強上許多。
楚思棠於是頗不自在的轉過頭,看著天邊孤月高懸寒鴉萬點,恍然說了句:「今天的月亮挺圓的。」
8
楚思棠進來神思恍惚,連酒都不同他要著喝了,不是在那發呆就是故意躲著他。
倚紅樓的效率向來高,他父親的舊部已經全都除乾淨,近來也沒什麼刺客來找他麻煩。
江逸清知道魏凌晏已經安全,同楚思棠傳了信。
楚思棠趁夜就逃回了倚紅樓。
這下魏凌晏怒了,準備這次直接把楚思棠的賣身契給搶來,他如今橫慣了,自認為沒有什麼東西是他得不到的。
他去找江逸清討要人時,楚思棠人已經走了,據說連夜接了個任務。
江逸清同他說了許多,而魏凌晏已決定親自把楚思棠給拎回來。
臨走時江逸清道:「楚思棠這次接的任務怕是有些兇險,魏先生不若等她回來。」
魏凌晏頭也不回,只丟下一句話:「我既要了她的人,她以後沒必要去靠殺人做情報過日子了,她保護我一個就夠了,不管怎樣,我都要把她接回來。」
魏凌晏去的恰是時候,彼時周圍屍體遍橫,顯然是才經歷了一番激戰。
魏凌晏當下就下車,終於在一棵樹後尋到了楚思棠,她狼狽的躲在樹後,斷了條腿,身上也濺了血跡,見有人來正想開槍,在看到是魏凌晏後,當下止住動作,伸手將魏凌晏一把拉過來,低吼一聲:「你來這幹什麼,滾回去!這兒刀槍不眨眼,現在我任務結束了,你是生是死我可管不著。」
魏凌晏輕笑:「斷了條腿還那麼橫,你可真能耐。」
楚思棠看著這個上趕著過來送死的蠢貨氣極,怒極,直到有第二波趕來人朝這邊開了槍,楚思棠在許多槍掃射而來時心知躲避不開,於是抱著魏凌晏就勢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楚思棠向來嘴上說的好聽,奈何保護魏凌晏已經成了習慣,整個人試圖將魏凌晏給護在懷裡,替他擋去所有危險。
魏凌晏卻是輕嘆一聲:「楚思棠,這個時候,合該我來護著你。」
說完後,魏凌晏驟然將楚思棠給反抱住,楚思棠的身材要比魏凌晏嬌小許多,魏凌晏恰能將楚思棠給密不透風的護在懷裡。
一路滾落下去時,楚思棠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不慎清醒,心也跟著驟然起落,楚思棠同魏凌晏相處了這段時間,也被他抱過許多次,可唯有這次,楚思棠才開始覺得,魏凌晏的懷抱是如此寬闊厚實。
那也許是楚思棠這一生唯一一次被人如此護著。
直到他們滾到山坡底下,楚思棠才從魏凌晏的懷抱掙脫開來,慌忙去看他的後背,這一路荊棘碎石遍布,碎石尖利,他後背已然一片模糊。
他面色愈發蒼白,就連腰側也被尖利石子劃出一道口子來,正汩汩往外冒著血,這不怕死的卻還在問她:「你受傷了沒?」
楚思棠急紅了眼睛,轉而大罵:「你逞什麼能?非要你保護我?」
「我是個男人。」他也許從來沒受過如此重的傷,呼吸漸漸粗重,身下的泥土已然被他的血染成深色。
「你保護我,是在不讓你受一絲傷害的前提下,如果你當真有危險,便該由我來護你。」這句話說完,魏凌晏就不頂事的暈了過去。
「傻子。」楚思棠低罵一聲,忍住了想要將他晃醒的衝動,慌忙為他止血,在確定安全後背著他一瘸一拐向回走去。
9
魏凌晏是被楚思棠給蹭醒的。
魏凌晏因為後背受傷,本就是趴在塌上的。
而楚思棠便蹲在一側,用鼻尖蹭著他的臉。
她見魏凌晏醒來,便輕輕吻了上去,魏凌晏本以為楚思棠轉了性,卻在她唇中嘗到一絲酒香時徹徹底底明白過來。
魏凌晏異常困難的伸手按住了楚思棠的頭:「你又偷喝酒?」
「嗯。」楚思棠說完又想湊上去親。
幸而如今楚思棠還沒有醉到答非所問的地步,魏凌晏嘆了口氣,將身子往床裡挪了挪:「上來吧,一起睡。」
醉了酒以後的楚思棠是個美人,還是個沒什麼腦子只會勾引人的美人。
於是,當楚思棠上床以後,整個人便挨著魏凌晏,小心翼翼的伸手摩挲著魏凌晏的臉,然後整個頭都埋進他的頸側,魏凌晏此時並無什麼力氣,遂任她胡鬧,直到頸側有溫熱液體划過,魏凌晏才恍然反應過來:「你哭了?」
楚思棠卻是帶著哭腔反問:「你疼不疼?」
楚思棠是個醉酒後不記事的,如今這番話顯然是擔心的狠了,喝了酒沒有要扒他的衣服,而是問他疼不疼。
魏凌晏伸手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頭,恍然間想起他從江逸清口中所知曉的關乎楚思棠的過去。
那還他去同江逸清討要楚思棠時,江逸清所說的:「其實啊,這姑娘年輕時很簡單,只要別人對他好,她就可以傾心託付,生死相交。所以那個男人不過是在下雨天為她撐了傘,不過是在她偶感風寒時為她披了衣,不過是每天都固執的在她必經之路等著她,儘是些對待小姑娘的幼稚手段,就成功的讓楚思棠掏出自己的一顆真心。歸根究底,不過是她這一生未曾被善待,所以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善意足夠將她推入火坑。」
「她被利用,差點死在那個男人手上,而那個男人偷走了情報逃跑,混不顧她死活。後來啊,倚紅樓的前任主人許秋庭替楚思棠殺了那個人,而楚思棠此後也不大信人了,平日若沒有任務,她就喜歡把自己灌醉,我曾問過她是否還惦記著那個人,她卻是說,這世上既然所有人都是假的,也只有喝醉了,才能找到那麼一點真實。她始終不信會有人真心對她,她也再經不起第二次欺騙了。」
江逸清是在提醒他,若並非真心,便不要再去招惹楚思棠。
魏凌晏同楚思棠都算的上是被拋棄之人,不過魏凌晏向來無甚所謂,只憑著自己的實力去報復曾經欺辱自己亦或是妨礙了自己的人,渾不知所謂的真心有什麼用處。
但楚思棠不一樣,魏凌晏遇到了楚思棠,便覺得這世間尚有人事值得自己在意,也值得自己捧出一顆微不足道的真心。
魏凌晏也不顧傷口疼痛翻身將楚思棠一把攬進懷裡,輕聲道:「楚思棠,我不會主動給你撐傘,也不會在你冷的時候主動為你披衣,但我與他的不同便是,我不會輕賤你,不會背叛你,甚至會用自己的一條命來護著你。」
尾聲
楚思棠清醒後,回了躺倚紅樓,卻被江逸清給弄了出去,才知曉自己這次連賣身契也被魏凌晏弄到手了。
楚思棠於是去魏凌晏那大鬧了一場。
「魏凌晏,你究竟想怎樣?」來人氣勢洶洶,叉腰橫眉。
而魏凌晏好整以暇,伸手將近在咫尺的楚思棠給拉了過來,讓楚思棠靠在他懷裡:「你可記得那日回來後我對你說過的話。」
楚思棠搖頭:「你那日半死不活的還把我給弄上你的床,哪知道你同我說了些什麼?」
是啊,楚思棠喝酒以後不記事,因而便生生錯過了魏凌晏難得的真切言語。
魏凌晏卻不惱,也並沒有再說一遍的打算,只將頭擱在楚思棠的肩上,低聲道:「不妨事,既然如今你是我的人了,那我有一輩子能夠慢慢說給你聽。」
用一輩子讓她知道,無人再辜負她,無人再遺棄她,他會將她當做天邊明月,稀世珍寶,將這世間為剩不多的美好盡數給她。(原標題:《齊眉賦:思朝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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