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爸爸

2020-09-03 柳茵默


最近睡眠一直不好,失眠成了常態。

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做夢,夢見的是爸爸、媽媽、姐姐、弟弟,還有家裡的老房子,紅磚綠瓦,院子裡還有一顆老槐樹。

五歲的我,天天盼著爸爸回家,因為爸爸回家會帶行李包。但是爸爸的行李包常常翻不出我們想要的東西。破天荒,爸爸給我跟弟弟一人買了一件上衣。樣式一樣,大小一樣,顏色不一樣。圖案不記得了,我的是黃色的,領子到胸前是拉鎖,拉鎖的盡頭是個大大的圓片。很喜歡,因為是爸爸送的,但是很快我的那件衣服已經穿不下了,因為本來就有點小,有點難過。

十歲的我,發現爸爸做飯好香,於是去偷看。竟然發現爸爸比媽媽放油放的多。我們很默契的沒有告訴媽媽,因為放那麼多油媽媽肯定會心疼。

十一歲的我,在爸爸媽媽「吵架」,鬧「分家」的時候,毅然站在爸爸這邊。我跟爸爸「分家」分到西邊,媽媽帶領的姐姐、弟弟陣營,有正屋、家電、廚房、大門,我跟爸爸卻有糧甕、雞舍、豬舍,當然還有廁所,哈哈哈哈。

十四歲的我,跟弟弟要去相鄰的鎮子上上學,來回都要騎車子,爸爸教會了我騎車,但是車子容易壞,那段時間爸爸包攬了全家自行車的維修工作,打氣、補胎、修鏈子樣樣精通。五姨的小粉紅自行車,雖然我騎得很小心,很淑女,但也經常壞,至今我都記得,後面的撐子是爸爸隨手找了跟粗粗的鐵條彎了個彎杵在地上的,於是我的自行車常常站不穩,從來不敢把她靠邊放,還經常跑去看看她倒了沒。書包也破的很快,爸爸帶我去花30塊錢買了一個黑色的書包,口袋樣式的。這是我第一個像模像樣的書包。

十六歲的我,寒假在家,難得爸爸回家早,準備賣家裡的幾棵樹。對於賣樹、砍樹這種事發生在我家院子裡,我滿懷期待。從知道爸爸要賣樹那刻起,就跟在爸爸後面問東問西,問爸爸這樹我們要賣幾棵啊,多少錢啊,什麼時候來殺樹啊。爸爸不耐煩的敷衍著我。我不死心,繼續問,爸爸回頭瞪我一眼,問這麼多幹嘛。這時我愣在那裡,我竟然沒有意識到爸爸那幾天裡其實是很煩躁。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爸爸竟然會瞪我,我跑到媽媽跟前,忍不住落淚,覺得委屈。現在回頭想想那時的爸爸,正是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三個孩子都要上學(一個大學、兩個高中),自己年紀也漸漸大了,收入大不如前了。那段時間裡,爸爸火氣變大了,喝多了酒話也多了,絮絮叨叨。

十七歲的我,懵懂不知未來在哪裡,有一天周末回家,我問爸爸,你十七歲的時候在幹什麼。

爸爸說,爸爸十七歲就已經面朝黃土背朝天了。頓了頓,爸爸又說,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脫離這農業地,太辛苦。忽然間,我覺得考上大學成了唯一出路。

未來的路

二十五歲的我,博一,科研不順,遇到困難,跟老爸吐槽。

爸爸說,我要是你,做做實驗就能發文章,我會拼命做實驗寫文章。想那麼多沒用的幹嘛。

不禁震驚,在我看來那麼煩躁那麼不愉快的事情,在爸爸眼裡竟然這麼不值得一提。多麼想把這釋然的心態學過來。

二十六歲的我,博二,放假回家帶2k給老媽,被老爸看到。看得出他很開心,他開玩笑的說,這麼多年,終於看到回頭錢兒啦,哈哈哈,我欣喜他的開心。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我帶回的錢都交給老媽,他只見過這一次,哈哈哈哈。

二十九歲的我,博士畢業,參加工作,大約一年後決定買房。打電話給媽媽,爸爸說給我10萬。老爸說,你們姊妹三個,你是第一個買房的,買房是正經事,要支持。

博士畢業

在過戶期間接爸爸來小住。火車的路上,我發現這竟然是我第一次跟爸爸出遠門。之前上大學都是媽媽送的我。有點開心,這屬於我和爸爸的獨處時光。

第一次跟爸爸出遠門

剛開始,爸爸可能是不習慣,租住的小區什麼都沒有,爸爸不愛出門,天天媽媽咪呀、星光大道,常常問我今天還去學校呀,什麼時候回來呀,中午下午準時給我打電話,怎麼還不回家吃飯呀。晚飯時,老公陪爸爸喝酒,我給他們煮麵,煮的不夠,先給倆人盛滿,自己剩下沒幾根。這是第一次體會到媽媽常年那種為人妻、為人女,凡事先顧著家人的那種心情。

第一次為老爸煮麵

搬到新家,小區附近熱鬧了很多。爸爸在我上班後,也愛出門逛逛了。爸爸操著肥普口音,帶我購置必需品,還花35元為我買了盆花。聽著爸爸半土不洋的普通話,我心裡很開心,我喜歡老爸帶我買東西。慢慢的,老爸對周邊環境越發熟悉,探索領域從小區南擴展到小區北邊。有一天,爸爸告訴我,小區南門往東走到十字路口往南,有個很大的超市,什麼都有。有一天,爸爸告訴我,小區北門往東走到十字路口,有個很大的廣場,好多人很熱鬧。爸爸在的時候,家裡水電都修好了。爸爸在的時候,回家就能吃到飯菜,熟悉的味道。

我想念爸爸陪我的日子。

想念爸爸陪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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