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空下最亮的月兒船,一艘畫船吱呀吱呀的停靠在岸邊,一個中年女人出來將船燈點亮了,於是就走進了畫船裡。
我醒來,滿面淚痕,好似昨晚抽泣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夜,只覺著臉側隱隱作痛,用手一摸,一道深深的疤痕在此處,用力的回憶,卻記不起來發生了什麼。
「我這是在哪?」我微微的動了動嘴唇,心上都是血泡,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女人輕微走近我,摸了摸我的額頭,還是很燙,她指了指船外升起的那盞船燈,說:「你在我的畫船裡,叫我董姨就可以了,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我猛然想到昨晚我走進河岸邊,用尖利的石片劃破臉頰,血液很快流下來了,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出來狼狽不堪的我,我家族亡敗,家人顛沛流離,卻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有一個奇美無比的容顏,南朝皇帝因為我的容顏而招我進宮,爹爹不同意,就把我私自偷偷送了出來,才招惹來一場兇殺,慘痛的教訓我怎麼能不恨。
「我叫什麼名字?呵呵,我已經沒有名字了……」我微微動了動嘴唇,心上又綻放了一個血泡,我真要告訴她我的名字嗎?我沒有名字了。
董姨冷漠的看了看我,上下審量,覺著還算可以,溫和的說道:「我看你臉上一道疤痕,奇醜無比,就給你取個名字叫醜女吧!你都會些什麼啊?」
我輕輕抬眸,微笑致知,欣然道:「醜女,好名字,我以後就叫醜女了,我喜歡這個名字。董姨,我會彈琴。」
「彈琴?不錯,以後你就跟我在畫船上討生活吧。我再用個黑色面紗將你的臉遮住,以防嚇倒人家。」董姨很和善的衝我笑,並且送了我一身新衣服。
翌日,我便坐在我的琴旁側,一曲《梁祝》響徹雲霄,整個金陵都已經知曉金陵河有個彈琴很好的人,醜女也因此響徹整個大江南北。
我對董姨隱瞞了自己的身世,我覺著即使告訴了董姨,她也未必疼惜我,憐憫我,也未必能夠幫助我,接受我。
董姨賺的金錢滿滿,我發現自己的琴藝又增加許多,這數日以來,我都是默默的彈琴,以求遺忘自己的痛楚。
董姨人很好,就是性子倔了點,她總愛指責我,但看到金錢滿滿的木箱子,就不再對我有所責備了。
從來沒有問過董姨的身世,只聽著畫船裡的其他人說過,董姨的相公很早以前就去世了,現在還是孤家寡人過日子,也沒有生個一男半女,真是個苦命人。
某一天,畫船外有兩個衣冠楚楚的公子要來聽醜女彈琴,一個身著青袍,一個身穿黃龍錦緞,他們口中的醜女和心中的醜女一定是個很醜的女人吧。我沒有管理那麼多,我依舊坐在自己的琴旁側,手撫摸琴弦,一曲曲,動人心魄。
兩個公子同時走進船艙,董姨招待他們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兩位公子都是來聽醜女彈琴呢?」
不等董姨問完話,兩個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卻被我的琴音挑弄的想入非非。穿青袍的男人說:「我來聽醜女彈琴。」
穿黃龍錦緞的男人說:「我也是來聽醜女彈琴的。」
兩個人互不相讓的擠進船艙,一點一點的靠近我,穿青袍的男人說:「我喜歡你彈的《梁祝》,因為我曾經喜歡的一個故人就喜歡彈這首曲子。」
穿龍色錦緞的男人接著對峙:「醜女,你彈琴這麼好聽,你一定長得十分好看吧,為什麼用面紗遮住臉,我能看看你的樣子嗎?」
我手抖的厲害,雖然沒有抬頭看,卻能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兩個公子就是南朝的人,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王爺,他們親如兄弟,卻因為我而叛國殺人,我最愛的是那個王爺,可我們並不能在一起,我的朝代和他的朝代並不和睦,我們只認生不逢時。
突然,皇帝極速的揭開我的面紗,我猛然一驚,雙眸和他對視,皇帝嚇得向後退了退身子,很傷心的說道:「原來你不是她……」
王爺也說了句:「你長得這麼醜,怪不得你用面紗遮住臉。」
我的臉上是深深的一道疤痕,凹凸不平,用手輕撫而過,心中都是淚。我最愛的王爺,你看到了最醜的我,我還有什麼臉面再長久留在世間,我心痛的無法呼吸。等候他們兩個走了後,我尾隨過去,站在船頭,未經思考,一頭扎進水裡。
只聽著撲通一聲,王爺和皇帝隨著撤回過來,他們倆也跳入河中,打撈出渾身溼漉漉的我,身子已經涼透了,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我就猜到你是她,她死了,你還要跟朕爭嗎?」穿黃龍錦緞皇帝痛哭失聲,不一會兒,只聽著一道閃光從天而降,穿青袍的王爺拔出青龍刀,一劍劈開了整個畫船,船木頭隨水沉下去。
整個金陵河畔依舊燈火通明,唯獨這個畫船,漆黑一片,整個人群鼎沸,唯獨這兩個男人,一片狼藉。
醜女,這個人和這個名字也因此消失不見,但第二天升起的太陽,足以證明昨晚風平浪靜,只是有個叫董姨的女人撐著一艘破船悠哉悠哉的駛向金陵河的遠方,從此沓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