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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魂(完)
寧謹聞言淺笑,想探出手撫摸下無涯的臉龐,可他的指尖只能從他衣間穿透而過。寧謹有些失意地垂下手,向無涯道了謝後漸漸隱去了身形。
知道他已超脫,無涯木然地立在槐樹前,他不知在那杵了多久才如同猛然驚醒般跌坐在地上捂著臉痛苦地哭泣,淚水如珠一滴一滴從指縫間滲出滑落。
半晌後無涯執起懷中斷成兩截的青玉簪,心中刀絞般疼痛,他始終做不到向寧謹說出他是宋致的身份。
當初寧謹得知真相離開後,宋致便心灰意冷,苦苦求著父親讓自己出家為僧,宋員外自是不會應允,他便私自藏了繡娘的剪子在屋內鉸了頭髮。
員外看到兒子滿頭長髮盡被剪落,氣得心直發怵,叫下人鎖了房門關他緊閉,哪想宋致偷偷敲開了窗逃了。
他終究還是忘不了寧謹,寧可孤身遠離留了二十年的家宅跑到山上一座小廟懇求出家為僧。
起初廟裡的住持已不打算再收弟子,望著被山路上枝椏荊棘劃破了衣衫血肉狼狽落魄的宋致無奈搖頭,可宋致竟在山門前整整跪了三日,唇齒蒼白、目中無光。
若不是老天憐憫在早間降了些雨露,他恐怕也撐不過去。
住持軟了心腸接納了宋致,待他身子將養好了些便許他剃度。
剃度儀式從簡,縷縷烏髮如枯草落葉般默默無聲地飄揚落地,每縷青絲的斷開似乎都帶走了他的心念牽掛,宋致靜靜地合上雙目,他想他和寧謹從此就這麼錯過了。
他素來依戀著的寧謹,往後也許不會再見到了,明明足夠珍重的情意,卻被父親的貪慾毀得徹底,宋致心下愴然,為何他們的緣分會變得如此淺薄?
前塵如潮湧來,即便宋致再壓抑情緒也抵不過悲涼,不忍鼻頭一酸。
住持賜他法號無涯,都言苦海無涯,無涯心想住持賜他這個法號,也許有更深的意味。
再後來,無涯下山雲遊,竟又與往日故人擦肩,可他們卻已是人鬼殊途。
寧謹雙眼能看見了,但他沒見過宋致的真容,自然認不出;
宋致心冷出家,再遇故交也不願相認,沒想到他們再見依舊是兩不識。
無涯哭得盡意了,漸漸平復了下來。
說到底,寧謹因他而死,他能再逢寧謹一面,渡他放下執著,也便無憾了,往後餘生,他應在佛堂中度過罷。
無涯身影漸行漸遠,那串念珠便被他留在石座上,一陣清風拂起,帶動念珠上系掛著的流穂搖了搖。
風中似有人在輕聲囈語:「你真道我這般蠢笨,認不出來是你嗎?」
寧謹現了身形,原來他一直未曾離去。
寧謹低身拾起念珠,苦澀笑道:「我早就知曉是你,你這個傻子,一心想讓我遠離苦惱,可你猜錯了一點。你以為我的執念是仇恨,其實我的執念是你,我只求…再見到你罷了。」
寧謹把念珠放入懷中,默默追隨著無涯遠去的方向,哪怕執念消了無涯看不見他,他也要守在無涯身邊,直至陪他共入輪迴。
風再起時,望卻秋水,猶記初見。
寧謹收緊了念珠,他想,這一次,他不會再毀去宋致給他的信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