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圖都典藏了一百部網文，你還在誤解它們嗎？

說起網絡小說，你會想到什麼？是霸道總裁、甜寵爽文、耽美同人？是諸如《琅琊榜》、《全職高手》一類的超級IP？還是上半年由於某明星粉絲投訴而激起的227大聯合？

過去，人們總會帶著固有觀念甚至偏見來看待網文。他們指稱網文的過度娛樂化使其根本不配稱之為文學作品。然而，近年來，網絡小說勢頭愈發強勁。隨著系列超級IP的衍生產品，如遊戲、影視作品受到熱捧，越來越多人開始意識到網文的重要性和背後的商業價值。

就在今年8月31日，國家圖書館與某網文公司達成戰略合作。來自該平臺的百部作品收錄於國家圖書館，而當中就有我們所熟知的《慶餘年》、《琅琊榜》等作品。

圖片來自微博：安迪斯晨風

網絡小說事實上，隨著網絡文學的快速發展，早已打破了過去刻板的題材格局，越來越多的網文作家踏入現實主義創作、傳統文化創作的場域，正是基於這樣的背景，才湧現出現了更多的優秀的網文作品。

中國網文發展歷史並不長，從世紀之交至今，滿打滿算也就20年出頭。但網絡小說卻已經迅速壯大，強勢進入我們的生活。除了網站、app訂閱外，基於網絡小說改編的影視劇、動漫、遊戲、各類周邊產品都強勢發展。

網文的快速發展同樣帶來了挑戰，如網絡小說的道德邊界、如女性視角下的網絡文學，再如網絡作品的IP化……這些話題都得到了公眾的關注和學界的研究。

北大中文系的邵燕君老師，通過採訪網絡文學網站創始人，為我們呈現了一張中國網絡文學發展的地形圖，在她眼中，這是一群酷愛讀小說的人，也是一群能把夢想變現的人。

而優秀的網絡小說，不僅僅是輕鬆愉悅，更是讓平凡無趣的生活變得有滋有味，而這本身就是生命質量的提升。

網絡小說意味著不道德？

其實它傾向傳播普世價值

網絡小說從出現到現在，一直在「道德」問題上受到公眾輿論的質疑甚至抨擊。相對寬鬆的網際網路環境使得很多可能在紙質出版物中「被閹割」的情節、內容得以呈現。但在這當中，也出現存在低劣的、挑戰人們道德倫理底線的庸俗作品。

網絡小說的道德底線到底在哪？面對類型體裁各異的網絡小說，我們不禁這樣問道。

事實上，網絡小說早已不是過去只有少部分人活躍的領域。隨著網際網路不斷介入我們的生活，我們的閱讀行為也開始由實體書轉移至移動端上。在網際網路上進行閱讀，已成為我們生活的日常。網絡小說也開始進入我們的日常生活。這也意味著，網絡小說將面對融入主流群體，面對「主流化」的問題。

如今的網絡小說，從流量、數量上看，絕對稱得上是「主流」，然而在流量背後，網絡小說對「主流價值」的承擔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確實，在網絡小說誕生以來，娛樂導向就是網絡小說的鮮明旗幟。許多網文以滿足粉絲受眾快感作為自己的寫作導向。這是否說明網絡文學以粉絲為中心的「爽」價值觀與主流價值觀之間的衝突？

吳文輝，前閱文集團聯席 CEO，認為大部分的用戶真正歡迎的內容反而是反映普世價值觀的東西。

網絡文學算的上是一個虛擬空間的社區。而吳文輝認為，在這個社區，它會慢慢的有自治，有自己道德標準的建立。這源自於我們文明的本性。

縱觀網文的超級IP，無一不與普世價值或者中國傳統價值觀相聯繫。《全職高手》當中的熱血、理想、友誼，《琅琊榜》中的家國天下，忠貞義氣…… 每一個爆款網文背後都有著主流的價值取向的支撐。

誠然，網文中存在有低俗化現象。但網絡平臺的互動機制使得這類情況得以修正。例如在一些黑社會小說和情感類小說中，出現會有挑戰甚至突破道德底線的情節。

但在作品發布後，平臺上會出現大量批評的聲音，作者也會接收到這些信息並進行修正。在這種互動下，讀者與寫手共同形成默認的規則，後期的作品也就不會再主動挑戰大家的道德底線了。

同時，網文的商業規則也對它進行了約束。當中最為關鍵的是收費機制的啟用。

經濟問題是用理性來思考的，如果一本書上面全部是一些吸引眼球的東西，讀者或許會覺得很爽，但也會覺得這個東西是沒有價值的，看看就過了，不值得付錢。

但如果是一個很好的故事，讀者們會認為這是值得為它付錢的。而當中違反基本道德的內容是天然被用戶所排斥的。

甜寵文？耽美文？

——女性向網絡小說是女性訴求的投射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全員惡人的「宮鬥文」、「職場文」或是「霸道總裁愛上我」模式的網絡小說不再吃香。相反，甜寵文更為吃香。

Iceheart，大陸原創「女性向」網絡文學網站——晉江原創網運營模式創立者認為這或許與女性面臨的生存環境與社會變化密切相關。

無可置否，女性普遍的壓力相較過去，在不斷增大。例如開放二胎後，女性所承受的生育壓力、職場壓力；metoo運動向公眾呈現的性騷擾、性侵害等問題；以及部分輿論所鼓吹的「女性回歸家庭」。

在上了一天的班，經歷了各種雜事、糟心事，回到家如果再勾心鬥角的後宮和職場，這也著實太折磨。在看甜寵文時，我們當然意識到它的不真實，但依舊卻從粉色泡泡中找到一些寬慰。

在女性群體中大火的還有耽美小說。

阿米，長佩文學論壇創始人、不繫舟，長佩文學論壇原創版版主，二人對於耽美有著自己的理解。

在過去的文學作品中，話語權的似乎總把握在男性手中。女性總是被動的被操控的存在。她們通常是男性慾望的客體投射，是被凝視的對象。而在耽美小說中，這一傳統被顛覆。在這當中，女性成為了權力事實的主體，男性成為了被凝視和想像的對象。主動權交到了女性手中。

在耽美文發展的早期，它依舊沿襲傳統言情小說「男強女弱」的設定。在早期作品中，「攻」「受」的關係和人物個性和BG設定中的男女主人公並不太大差異。而後來，隨著耽美小說的逐漸發展，「強強」類型的作品開始受到追捧。

這一類文章中，角色雙方開始站在平等地位開展情感的追逐。在到後期，更為超前的設定出現。由歐美同人圈興起的ABO設定傳入中國網際網路。在這一設定中，人被分為三類屬性，配合傳統男女的區隔，形成了6種性別。

而情感雙方也出現了靈活多樣的搭配方式。這一模式在無形中拆解了「男性/女性」的區隔，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傳統固化的性別認知。在這些網絡小說的敘述中，感情不再是一方臣服於另一方的故事，而是兩人之間的對抗和平等。

雖說耽美文講述的是男性之間的故事。但在其中往往投射了女性的需求。女性作家在創作以及女性讀者在閱讀耽美小說時，得以突破身體構造、以及社會長期所形成的性別禁錮，在虛構的作品中達成在現實中無法實現的事情。

耽美文學的興起，並非源於女性對於男性性別的羨慕，而是對於社會附加於「男性身份」上的自由權的嚮往。

事實上，耽美文中呈現的性別模式，給予女性更加自由的性別想像，它會帶來「去性別本質主義」的意識覺醒，打破原本「女性/男性就應該怎樣怎樣」的性別偏見。

一定程度上，這類型的網絡小說締造了一個異託邦，為新一代的青年女性提供了一個傾訴表達，顛覆傳統性別觀念、解構男權話語的場域。

滿足讀者欲望並不低級，

快感是文化輸出的基礎

有那麼多讀者願意克服各種付費麻煩，花錢去讀那些「難登大雅之堂」甚至「低俗」的作品，這似乎讓人難以置信。

紅袖添香創始人孫鵬也一度認為，紅袖上的長篇小說有點 low，是為了生存迫不得已去做的內容。曾經他還一度禁止紅袖小說的標題中大量出現「總裁」兩個字。

那時候紅袖論壇裡好多老用戶對「總裁文」有意見，經常開玩笑吐槽，「今天紅袖首頁有 20 個總裁在開會」。負責長篇內容的編輯則不這麼認為，因為作品帶上「總裁」兩個字收入確實會更高一些。

後來他發現，這些滿足讀者欲望、服務讀者的作品其實屬於非常好的類型文學的範疇。一直以來，即使在網文內部，不同類別的作品間也存在鄙視鏈。

2015 年，電影《五十度灰》風靡全球，但其實這部廣受追捧的作品恰恰是和「總裁文」一個模式，它的受歡迎其實說明了這一模式有人需要，有存在的必要。

電影《五十度灰》

孫鵬指出，我們的「總裁文」不僅僅是比全球流行的《五十度灰》好，也比早年風靡一時的臺灣小言要好，這類作品的核心其實就是瑪麗蘇。

而這種超越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是我們的作者眼界更高，小說更敢誇張。以「總裁文」為例，以前港臺豪門，幾百萬就已經是一筆巨款，開車想到的品牌也就只有奧迪、寶馬，而現在的「總裁文」裡動輒幾百億，出門去哪兒都有直升機，雖然誇張得過分，但其實恰好能夠滿足讀者的想像。

這種眼界也使得我們的作品無論是放到紐約還是香港。臺灣，都足夠豪門，也足夠讓讀者去做夢。

第二其實是網絡這種媒介形式，讓大家的互動變得很迅捷，作者能夠不斷交流、不斷打磨自己的作品，寫作水平整體上也發展得更好。

而在中國網絡文學海外傳播的兩大門戶之一Wuxiaworld創始人賴靜平看來，就像現在美國看《火影忍者》的也特別多，觀眾現在對日本文化的了解或許不多，但多接觸一些，再吸收一點，這樣對於一個國家的文化會逐漸產生好感，而不是學到多少。

快感、新鮮感是文化輸出的基礎，中國的這些武俠、玄幻對國外讀者來說是嶄新的，像「修仙」這個概念在西方也是沒有的。

今日話題：你有看網絡文學的習慣嗎？把你最喜歡的作品和大家分享一下吧

《創始者說：網絡文學網站創始人訪談錄》

編輯：思薇 黃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