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美人蕉開花了,每一朵都像一雙擎起的小手,高高舉著,向天空膜拜。
已經9點了,可是今天阿玲不想起床,她想就這樣賴在床上,「玲仔,玲仔,吃飯了—」媽媽不停地喊她。照理說沒有女孩子叫「仔」的,可是阿玲家裡一直想要男孩,沒想到阿玲一落地,接生婆報告:「是個女娃。」阿爸一聽扭頭就走,阿媽心疼她,把她摟在懷裡,給她餵奶。就這樣她也沒病沒災地長大了。該到起名字時,媽媽說這輩子命裡沒有兒子,就給阿玲起個男孩名字,權當男孩養,叫阿林,小名就叫「林仔」。可是上戶口的時候人家問孩子是男是女?阿媽說:「是個女娃。」普通人誰知道前鼻音的林,後鼻音的玲?她的名字就改過來了,叫王阿玲,但還是把她當男孩子養,給她剪小子頭,不給她穿裙子,阿玲也自以為的把自己當做假小子,從小隻和男孩玩,對一切女孩遊戲都嗤之以鼻。
媽媽在樓下又叫了好幾遍。她還是假裝聽不見,繼續躺著。「快下來啦,阿媽上去扯耳朵啦!」媽媽又喊道。這下必須要起了,不然媽媽真的會上來扯耳朵呢,那可太糗啦!
阿玲慢吞吞地起床,穿好衣服,準備下樓。她們家臨街開了家小鋪面,是自己的房子,在房頂上打好吊頂同時又作為地板,裝好梯子,一家四口就住在上面,因為只有一層的高度,臥房低矮,人根本立不起來,坐著寫作業都覺得侷促,阿玲貓著腰下樓來,樓下就是鋪面,餐廳,客廳也統統都是它了。
阿玲匆匆刷牙洗了把臉,三下五除二吃完一碗稀飯,書包一背就走去上學了。可她今天不想上學。一想到不上學,心都像煮沸了開水似得,冒起了小泡泡。就像壞人難得良心發現幹了一件好事,心想也許我也並沒有那麼壞?又像好人不小心幹了一件壞事,就心想,我是個大好人,偶爾幹件壞事,應該無關緊要吧?想到這,阿玲覺得,天天都按時去上學,偶爾一天不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上學的話我要去哪兒呢?阿玲尋思起來昨天和吳壞種打賭的事,有點發愁:「我一個人,上哪整兩瓶啤酒喝呀?」,「唉,早知道不吹牛了,這下我要怎樣才能贏呢?」又一想:「我都已經16歲了,已經是大人了!」,「也許離成年還有那麼一兩年,但是絕對不再是小屁孩了。」突然阿玲有主意了!「我要去KTV,唱它個昏天黑地,還要喝啤酒!喝它兩瓶紅烏蘇!那種地方當然可以正大光明地喝啤酒啦!」一想到這,簡直恨不得馬上就要開始唱才好。阿玲興奮極了,快速來到一個KTV門口,直接走了進去。
現在時間還早,KTV一般都是夜晚人多,白天人少,像現在才早上9點多一點,人家還沒有營業,還在打掃衛生呢,阿玲一進去看到裡面光線黑黢黢的,心裡就有點怯,吧檯上坐著一個胳膊上紋著一條雙頭蛇,頭髮披散在肩頭的大哥哥,詫異問她:「小姑娘,你有事嗎?」她原本心裡的劇本是:她大搖大擺地走進KTV,斜著眼睛對吧檯小哥隨口一說:「開間包廂,不定時。」然後再輕車熟路地走進包廂,拿起麥克風,唱得一往情深,把自己感動得涕淚橫流。可是現實是,人家問她有什麼事,她猶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只好說:「對不起,我走錯了。」灰溜溜地跑了出來。
出來後,阿玲意志消沉,心想連話都不敢說,還談什麼酷帥瀟灑。原來它今天之所以不想去上學,是因為昨天和同學打了一個賭。她的同桌吳懷志,她一直叫他吳壞種,吹牛說他周末喝了兩瓶啤酒沒有醉,她就不服氣地說,那算什麼?她上個月就一次喝完兩瓶啤酒,穩穩噹噹地走回家了。吳壞種,不相信地撇嘴道:「就你——,打死我都不信。」,「愛信不信。」阿玲不屑一顧。「那我們打賭,你要是真的敢喝的話 ,從今後我就做你的小弟,你想讓我幹什麼都行。」吳壞種大放厥詞道。「賭就賭」阿玲也信誓旦旦,最後決定要玩就玩大的,阿玲明天逃課一天 ,喝啤酒兩瓶,錄視頻為證。所以,阿玲原本想的好好的,去KT喝完兩瓶啤酒,嚇壞吳壞種的苦膽!可是沒想到事與願違,她根本就不敢,她是個膽小鬼!只配睡在直不起腰的房子裡,只配做個男扮女裝的假小子。
想到這,阿玲心灰意冷,更不知該往哪裡走,隨意信步走著,不知不覺居然走到了她們學校後面的小樹林裡來。小樹林裡有個小亭子,阿玲決定去那裡坐一會,可是當她來到小亭子時,發現亭子裡坐著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女孩,這個女孩長得真好看,可是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在想心事。阿玲上前招呼道:「同學,你好,你怎麼不去上課呀?」那個女孩一聽有人來了,高興極了,喜笑顏開地說:「你好呀,小姐姐。我叫舒婷,你呢?」「我是阿玲。」阿玲莫名感覺有點囧。也許是這個女孩太熱情了,讓她有點不適應。
「阿玲姐姐,你怎麼沒有上課呀?」女孩反問道。
「我先問你的好吧?」阿玲故意打岔道。「我,我,我的腿不能走路,沒有辦法上學呢,我平日都是自己在家裡學。」停了一下,女孩又說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去學校上學,所以媽媽就經常推我到學校附近走一走,到這裡來坐一會,感受學校的氛圍。」說著這樣讓人悲哀的事,可是女孩卻仿佛在說得輕描淡寫,無關緊要,那樣輕鬆自然。
阿玲有點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麼搭話。可是這個女孩一點也不介意阿玲的木訥,又說道:「阿玲姐姐,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沒有去上課了嗎?」
「我,我,我就是有點煩,感覺沒意思。」阿玲回答道。
「什麼?姐姐你說什麼沒意思呀?我怎麼不明白?」女孩又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點想不明白,人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阿玲無奈答道。
女孩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想了一會答道:「其實我想沒有必要想那麼多,只要認真過好每一天就好了。姐姐,你說呢?」
「是呀,認真過好每一天,想那麼多有什麼用?」阿玲好像一下子豁然開朗了,剛才她還在想明天見了吳壞種,怎麼應付他的問題,現在想想,他算老幾?何必搭理他?今天的任務是過好今天。阿玲又開心起來。對女孩道:「妹妹你想去哪裡嗎?我推你去好嗎?」,「真的嗎?那麼可以推我去校園裡面轉一圈嗎?」「當然可以。」阿玲非常願意。因為她穿著校服,所以很自然地就推著舒婷走進了校園,到了教學樓門口,聽到教室裡老師妙語連珠地講課,同學們討論得熱火朝天。舒婷的羨慕得不得了。阿玲突然想到一句話:「你以為理所當然,稀鬆平常的,也許是別人終其一生,夢寐以求的。」
阿玲終於想明白了,她決定再也不逃課了,要認真過好每一天。下課後,阿玲把舒婷推進了他們班的教室裡,同學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阿玲,更有離得近的同學問她:「阿玲,你推的這是誰呀?」「這是我妹妹,從今天起她和我們一起上學了。」聽到這句話舒婷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阿玲。阿玲轉頭對舒婷說:「我不是說笑話,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天天推你上下學,舒婷,讓你媽媽給你報名吧。」「可是姐姐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呀?」舒婷不好意思道。「沒關係,我想我一定可以做到的。」阿玲自信滿滿。近旁的同學們聽到了她們的對話,也附和著說:「沒事的,阿玲如果有時候忙不過來,我們也都可以代勞呢。」聽到這,舒婷非常感動,眼含淚水道:「謝謝阿玲姐姐,謝謝同學們。我好幸福……」
上完課阿玲把舒婷送回家,跟舒婷媽媽講好她每天來推舒婷去上學,並且確定明天去學校給舒婷報名的事,阿玲才走回自己家中。今天回家阿玲不但不覺得累,反而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一樣。
窗外的美人蕉一枝枝還是依然高高舉著小手對天空祈禱膜拜,她也想像它們一樣祈禱,祈禱所有的孩子都能夠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裡安心學習。
她心裡明白,今天的願望一定會成真,因為她已經明白了生命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