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世界,藍忘機是當之無愧的「省話王」。
他也不是全然不說。只是,到嘴邊了,到該說、必說之時,火候正好,不偏不倚,不遲不早,才說。
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恰當兒好。完美!
那麼多無辜的瑣碎的甚至沒有必要的過急過早的話,別人不欲了解或者不怎麼愛聽或者時機未純熟的話,都傾瀉出去,只圖自己嘴巴痛快。適得其反。生活裡全是自己嘴巴不合時宜加增出來的彎彎繞繞,糟心!
藍忘機擇定的時間,風清月白,一切都恰當兒好。
比如魏嬰問他「你是我什麼人啊?我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管啊!」
他定了定,那麼凝重,才拋出那句要人命的詰問:「你當我是什麼人?」
得到魏無羨的表白:「我曾視你為畢生知己。」
藍忘機的心湖被投進了一顆小石子,漾開漣漪,美輪美奐,石破天驚。他沉吟一秒,擲地有聲地回過去:「現在仍是。」
我比你還要浩大還要深情,我於你是 「曾經的知己」,你於我,無論從前還是現在,一直都是,仍然是!
他,鄭重地說給魏嬰聽。
所以,我藍湛對你的質詢、關切,堅持撫琴清心,勸你謹慎詭道,甚至去夷陵看你,在窮奇道阻你,都有淵源,都有來處。
所以,魏嬰在最逼仄的幾處情境裡,記著他的師姐、江澄,也一定記著一個「外人」:藍湛。
包括第二世回來,朦朧裡,也叫著「藍湛」。心有所思。魏嬰扒開自己的心,那裡分明有一個藍湛,並那藍湛並不是自己全然私意做主放進心裡的,藍湛也曾主動跳進來,告訴他「(我)現在仍是(你的畢生知己)。」魏嬰的真身記得,魏嬰的潛意識也記得。
魏嬰第二世現身,滄海桑田。有無數的錯過和不解。
不急,藍湛不輕易表白。每次到刀鋒處才恰當兒好洩露一星半點。一點點補足魏嬰的錯過和對藍湛了解只是邊角的心。
不期然撞見了戒鞭痕。問。不答。追問,亦不答。
直到機緣巧合體面地洩露出。不說那些傷慘,不給魏無羨增加負擔,不讓魏無羨有相欠的感覺。
他對前一世魏無羨之事老早就存疑,並在背後調查過。可是直到金光瑤露出本相,魏嬰與兄長藍曦臣深談以後回靜室,他才問:「怎麼?你沒告訴他?」「告訴什麼?」「一聲笛音。」
太恰當好了。魏嬰也意識到了,事情估摸著要真相大白了,才說。不早一分不晚一秒。尊重事情的發展規律特別是尊重魏嬰的態度和處事。不疾不徐。
連阿苑之事,都到了最後一秒才說。萬事俱備只阿苑一個驚喜了。並阿苑與魏嬰已建立起相當的感情了,只剩臨門一腳,錦上添花,給前世傷慘的魏嬰最隆重的一抹慰安。
一切,都恰當兒好。
荀子說「未可與言而言,謂之傲。」藍忘機揀擇的時機,幾乎處於「可言」之當口。集定力智慧修養於一身。多麼難得!
藍忘機的人生,幾乎沒有什麼渣滓留下,釀出的精華被這世間一點點吸收,福澤他人,福澤夢想。皎皎君子,澤世明珠。名副其實。
恰當兒好。除去那聲折磨他經年的「我有悔」,他是人生幾近完滿的福將。一切都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