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標題來自我的一篇小說,2007年發表在江蘇的文學刊物《金山》上,後來我出了一本很湊合的小說集,將這篇小說也收錄進去,並以這個題命名。那本書裡面大部分的主人公,都來自我家鄉那個皖北小村子,看到的、聽到的、查到的、發生的,等等。
我的童年長在樹上?如果這樣去告訴我們的下一代,他們可能會驚掉下巴——我們都是人類,又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童年怎麼會長在樹上呢?
可是,作為80後的我,童年確確實實不少都跟樹有關。我上小學的學校門口有一個池塘,那兒有一棵老樹斜躺著長在那裡,我跟幾個小同學就經常爬在那顆樹上;與此同時,我們家門口也有不少類似的樹,我也喜歡爬。除了爬樹,掏鳥窩、爬屋頂等也是我們的童年娛樂方式之一。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去玩耍,父母忙著生計也沒有時間管著,不管男孩還是女孩都是到處「野」,除非餓了,或者某個村子的孩子突然發生意外,父母才象徵性地陪伴幾天,但堅持不了太久。總之,那個時候我們下課或者周末絕不會有課外輔導班,我看到現在一二年級好幾斤重的書包就把我嚇著——我們那時候書包經常不知道丟在哪裡。
這也是懶熊體育要做「體育場裡的童年」這一選題的重要原因,70後、80後的童年什麼樣?90後、00後的童年什麼樣?甚至未來他們孩子的童年都長在哪裡?
當這個選題交給我們記者辛曉彤時,她對這個選題很感興趣,但當她聽說我的童年在爬樹時,還是多少顛覆了對80後的一些認知。不僅是我,我們的採訪對象、1978年出生的演員龔蓓苾,同樣有爬樹、上屋頂的童年經歷,要知道80後與90後之間不過差距10年左右的時間,但這10年中國變化太大了,我們每個人的童年,都屬於那一個年齡層,但也深深打上了時代烙印。
在童年,除了這些看上去很誇張的玩耍,對我影響最大的是小學二年級時,伯父送我一隻籃球與一雙雪白的球鞋。這兩件物品對我最大的變化是,我從樹上到了「陸地」,抱著籃球在學校操場上玩,沒有人教,但每天帶著籃球就自動會有很多人跟著我一起玩的驕傲感還是有的。所以跟其他人不同,我打籃球的習慣一直保持至今。
至於體育給我帶來的意義,倒沒有認真去想過。原因很簡單,在我們那個時代,玩體育會被認為不務正業,甚至學音樂、美術等都需要一定天賦才能做好的事情,如果哪個學生去學了,都往往會被認為是「差等生」——再怎麼著考個師範做個老師,也比練體育、學美術強。
那是一個容易誤讀與誤解的時代。
在經濟的催化下,中國瞬間完成了從農村向城市化的轉變,看樣子一個新時代要到來了——80後、90後的孩子們開始與這個世界對話。我們看到商場裡到處都是孩子在玩耍,這些聰明的商業機構想盡各種辦法吸引他們。不過,幾乎所有的孩子在3歲之後都不再喜歡封閉的商場了,他們希望到戶外去走走。這個「戶外」,多數時間最後會被家長理解為要選一個體育項目,衡量的標準可能最好能跟未來留學或者跟應試教育考試掛上鉤。
至少在一二線城市,所有的家長都會給孩子選一個體育項目:籃球、足球、橄欖球、棒球、體適能、格鬥、滑雪、馬術等,懶熊體育產業智庫曾在兩年前做過一次調研,超過七成的80後家長會讓孩子嘗試2-3項,體育的作用在他們眼中不再是強身健體那麼簡單,還有韌性鍛造和團隊合作等。
這個趨勢我也跟北京大學教育學專業的劉嫚女士求證,她也很認同我的觀點,並用一些理論知識來驗證:孩子在3歲之前與3歲之後感覺、動作、觸碰、發育等完全不同,他們需要體育來認知世界。看來,孩子的童年多參與體育運動百利而無一害,只不過多數時間,隨著年齡增大我們要跟語數外等作業進行PK罷了。
最近被炒得火熱的中考體育100分與體教融合政策也引起業內很多人關注,我的觀點是,看上去是好事情,因為教育部重視體育納入考試並達到100分範疇,家長們開始重視,但我擔憂的是,體育最大的魅力並不是讓人怎麼去贏,而是一直所說的如何面對瞬間失敗、人生可能經常失敗的「挫折教育」——流汗帶來的人生質量。
我在一個公園裡碰到一個鮮活的案例,一個初中二年級、身高超1.7米的男孩在打籃球,沒多會兒他跟父親發生爭執,他的基本功很弱,連帶球突破都有問題。父親讓他多練練基本功,可他堅持要多吃蛋白粉增加對抗。兩個人分歧很大,沒多會兒這個男孩說:「我一點都不喜歡籃球,就是身邊同學都在練,我就是要比他們更好。」
他父親有點生氣,強調他得熱愛籃球才能練好,但他說,從小到大不管考試還是其他都要比其他人優秀,包括籃球,他也有這樣的目標。
或許這是父子間不在一個頻道上的溝通,父子間的較勁往往在兒子25歲之前都會是一個常態,但這至少代表了一部分人對體育的態度。我們也能看到,這些年出現了很多「媽寶」,經濟不獨立或人格不獨立,早已成人卻仍然像個媽媽的「小寶寶」——但在體育場上,媽媽不能幫你獨擋一面——儘管我們看到很多北京小學生的比賽,觀看的家長卻因愛護孩子心切而在場邊吵起來了。
教育是一門大學問,在沒有可以替代高考的情況下,大家在高考獨木橋慘烈競爭的現實裡不會發生根本性改變,想讓孩子們更好地享受體育,有點難。郭德綱在自傳《過得剛好》中就提出兒子郭麒麟的教育問題,郭麒麟說自己上學就是為了「父親的面子」,郭德綱一想既然是為自己就沒這個必要、費這個勁幹嘛,於是14歲的郭麒麟就退學了。但是,郭德綱跟外界印象的接地氣不太一樣,他不抽菸、不喝酒、最喜歡看書,家裡有一個巨大的圖書館,所以他讓郭麒麟不在學校讀書還得一輩子「讀書」。
當然,我們也看到,以80後新概念作文大賽韓寒為代表的一批人,也都沒有讀完大學就走上社會,他們的人生同樣豐富多彩。
這些,都是一種可能性,人生本來就該不一樣。希望體育也可以給予一部分不一樣的選擇,不一樣的經歷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