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從沒有想到這輩子還能和李文蔚成為拜把子的兄弟。
事情還得從頭說起。六年前九月份的一天,陳生和李文蔚同時進入縣府辦並同在人人羨慕的秘書科,成為相對而坐的同事。巧合的是兩人同年同月出生,陳生七月來到人世,李文蔚六月呱呱墜地,他比陳生先一個月零八天來到世上。陳生起初有些不相信,直到把李文蔚的身份證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後才承認這個現實。他還清楚地記得,當時兩人緊緊地握手,上下大幅度搖動,都不想率先鬆開,接著不約而同地感嘆:真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啊!要是我早幾天,或者你晚幾天,碰巧趕在同一天同一時辰出生那該有多好啊,自此,兩人都有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感覺。
更巧合的是,三個月後,兩人又同時升任秘書科的副科長(科長空缺)。好像平靜的水面扔進了一塊石頭,頓時蕩起層層漣漪。還沒摸清他倆底細的科室同事私下議論:看他倆提的多快,走的是哪門子關係……
你還別說,縣府辦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有的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能為領導代言;有的翰墨飄香,筆落驚風雨;有的口吐蓮花,辯才極佳。在辦公室隨便遇見一個,別看其貌不揚,說不定就是身懷絕技的「大內高手」。
當然,此二人也非等閒之輩。李文蔚,人如其名,文採斐然,風度翩翩,他主要給縣長跟班,縣長在哪,他在哪,他是縣長的「影子」。陳生者,樸實勤懇,辦事沉穩,掌管縣府大印,人稱「陳二牛」。二人珠聯璧合,配合默契。但是,陳生天生的有一個毛病--有輕微的口吃,在心情平靜或說話平緩狀態下,一點也不明顯。但這並不影響陳生出色的工作表現。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工作越來越得心應手,愈加的春風得意,感情也向縱深推進了一層,彼此有了像魚兒離不開水一樣的感覺。一個周末,在他倆共同居住的兩室一廳的房子內,陳生親自下廚整了幾個勉強能入口的農家菜,一瓶「西鳳」酒,兩人「對吹」。俗話說,品茗修身養性,飲酒揮灑性情。無需相勸,兩人一杯一杯復一杯,漸至酒酣耳熱,熱血沸騰,兩人立起,捲袖摩掌,持酒盟誓,要結為一生一世的兄弟,言辭懇切,情意殷殷。
時光不居,歲月如歌。轉眼間,李文蔚跟班縣長愈加的意義風發,陳生也不甘落後,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在辦公室裡威信日隆。同事們神秘地猜測:這個正科長位置一直懸而未決,他倆都是最佳的人選。有人說,正科長位置非李文蔚莫屬,人帥氣又有才華,加上……想不當都難。也不一定哩,陳生穩重,城府深沉,沒到水落石出那一刻,不能算數的。
兩人親如兄弟,情比手足,同事私下議論絲毫不影響倆人的關係,都淡然處之,壓根沒放在心上,好像根本就沒這事一樣。因為只要是他倆,不管誰坐上那個眾人覬覦的科長寶座,都是一樣的,自家兄弟嘛,既然是兄弟,幹嘛分那清。
按說兩人仕途上順風順水,情場上也應該是鮮花相伴,摟得美人歸才是。實際上,李文蔚慢了半拍,一是跟縣長跑,時間上的確並不充裕,再者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留戀戲蝶時時舞,一來二去耽擱了。陳生談了一個女朋友,叫「黃老四」,據陳生說,小黃在家排行老四,又自小崇拜「趙四小姐」,所以,喊她「黃老四」的小名比大名多得多,以至後來喊順口了,只記得小名反而把大名忘記了。「黃老四「和陳生在一個大樓裡上班,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兩人談了兩年,關係已水到渠成地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黃老四「經常去陳生辦公室坐坐,有時是找陳生有事,有時找藉口說說話。一來二去中,慢慢也和李文蔚熟悉了。李文蔚和陳生是兄弟,自然也把」黃老四「當自家人,熱情地招呼,陪著說說話。
年底了,陳生興奮地對李文蔚說,兄弟,我要辦喜事了!李文蔚熱情地拉著陳生的手問:結婚?對,結婚。好哇!我的好兄弟,恭喜恭喜,我可要出大力了。
提前半個月,陳生訂好了酒店,一切事務安排得妥當周全,為把婚禮辦得喜慶隆重,陳生家還專門殺了一頭大肥豬,儀式結束後,玩得好的幾位哥們嚷著要大鬧洞房,大喝喜酒。李文蔚呢,他的好兄弟,寫得一手好字,發給親朋好友的請柬當仁不讓地由他書寫,而且李文蔚還肩負一個十分重要的任務--擔任伴郎。
喜慶的日子眼瞅著就要來了,婚禮各項籌備工作也緊鑼密鼓、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終於,大喜的日子在大家熱切期盼的注視下到來,婚禮將在明天上午隆重舉行。
夜幕降臨了,「黃老四」一個人靜靜地呆在大樓的寢室裡(此時此刻應該呆在娘家),在黑暗中,反覆播放著楊鈺瑩唱的《心雨》「因為明天我將成為別人的新娘……讓我最後一次想你……」
突然,一道黑影摸至門前,伸手輕叩三下。門微啟,黑影閃身而入……
第二天一早,眾人得到一個驚人消息:婚禮「黃「了!這則消息成為小城當天,乃至後來很長一段時間的頭條。
旋即,人們議論道,昨晚--出嫁的前夜,「黃老四」與一個男人--而不是陳生,在沒有開燈的寢室裡私會一個多小時,被陳生堵在室內逮個正著。
那個男人是誰?
幾天後,李文蔚被發配至一個邊遠鄉鎮的邊遠管理區,再後來,李文蔚隻身跑到南方。
一個月後,陳生如願以償地當上了科長,半年後,順理成章地坐進了副主任辦公室,娶了另一個女人當老婆。
可憐的「黃老四」一直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