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行絕自始至終聚精會神的聽玲瓏講完,然後抬起袖子擦了擦滿臉橫飛的唾沫,靜靜盯著銀髮少女因為推測出真相而興奮得幾近扭曲的臉,眨了眨眼睛天真的安慰道:「玲瓏你還是猜對了一件事情的,娘親去世後,我確實總是被當做妖怪的孩子來虐待。」
被這樣一隻草包安慰,銀髮少女像只被針扎過的河豚一般哧溜一聲洩了氣,不甘的冷哼了一聲,衝月光裡坐著的少年揚了揚下巴,惱道:「你娘親不是仙女,難道真的是妖怪?」
御行絕輕輕撫順懷中傀儡少女的一絲鬢髮,喃喃道:「如果真是妖怪就好了……娘親就不會那麼早離開我了……」
傻子也是會悲傷的,玲瓏看著他寥落的神色,心中閃過一絲惻隱,正待放緩語氣安慰一下,他卻頓了頓,重又開口反問道:「你有沒有聽過蜀山鄢家?」
銀髮少女愣了愣,擰眉道:「什麼山什麼家?說慢一點!」
御行絕靜靜抬起眼眸,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蜀山,鄢家。」
玲瓏由著這兩個詞在腦子裡轉了很多圈,終於再一次洩氣了,搖頭道:「沒聽說過……」
御行絕害羞的垂了垂眼睛,「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蜀山是中原一座很有靈氣的山,傳說中很多仙人便是在這裡得道升仙的。鄢氏一門就生活在這蜀山之中一個神秘的山谷裡。鄢家是傀儡師世家,做出的人偶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與真人無異,甚至能像人類一般經歷紅塵百年,生老病死。我的娘親,叫鄢紅袖,她是鄢家最小的女兒,也是鄢氏一門有史以來最出眾的傀儡師。」
斑駁的月光灑在御行絕懷中的傀儡少女身上,那剔透的肌理,秀雅的身段,酣睡的動人風姿,比起真正的人類少女有過之而無不及,究竟要怎樣的錦心秀手,才能比肩神的地位,創造出這樣的絕品?
擁有這般技藝的人,註定無法順遂平安吧,因為,就連神,也會嫉妒啊……
銀髮少女在心中喟嘆了一番,忍不住伸手朝御行絕的傀儡新娘撫去,尚未觸到,一絲疑雲突然自她腦子裡升騰而起,「既然你娘親是最出眾的傀儡師,那小梨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是冷泉城被屠時為了救你這個窩囊廢受了致命傷?」
窩囊廢緩緩搖了搖頭,目光沿著屋頂破著的大窟窿往深黛色的渺遠星空望去,「不,受傷的不是小梨姐姐,而是娘親,離開蜀山來滄遙之前,她被人暗算,差一點點就死了,從那以後,她的技藝幾乎全廢了,小梨姐姐是她耗盡心力才做出來的,也只能陪我長到十八歲,就再也撐不下去了……變成了這個樣子……」
御行絕將懷中的傀儡少女往胸口緊了緊,臉上是一種至為傷感的神色,玲瓏怔了怔,撇了撇嘴道:「你好歹也算鄢氏後人,你娘親為什麼不教你傀儡術呢?這樣的話,你不就可以想辦法救回小梨了……」
綠眼睛少年再次搖了搖頭,溫柔又空洞的笑了,「娘親說過,這是會給人帶來噩運的不祥之術,通曉太多了只會累人累己而已,所以,她只教給我一些聊以自娛的雕工,並沒有傳授給我授予魂魄的秘術……我救不了小梨姐姐……救不了……」
銀髮少女看著白痴美人空洞寂寥的神色,只覺胸口悶悶的,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踱過遍地月光的碎屑,緊挨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把頭輕輕朝他肩上落去,「那你準備怎麼救她?」
御行絕以為玲瓏怕冷,順手把小梨的包袱皮分了一半給玲瓏蓋上,然後一動也不動的任由她靠著,綠眼睛卻隨著思緒清洌洌的亮起來,「我準備帶著小梨姐姐往南邊走,一路尋找蜀山,只要能找到蜀山的親人們,就一定可以救活小梨姐姐……玲瓏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