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版《笑傲江湖》第七十三回 密商大計

2020-09-17 音樂博覽


那通元谷在見性峰之側,相傳唐時仙人張果老曾在此煉丹。恆山大石上有蹄印數處,歷代相傳為張果老所騎驢子踏出。如此堅強的花崗石居然有驢踏之痕深印,若不是仙人遺蹟,何以生成?唐玄宗封張果老為「通元先生」,通元谷之名,便由此而來。這通元谷和峰上主庵相距雖然不遠,但由谷至峰,山道絕險。令狐衝要將這批江湖豪客安置在通元谷中,自有令他們男女隔絕之意。方證大師聽令狐衝如此說,點頭說道:「如此甚好。這些朋友們歸入了恆山派,受恆山門規約束,當真是武林中一件大大的美事。」林厚見方證大師也如此說,知道今日已無法阻止令狐衝出任恆山掌門,只得傳達左冷禪的第二道命令,咳嗽一聲,朗聲說道:「五嶽劍派盟主有令:三月十五清晨,五嶽劍派各派弟子群集嵩山,選出五嶽派的掌門人,務須依時到達,不得有誤。」令狐衝道:「五嶽劍派並為一派,是誰的主意?」林厚道:「嵩山、泰山、華山、衡山四派,均已一致同意。你恆山派若是獨持異議,那便是和四派相抗,只有自討苦吃了。」他轉身向泰山派等人問道:「你們說是不是?」站在他身後的數十人齊聲道:「正是。」林厚一陣冷笑,轉身便走。藍鳳凰笑著道:「林老師,你失了旗子,回去怎麼向左盟主交待啊?不如我還了你吧!」說著右手一揮,將一面錦旗擲了過去。林厚失去令旗,心下正自發愁,眼見一面小旗勢挾勁風飛來,心想:「這是你的五毒旗,又不是五嶽令旗,我要來幹什麼?」心念甫轉之際,那旗已飛向面前,戳向他的咽喉,當即伸手抄住。突然間「啊」的一聲大叫,將旗擲下,只覺手掌心猶似烈火燒炙一般疼痛,提手一看,掌心已成淡紫之色,知道旗杆上餵有劇毒,已受了五毒教的暗算,不由得又驚又怒,罵道:「妖女……」藍鳳凰笑道:「你叫一聲『令狐掌門』,向他求情,我便給你解藥,否則你這條手臂要整個兒爛斷。」林厚素知五毒教使毒的厲害,一猶豫間,但覺掌心麻木,知覺漸失,心想我畢生功力,全在兩掌,若是爛斷了手臂,便成廢人,情急之下,只得叫道:「令狐掌門,你……你……」藍鳳凰笑道:「求情啊。」林厚道:「令狐掌門,在下得罪了你,求……求你賜給解……解藥。」令狐衝微笑道:「藍姑娘,可憐見兒的,給他解藥吧!」藍鳳凰一笑,向身畔一名苗女揮手示意。那苗女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紙小包來,走上幾步,拋給了林厚。林厚伸手接過,在群豪轟笑聲中疾趨下峰。

令狐衝朗聲道:「眾位朋友,大伙兒既願在恆山別院居住,可得遵守我派的戒律。這戒律其實也不難守,只是第四條不得結交奸邪,有些麻煩。但自今而後,大伙兒都算是恆山派的人,恆山派弟子自然不是奸邪。不過和派外人士交友時,卻得留神些了。」群豪轟然稱是。令狐衝又道:「你們要喝酒吃肉,也無不可,可是吃葷之人,過了今日,便不能到這見性峰上來,連我自己在內,須得一體遵行。」方證大師合什道:「善哉,善哉!清淨佛地,原是不可褻瀆了。」令狐衝笑道:「好啦。這掌門人,算是做成了。大家肚子也餓啦,快關素齋來,我陪少林方丈、武當掌門和各位前輩用飯。到得明日,再和各位喝酒。」當日素齋用畢,方證大師說道:「令狐掌門,老衲和衝虛道兄二人有幾句話,想和掌門人商議。」令狐衝應道:「是。」心想:「當今武林中二大門派的掌門人親身來到恆山,必有重要話說。這見性峰上龍蛇混雜,不論在那裡說話,都是不免隔牆有耳。」當下吩咐儀和、儀清等弟子分別招待賓客,向方證、衝虛二人說道:「下此峰後,磁窯口側有一座山,叫作翠屏山,峭壁如鏡,山有懸空寺,乃恆山勝景。二位前輩若有雅興,令狐衝導往一遊如何?」衝虛道人道:「久聞翠屏山懸空寺建於北魏年間,於松不能掛,猿不能攀之處,發偌大願力,憑空建寺,正欲一開眼界。」

當下令狐衝引著二人下見性峰,趨磁窯口,來到翠屏山下,仰頭一望,但見飛閣二座,聳立峰頂,其如仙人樓閣,豎於雲端,方證大師嘆道:「造此樓閣之人真是妙想天開,果然是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了。」三人展開輕功,緩步登山,來到懸空寺中。那懸空寺共有樓閣二座,皆高三層,凌虛數十丈,相距數十步,二樓之間,聯以飛橋。寺中有一年老僕婦看守打掃,見到令狐衝等三人到來,瞠目以視,既不招呼,也不行禮。令狐衝於十多日前曾偕儀和、儀琳等人來過,知道道僕婦又聾又啞,什麼事也不懂,當下也不理睬,徑和方證,衝虛來到飛橋之上。

那飛橋闊僅數尺,若是常人登臨,放眼四周皆空,雲生足底,有如身處天上,自不免心目俱搖,手足如廢,但三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反覺臨此勝境,胸襟大暢,方證和衝虛向北望去,於飄緲煙雲之中,隱隱見到一些城郭,磁窯口雙峰陡東,一水中流,形勢極是雄峻。方證說道:「古人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裡的形勢,確是如此了。」衝虛道:「北宋年間楊老令公守三關,鎮兵於此,這原是兵家必爭的要塞。始見懸空寺,覓得鬼斧神工,驚詫古人的毅力,但看到這五百裡開鑿的山道,懸空寺又是渺不足道了。」令狐衝奇道:「道長,你說這數百裡山道,都是人工開鑿出來的?」衝虛道:「史書記載,魏道武帝天興元年克燕,將兵自中山歸平城,發卒數萬人鑿恆嶺,通直道五百餘裡,這磁窯口,便是這直道的北端了。」方證道:「所謂直道五百餘裡,當然大多數是天生的。北魏皇帝發數萬兵卒,只是將其間阻道的山嶺鑿開而已,但縱是如此,工程之大,也令人矯舌不下了。」

令狐衝笑道:「無怪乎有這許多人想做皇帝。他只要開一句口,數萬兵卒便將阻路的山嶺給他鑿了開來。」衝虛道:「權勢這一關,古來多少英雄豪傑,都是難過。別說做皇帝了,今日武林中所以風波迭起,紛爭不已,還不是為了那『權勢』二字。」令狐衝心下一凜,尋思:「他說到正題了。」便道:「晚輩不明,還望二位指點。」

方證道:「令狐掌門,今日嵩山派的林老師率眾前來,為的是什麼?」命狐衝道:「他傳達左盟主的號令,不許晚輩接任恆山掌門之位。」方證道:「左盟主為何不許你做恆山掌門?」令狐衝道:「在少林寶剎之中,晚輩得罪了他,他心下對晚輩甚是痛恨。他要將五嶽劍派並而為一,晚輩又曾阻撓他的大計。」方證問道:「你為何阻撓他的大計?」令狐衝一呆,一時頗感難以回答。

令狐衝順口說道:「我為何要阻撓他的大計?」方證又問:「你以為五嶽劍派合而為一,這件事不妥麼?」令狐衝道:「晚輩當時也沒想過此事妥與不妥。只是嵩山派為了要挾恆山派答允,假扮魔教教眾,劫擄恆山弟子,圍攻定靜師太,所使手段太過卑鄙。晚輩剛巧遇上此事,甚是不平,是以出手相助。晚輩心想,五嶽劍派合併之舉倘是美事,嵩山派何不正大光明的與各派掌門商議,卻要幹這鬼鬼祟祟的行徑?」衝虛點頭道:「你所見不差,左冷禪此人心懷叵測,要做武林中的第一人。自知難以服眾,只好暗使陰謀。」方證嘆了口氣,道:「左盟主文才武略,確是武林中的傑出人物,五嶽劍派之中,原無第二人比得他上。不過他抱負太大,急欲壓倒武當、少林兩派,未免有些不擇手段。」衝虛道:「少林派向為武林領袖,數百年來眾所公認。少林之次,便是武當,更其次是崑崙,峨嵋、崆峒諸派。令狐賢弟,一個門派創建成名,那是數百年來英雄豪傑花了無數心血累積而成,一套套的武功家數,都是一點一滴,千錘百鍊的積聚起來,絕非是一朝一夕之功。五嶽劍派在武林崛起,只不過是近六七十年的事,雖然興得快,家底總是不及崑崙、峨嵋,更不用說和少林派博大精深的七十二絕藝相比了。」令狐衝點頭稱是,衝虛又道:「各派之中,偶而也有一二才智之士,雄霸當時,但憑他一人之力,終難壓倒各家各派的豪傑,左冷禪一任五嶽劍派的盟主,方證大師就料到武林中從此多事。近年他的所作所為,果然證明方證大師的先見。」方證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衝虛道:「左冷禪當上五嶽劍派盟主,那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將五派歸一,由他自任掌門。五派歸一之後,實力雄厚,便可隱然與少林、武當成為鼎足而三之勢。那時他會進一步蠶食崑崙、峨嵋、崆峒、青城諸派,一一將之合併。那是第三步。然後他會向朝陽神教啟釁,率領少林、武當諸派,一舉將朝陽神教挑了,這是第四步。」令狐衝內心隱隱感到一陣懼意,說道:「這種事情頗為難辦,他何以要花偌大心力?」衝虛道:「人心難測,世上之事,不論多麼難辦,總是有人去試上一試。你瞧,這五百裡山道,不是有人鑿開了?這懸空寺,不是有人建成了?左冷禪若能滅了朝陽神教,在武林中已是唯我獨尊之勢,再要吞併武當,收拾少林,亦非難事。」力證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令狐衝道:「原來左冷禪是想天下武林之士,個個遵奉他的號令。」衝虛哈哈一笑,道:「正是,那時候只怕他想做皇帝了,做了皇帝之後,又想長生不老,萬壽無疆了。這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以來,皆是如此。英雄豪傑之士,絕少有人能逃得過這個『權位』的關口。」

令狐衝默然,一陣北風疾刮過來,不由得機伶伶的打了個寒噤,說道:「人生數十年,但貴適意,又何苦此?左冷禪要消滅朝陽神教,吞併少林武當,不知將殺多少人,流多少血?」衝虛雙手一拍,說道:「照啊,咱們三人身負重任,須得阻止左冷禪,不讓他野心得逞,以免江湖之上,遍地血腥。」令狐衝悚然道:「道長這等說,可教晚輩大是惶恐。晚輩見識淺陋,謹奉二位前輩的教誨。」

衝虛說道:「那日你率領群豪,赴少林寺迎接任大小姐,不損少林寺一草一木,方丈大師很承你的情。」令狐衝臉上微微一紅,道:「晚輩胡鬧,甚是惶恐。」衝虛道:「你走了之後,左冷禪等人也分別告辭,我卻又在少林寺中住了七日,和方丈大師日夜長談,深以左冷禪的野心勃勃為憂。後來咱們分別接到你老弟出任恆山派掌門的訊息,決定親自上恆山來,一來是向老弟道賀,二來是商議這件大事。」令狐衝道:「兩位如此抬舉,晚輩確不敢當。」

衝虛道:「那姓林的傳來左冷禪的號令,說道三月十五清晨,五嶽劍派上下人眾齊集嵩山,推選五嶽派的掌門人。此舉原早在方丈大師的意料之中,只是咱們沒想到左冷禪會如此性急而已。他說推選五嶽派掌門人,倒似五嶽劍派合而為一之事已成定局。本來照我們推想,衡山莫大先生脾氣怪僻,是不會附和左冷禪的。泰山天門道兄性子剛烈,也決計不肯屈居人下。令師嶽先生外圓內方,對華山一派的道統看得極重,左冷禪要他取消華山派的名頭,嶽先生應該是據理力爭。只有恆山一派,三位前輩師太先後圓寂,一眾女弟子無力和左冷禪抗爭,說不定會就此屈服。不料定閒師太當真是位女中英傑,她臨死之時,胸中已有成算,竟能破除成規,將掌門人一席重任,交託在老弟手中。只要泰山、衡山、華山、恆山四派連手,不允並成五嶽派,左冷禪為禍江湖的陰謀便不能得逞了。」

令狐衝道:「然而瞧著林厚今日來傳令的聲勢,似乎泰山、衡山、華山三派均已受了左冷禪的挾制。」衝虛點頭道:「正是,而令師嶽先生的動向,也令方丈大師和貧道大惑不解。聽說福州林家有一名子弟,拜在令師門下,是不是?」令狐衝道:「正是。這林師弟名叫林平之。」衝虛道:「他祖傳有一部闢邪劍譜,江湖上傳言已久,均說譜中所載劍法,威力極大,老弟想來必有所聞。」令狐衝道:「是。」當下將如何在福州向陽巷中尋到一件袈裟,如何嵩山派有人謀奪,自己如何受傷暈倒等情說了。

衝虛沉吟半晌,道:「按情理說,令師見到了這件袈裟,自會交給你林師弟。」令狐衝道:「可是後來我師妹又向我追討闢邪劍譜。那日在少林寺中,左冷禪和任教主比藝較量之時,以指作劍,向問天向大哥聲稱這是闢邪劍法。晚輩是井蛙之見,實不知左冷禪所使,是否真是闢邪劍法,要向二位前站請教。」

衝虛向方證瞧了一眼,道:「方丈大師,其中原委,請你向令狐老弟解說吧。」方證點了點頭道:「令狐掌門,你可到聽過『葵花寶典』的名字?」令狐衝道:「我師父曾提起過,他老人家說道,『葵花寶典』是武學中至高無上的秘籍。可是失傳已久,不知下落。後來晚輩又聽任教主說道,他曾將『葵花寶典』傳給了東方不敗,然則這部『葵花寶典』,目前是在朝陽神教手中了。」方證搖頭道:「這只是半部,而不是一部。」令狐衝應道:「是。」他心想武林中如果有什麼重大的隱秘之事,這兩位前輩若是不知,旁人更不會知道了,料知即將有一件武林中的大事,從方證大師口中透露出來。

方證抬起頭來,望著悠悠從天空飄過的白雲,說道:「華山派有氣宗、劍宗之分,一派分為兩宗,那是什麼緣故?」令狐衝道:「晚輩不明,請前輩指點。」

方證道:「華山派前輩,曾因氣宗、劍宗之分,大動幹戈,自相殘殺,這一節你是知道的了。」令狐衝道:「是。只是我師父亦未詳加教誨。」方證點頭道:「本派中師兄弟同室操戈,實非美事,是以嶽先生不願多談。華山派所以有氣宗、劍宗之分,據說也是因那部『葵花寶典』而起。」他頓了一頓,緩緩說道:「這部『葵花寶典』,武林中向來都說,是一雙夫妻所合著。至於這一對前輩高人姓甚名誰,已是無可查考,有人說,男的名字中有一『葵』字,女的名字中有一『花』字,所以合稱『葵花寶典』,但把多半也只是猜測之詞。大家只知道,這對夫妻初時恩愛甚篤,後來卻因故反目。這對夫妻撰作『葵花寶典』之時,年方壯盛,武功如日中天,反目之後,從此避不見面,而一部武功秘籍,也就分為兩部,歷來將那男子所著的秘籍稱為幹經,女子所著的稱坤經。」

令狐衝道:「原來『葵花寶典』分為乾坤二部。晚輩今日是首次得聞。」方證道:「經分乾坤,那也只是武林中某一些人的說法,也有人稱之為『天書、地書』、『陽錄、陰錄』的,總之原書上並無標籤,任由後人隨意稱呼了。二百餘年來,事情也十分湊巧,始終並無一人同時讀通了乾坤二經,將寶典中的武功融會貫通,若說沒有機緣,卻也不然。百餘年前,乾坤二經都曾歸福建莆田少林寺下院所有,其時莆田少林寺方丈紅葉禪師,乃是一位大智大慧的了不起人物,依照他老人家的武功悟性,該當通解乾坤二經才是,但據他老人家的弟子說道,紅葉禪師並未通解全書。」

令狐衝道:「看來這部寶典內部深奧無比,即是紅葉禪師這樣的聰明智慧之士,也難以全部領悟。」方證大師點頭道:「是啊。老衲和衝虛道兄都無這等緣法,無福見到寶典,否則雖不敢說修習寶典的功夫,看上一看,知道其中所載到底是些什麼高深莫測的秘訣,也是好的。」衝虛微微一笑道:「大師卻動塵心了。咱們學武之人,不見到寶典則已,若是見到,定然會廢寢忘食的研習參悟,結果不但誤了清修,反而空惹一身煩惱。咱們沒有緣份見到,其實倒是福氣。」

方證哈哈一笑,道:「道兄說得是,老衲塵心不除,好生慚愧。」他轉頭又向令狐衝道:「故老相傳,幹經與坤經中所載武功的基本法門,所走路子,不但大異其趣,而且是截然相反。據說華山派有兩位師兄弟,曾有一個機緣到莆田少林寺作客,不知如何,竟然看到了這部『葵花寶典』。」令狐衝心想:「『葵花寶典』既屬莆田少林寺所有,自是秘不示人。華山派這兩名師兄弟能夠見到,定是偷看。方證大師說得客氣,不提這個『偷』字而已。」方證又道:「其時匆匆之中,二人不及同時遍閱全書,當下二人分讀,一個人讀一部,後來回到華山,共同參悟研討。不料二人將書中功夫一加印證,竟然是牛頭不對馬嘴,越說越是鑿柄,二人又深信對方讀錯了書,只有自己見的才是真經。既然越說越離得遠,二人就分別自練,這樣一來,華山派就分為氣宗、劍宗,兩個本來親逾同胞骨肉的師兄弟,到後來竟然變成了對頭冤家。」令狐衝道:「這兩位前輩師兄弟,想來便是閔肅和朱子風兩位華山前輩了。」

原來閔肅是華山氣宗之祖,朱子風則是劍宗之祖。華山一派分二宗,那也是許多年前之事了。方證道:「正是。閔朱二位不得紅葉禪師允可,私閱『葵花寶典』之事,紅葉禪師不久便即發覺。他老人家知道這部寶典中所載武學,太過博大精深,他自己以數十載之功,尚且難以通曉,閔朱二人囫圇吞棗的趕讀,一知半解,定然後患無窮,當下派遣他的得意弟子渡元禪師,前往華山,勸諭閔朱二位,不可修習寶典中的武學。

令狐衝道:「想來閔朱二位前輩並未聽從。」方證道:「仔細想來,那也怪不得閔朱二人。想我輩學武之人,一旦得窺精深武學的秘奧,如何肯不修習?老衲清靜數十載,一旦想到寶典的武學,也不免起了塵念,衝虛道兄適才以此見笑,何況是尋常武師了?不料渡元禪師此一去,卻又生出一番事來。」令狐衝道:「難道閔朱二位對渡元禪師有所不敬嗎?」方證搖頭道:「那倒不是。渡元禪師上得華山,閔朱二人對他好生相敬,承認偷看了『葵花寶典』,一面深致歉意,一面卻以經中所載武學,向他請教。殊不知渡元禪師雖是紅葉禪師的得意弟子,寶典中的武學卻是未蒙傳授。閔朱二人只道他定然精通寶典中所載的學問,那想得到紅葉禪師另有深意?當下渡元禪師並不點明,聽他們背誦經文,隨口解釋,心下卻是暗自記憶。那渡元禪師武功本極高明,又是絕頂機智之人,聽到一句經文,便以己意演繹幾句,居然也說來頭頭是道。」

令狐衝道:「這樣一來,渡元禪師反從閔朱二位那裡,得悉了寶典中的經文?」方證點頭道:「不錯。不過閔朱二人所記的,本已不多,經過這麼一轉述,不免又打了折扣。據說渡元禪師在華山之上住了八日,這才作別,但從此卻也沒再回莆田少林寺去。」令狐衝奇道:「他不再回去?卻到了何處?」方證道:「當時就無人得知了。不久紅葉禪師就收到渡元禪師的一通書信,說道他凡心難抑,決意還俗,無面目再見師父云云。」令狐衝大為奇怪,心想此事當真出乎意料之外。

方證道:「由於這一件事,紅葉禪師和華山派之間,生了許多嫌隙,而華山弟子偷窺『葵花寶典』之事,也流傳於外,又隔數十年,遂有魔教十長老攻華山之舉。」令狐衝道:「魔教十長老攻華山,弟子可沒聽見過。」方證道:「算來那時候連你師父也還沒出世呢。魔教十長老攻華山,為的是這部『葵花寶典』,其時華山一派勢孤力弱,無力與魔教相抗,當下與泰山、嵩山、恆山、衡山四派結盟,五嶽劍派之名,便由此而起。第一次在華山腳下大戰,魔教十長老鍛羽而去,但五年之後,十長老精研了五嶽劍派的劍法之後,捲土重來……」令狐衝聽到這裡,突然想起在思過崖後洞所見的骷髏,以及石壁上所刻的武功劍法,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方證道:「怎麼?」令狐衝臉上一紅,道:「打斷了方丈的話頭,恕罪則個。」方證點了點頭,道:「這一次十長老有備而來,對五嶽劍派劍術中的精妙之著,都想好了破解之法。二次決鬥,五嶽劍派著實吃了虧,聽說有一部傳抄的『葵花寶典』,就此落入了魔教之手,只是那魔教十長老,卻也不得生離華山,想像那一場惡戰,定是慘烈非凡。」

令狐衝聽方證大師這般說,立時想起華山思過崖後洞中的那些骷髏來,心想:「難道這些骷髏,便是魔教十長老的遺骸麼?否則他們為什麼在洞壁上題字,痛罵我五嶽劍派?」衝虛見他呆呆出神,問道:「你曾聽嶽先生說過這件事嗎?」令狐衝道:「沒有。不過晚輩曾在華山思過崖的一個石洞之中,見到許多具骷髏,又見到石壁上刻下的若干題字。」衝虛道:「有這等事?題字中寫些什麼?」令狐衝道:「有十六個大字,寫的是『五嶽劍派,無恥下流,比武不勝,暗算害人。』此外還有許多小字,都是咒罵五嶽劍派卑鄙無賴。不要臉等等。」衝虛道:「華山派怎地容得這些謾罵誹謗的字跡留在石壁之上,這倒奇了。」令狐衝道:「這石洞是晚輩無意中發見的,旁人均不知道。」當下將如何發見這石洞的經過說了,又說那使斧之人以利斧開山數百丈,卻只相差不到一尺,力盡而死,毅力可佩,而命運之蹇,著實令人可嘆。方證大師道:「使斧頭的?難道是十長老中的『大力神魔』範松?」令狐衝道:「正是,正是!石壁上刻有一行字,說『範松趙鶴破恆山派劍法於此』。」方證道:「趙鶴?他是十長老中的『飛天神魔』,他是不是使雷震擋的?」令狐衝道:「這個晚輩卻不知道,但石洞中地下,確有一具雷震擋。我記得石壁上題字記道,破了華山劍法的,是兩個姓張的,叫什麼張乘風,張乘雲。」方證道:「果然不錯,『金猴神魔』張乘風,『白猿神魔』張乘雲,乃是兄弟二人,據說所使兵刃乃是熟銅棍和鑌鐵棍。」令狐衝道:「正是。石壁上圖形,確是以棍棒破了我華山派的劍法,設想之奇,令人嘆服。」方證道:「從你所見者推想,似乎魔教十長老中了五嶽劍派的埋伏,被誘入山洞之中,囚禁了起來,無法脫身。」令狐衝道:「晚輩也這麼想,因此上這些人心懷不平,既在石壁上刻字痛罵五嶽劍派,又刻下破解五派劍法的法門,好使後人得知,他們並非戰敗,只是誤中機關而已。不過骷髏之旁,尚有好幾柄長劍,卻是五嶽劍派的兵刃。」方證出了一會神,道:「那就難以推想了,說不定是十長老從五嶽劍派門下的手中奪來的。你在後洞中所見,一直沒跟人說起過?」

令狐衝道:「晚輩發見了後洞中的奇事之後,變故迭生,一直沒機緣向師父、師娘提起此事。」衝虛道:「你劍法如此精妙,便是從石壁的那些圖形中學來了?」令狐衝道:「那倒不是。晚輩的劍法,除了師父嶽先生啟蒙教導之外,是風太師叔祖傳授。」方證和衝虛點了點頭。三個人說了半天話,太陽快下山了,照映得半天皆紅。方證道:「魔教十長老雖在華山送命,但華山派閔肅、朱子風,二人手錄的『葵花寶典』,還是給魔教中人奪了去。任教主說傳給東方不敗的,便是那部手錄本了。這部手錄本是不齊全的,本上所錄,只怕還不及林遠圖之所悟。」方證道:「嗯,林遠圖便是你林師弟的曾祖,福威鏢局的創辦人,以七十二路闢邪劍法鎮攝群小的便是他了。」令狐衝道:「這位林前輩,也曾得見『葵花寶典』嗎?」方證道:「他……他……他便是渡元禪師,便是紅葉禪師的弟子。」令狐衝身子一震,道:「原來如此。這可……這可……」方證道:「渡元禪師本來姓林,還俗之後,便復了本姓。」

令狐衝道:「原來林師弟的曾祖父,以七十二路闢邪劍法威震江湖的林前輩,便是這位渡元禪師,那真是……那真是料想不到。」那天晚上在衡山城外破廟之中林震南臨死時的情景,驀地裡湧上心頭。方證道:「渡元就是遠圖,這位前輩禪師還俗之後,復了原姓,卻將他法名顛倒過來,取名為遠圖,後來娶妻生子,創立鏢局,在江湖上轟轟烈烈的幹了一番事業。這位林前輩立身甚正,吃的雖是鏢局子飯,但行俠仗義,急人之難,他不在佛門,行的卻是佛門之事。一個人只要心地好,心即是佛,是否出家,那也沒多大分別。紅葉禪師當然不久便知道這位林鏢頭便是他的得意弟子,但聽說師徒之間,以後也沒來往。」令狐衝道:「這位林前輩從華山派的閔朱二位前輩口中,獲知『葵花寶典』的精要,不知那『闢邪劍譜』又從何而來?而他傳下來的闢邪劍法,卻又不甚高明?」方證向衝虛道:「道兄,劍法之道,你是大行家,比我懂得多了,這中間的道理,你向令狐少俠說說。」衝虛笑道:「你這麼說,若非多年知己,老道可要生氣,怪你取笑我了。當今劍術之精,又有誰及得上令狐少俠?」方證道:「令狐少俠劍術雖精,劍道上的學問,卻遠不及你。大家是自己人,無話不說,那也不用客氣。」衝虛嘆道:「其實以老道之所知,與劍道中浩如煙海的學問相比,那只是太倉一粟而已。」他向令狐衝道:「今日林家的闢邪劍法平平無奇,而當年林遠圖前輩以此劍法威震江湖,卻是確定不移之事實。當年青城派掌門長青子,號稱三陝以西,劍法第一,卻也敗在林前輩手下,那是眾所周知的。今日青城派的劍法,可就比福威鏢局的闢邪劍法強得太多,其中一定別有原因。這個道理,老道已想了很久,其實,學劍之士,人人都想過這個道理。」

令狐衝道:「林師弟家破人亡,父母雙雙慘死,便是由於這個疑團難解而起。」衝虛道:「正是。闢邪劍法的威名太甚,而林震南的武功太低,這中間的差別,自然而然令人推想,定然是林震南太蠢,學不到家傳武功。進一步便想,倘若這劍譜落在我手中,定然可以學到當年林遠圖那輝煌顯赫的劍法。老弟,百餘年來以劍法馳名的,原不只林遠圖一人。但少林、武當、峨嵋、崑崙、青城以及五嶽劍派諸派,後代各有傳人,旁人決計不會去打他們的主意,只因林震南武功低微,那好比一個三歲娃娃,手持黃金,在鬧市之中行走,誰都會起心搶奪了。」令狐衝道:「這位林前輩既是紅葉禪師的高足,然則他在莆田少林寺中,早已學到了一身驚人武功,什麼闢邪劍法,說不定只是他將少林派劍法略加變化而已,未必真的另有劍譜。」衝虛道:「這麼想的人,本來也是不少。不過闢邪劍法確與少林派武功截然不同,任何學劍之士,一見便知。嘿嘿,起心的人雖多,終究還是青城矮子臉皮最老,他先下手為強,居然是第一個動手。可是餘矮子臉皮雖厚,腦筋卻笨,那裡及得上你師父嶽先生不動聲色,坐收巨利。」

令狐衝臉上變色,道:「道長,你……你說什麼?」衝虛微微一笑,道:「那林平之拜入了你華山門下,闢邪劍譜自然跟著帶進來了。聽說嶽先生有個獨生愛女,也要許配你那林師弟,是不是?果然是深謀遠慮。」

衝虛道人初時說到嶽不群不動聲色「坐收巨利」之時,令狐衝聽他辱及師尊,心下頗為忿怒,但及後又聽他說到師父「深謀遠慮」,突然想起,那日師父派遣二師弟勞德諾化裝成一老翁,攜帶小師妹到福州城外開設酒店,當時不知師父的用意,此刻想來,自是為了針對福威鏢局。又想林震南武功平平,師父如此處心積慮,若說不是為了闢邪劍譜,又為了什麼?只是師父所用的策略乃是巧取,不像餘滄海和木高峰那樣豪奪罷了。他隨即又想:「小師妹是個年輕閨女,師父為什麼她要拋頭露面,長期在福州城外開設酒店?」想到這裡,不由得心頭湧起一陣寒意,突然之間省悟:「師父要將小師妹許配給林師弟,其實是在他二人相見之前,早就有這個安排了。」

方證和衝虛見他臉上陰晴不定,神氣甚是難看,知他向來尊敬師父,這番話頗傷他臉面。方證道:「這些言語,也只是老衲與衝虛這兒閒談之時,妄加推測。尊師為人方正武林中向有君子之稱。只怕我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衝虛微微一笑。

令狐衝心下一片混亂,只盼衝虛所言非實,但內心深處,卻知道他每一句話都說的是實情,過了一會,問道:「那日在少林寺中,左盟主和任教主相鬥之時,以指作劍,向問天大哥說道這是闢邪劍法。其中緣由,還請道長賜教。」衝虛道人搖了搖頭,道:「這道理我也推想不出,說不定左冷禪威逼令師,將劍譜強奪了去,也或許令師以劍譜與左冷禪共同參悟。左冷禪武功見地,俱比令師為高,二人若是共參,與令師也是大有益處。再說,左冷禪以指作劍所使的劍法,是否就是闢邪劍法,我們也難以確定。」令狐衝道:「林師弟家傳的闢邪劍法,我們華山門下八是人人見過的。那日左盟主所使,有幾招似乎相同,有幾招卻又大異。」他想到那日林震南在破廟中臨死時的言語,道:「林師弟的父親林家世伯,胸襟不廣,他要我傳話,卻又怕我偷看他家的劍譜。」

衝虛道:「他要你傳什麼話了?」令狐衝道:「林家世伯受了青城派的虐待,又受塞北明駝木高峰的逼供,弟子見到他時,已是氣息奄奄。他要弟子傳話給林師弟,說道福州向陽巷老宅地窖中的物事,是他家祖傳之物,要他好好保管。這物事便是那件上載闢邪劍譜的袈裟……啊是了,原來林遠圖前輩本是和尚,所以他向陽巷老宅之中,有一佛堂,而那劍譜,又書寫在一件袈裟之上。」衝虛道:「猜想起來,他在華山與閔肅、朱子風兩位前輩探討葵花寶典,一字一句,記在心裡,當時他尚是禪師,到得晚上,便筆錄在裟袈之上。」令狐衝道:「說也好笑,那林世伯卻又加上一句,說道遠圖公留有遺訓,凡我子孫,不得啟視,否則有無窮禍患,要他好好記住了。他顯然是放心不下,怕我霸佔了他家祖傳的物事,以『無窮禍患』來嚇人。」衝虛道:「他這句話,後來跟你林師弟說了沒有?」令狐衝道:「我答應把話傳到,自是照辦。」方證道:「時至今日,這部葵花寶典上所載的武學秘奧,魔教手中有一些,令師嶽先生手上有一些,似乎嵩山派左盟主手中也有一些,怕只怕左冷禪心有不足,得知所見並非全豹,要想滅了魔教,吞併少林,將整部葵花寶典都收歸嵩山,武林中就此多事了。」

令狐衝道:「兩位前輩識見非凡,就那日少林寺中之所見,左冷禪出招的手法之中,當真已雜有『葵花寶典』的武功了嗎?」方證沉吟片刻,向衝虛道:「道兄高見如何?」衝虛道:「我們僧道二人,都未見識過『葵花寶典』,但若憑常理推斷,嵩山派劍法中固然無法化出這等招式,而左冷禪自己,憑空也創想不出。」方證道:「正是。只不過左冷禪縱然看到了『葵花寶典』,或是『闢邪劍譜』,所領悟者也屬有限,是以也對付不了任教主。下月十五他召集五嶽劍派齊集嵩山,推選掌門,令狐少俠有何高見?」令狐衝微笑道:「那有什麼推選的?掌門人之位,自然是非左冷禪莫屬了。」方證道:「令狐少俠便不加反對嗎?」令狐衝道:「他嵩山、泰山、衡山、華山四派早已商會,我恆山派孤掌難鳴,縱然反對,只恐也是枉然。」方證道:「以老衲之見,少俠一上來該當反對五派合併,理正辭嚴,他嵩山派未必說得人心盡服。倘有五派合併之議已成定局,掌門人一席,便當以武功決定。少俠若是全力施為,劍法上當可勝得過左冷禪,索性便將這掌門人之位搶在手中。」令狐衝呆了一呆,道:「我……我……」衝虛道:「老道和方丈大師曾商議良久,均覺老弟是個直性子人,又於名利一關,看得甚淡,你倘若做了五嶽派的掌門人,老實說,五嶽派不免門規鬆弛,眾弟子行為放縱,未必是武林之福……」令狐衝哈哈一笑,道:「道長說得真對,要我去管束別人,那如何能夠?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令狐衝自己,便是個好酒貪杯的無行浪子。」衝虛道:「浮滑無行,為害不大,野心勃勃,可害得人多了。老弟若做五嶽派掌門,第一,不會大動幹戈,想去滅了魔教;第二,不會來吞併我少林、武當;第三,大概吞併峨嵋、崑崙諸派的興致,老弟也不會太高。」方證微笑道:「老衲和衝虛道兄如此打算,雖說是為江湖同道造福,一半也是自私自利。」衝虛道:「打開天窗說亮話,老和尚老道士來到恆山,一來是為老弟捧場,二來是為正邪雙方萬千同道請命。」方證合什道:「阿彌陀佛,這殺劫一起,可不知伊於胡底了。」

令狐衝沉吟道:「兩位前輩如此吩咐,令狐衝本來不敢推辭,但兩位明鑑,晚輩後生小子,做這恆山掌門,已是狂妄之極,再做五嶽派掌門,只怕給天下英雄笑掉了牙齒。這麼看,做五嶽派掌門,晚輩萬萬不敢,但三月十五這一天,晚輩一定到嵩山去大鬧一場,說什麼要左冷禪做不成五嶽派掌門。令狐衝成事不足,搞搗亂或許還行。」衝虛道:「一味搗亂,也不成話,倘若事勢所逼,你非做掌門不可,那時卻不能推辭。」令狐衝只是搖頭。

衝虛道:「你若不跟左冷禪搶,當然是他做了掌門,那時五派歸一,左掌門手操生殺之權,第一個自然來對付你。」令狐衝默然,嘆了口氣,道:「那也無可奈何。」衝虛道:「就算你一走了之,他捉你不到,左冷彈對付你門下的弟子,卻也不會客氣。定閒師太交在你手上的這許多弟子,你任由她們聽憑左冷禪宰割麼?」令狐衝伸手在欄幹一拍,大聲道:「不能。」衝虛又道:「那時你華山派的師父、師娘、師弟、師妹,左冷禪奸詐深刻,一定也容他們不得。數年之間,他們一個個大禍臨頭,你也忍心不理嗎?」

令狐衝心頭一凜,退後兩步,向方證與衝虛二人深深作揖,說道:「多蒙二位前輩指點,否則令狐衝不自努力,貽累多人。」方證、衝虛行禮作答。方證道:「三月十五,老衲、衝虛道兄率同本門弟子,前赴嵩山,為令狐少俠助威!」衝虛道:「他嵩山派若有什麼不軌異動,我們少林、武當兩派自當出手制止。」令狐衝大喜,道:「得有二位前輩在場,主持大局,諒那左冷禪也不敢胡作非為。」

三人計議已罷,雖覺前途多艱危,但心下既有成算,便覺寬懷。衝虛笑道:「咱們回去吧!新任掌門人突然不見,只怕大家已在擔心。」三人轉過身來,剛走得七八步,突然間三人同時停步,令狐衝喝道:「什麼人?」他察覺天橋彼端傳來許多人的呼吸之聲,顯然懸空寺左首的靈龜閣中伏得有人。他一聲呼喝甫罷,只聽得砰砰砰幾聲響,靈龜閣的幾扇窗戶同時被人擊飛,窗口中露出十餘枝長箭的箭頭,對準了三人。便在此時,身後神蛇閣的窗門也為人擊飛,窗口中也有十餘人彎弓搭箭,對準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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