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王國。一座古堡,覆蓋著陰陰森森的植被,就構成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城國。
古堡緊挨著我家的房子,故我等也沾了光,成了皇親國戚。說是「古堡」,其實是年過古稀的私塾。上頭「東嶺學校」的牌匾不再熠熠生輝,只有一個軍人的頭像,憑著一顆大大的紅星閃著暗淡的光。雖未歷經滄桑,卻也年久失修,顯得破敗不堪。因而人是不會進去住的,甚至連踏進去一步都得打個哈欠。這一點早在這個王國建立之初,就叫他們慶幸。
古堡由裡到外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偶有脫落的部分,便露出了黃土的骨。一旁沒有高大的建築物遮擋,陽光可以灑在瓦片參差的屋頂。這引來了鳥兒在上頭駐足,飛得翅膀都酸痛了,都沒找著好吃的,要吶喊出心中的鬱悶,就扯開嗓子高歌起來。看見有幾個漂亮美眉過來了,又吹起挑逗的口哨,怪好聽的。
「太陽出來了?」屁股被曬得暖烘烘的時候,他醒了過來,一旁臥著的紛紛起過身來,望著他們的國王。他伸了個愜意的懶腰,望了望身邊的嬪妃臣民,接著打了個困頓的呵欠。又臥下了身子,繼續睡下去。他就是「新」——統領這個王國的所有的王。一隻長得像只小獵豹的流浪貓,他的身邊是一大群尊崇他的流浪貓。
兩棟房子像兩座高山,中間裂開一條深長的縫,這叫「一線天」。通過一線天,與外面的世界相連。天門這邊常有士兵巡邏,要從這邊出去的子民們也都得先跟士兵們打好招呼,不然就有出無回了。
南面是伯父的家,藥材味七裡飄香的,貓兒們不愛聞,也就少去。北面一牆之隔的是叔叔家,擺著砧板,開著菜檔,有著各型各色的食材,但貓兒們只中意一樣——魚。新鮮的魚兒腥味不夠醇厚,唯有醃過的鹹魚才屬上等的人間美味!美味是美味,可身上不帶錢呀。然而美味實在誘人,誘惑著貓兒們不擇手段的要得到它,沒錢買,只好偷、搶了。
儘管自信自個兒矯健的身手,小偷還是希望用最少的力氣換取最大的收穫。偽裝就是要連自己也騙住。烈日炎炎之時,一線天的涼風徐徐。他們慵懶的臥在離出口不遠處,這樣一來不止可以伺機行動,還能美美的先睡他一頓,多好啊!幹滑的水泥地感觸著他們暖和的溫度、柔軟的皮毛,白花花的肚子隨著呼吸舒適的上下起伏,貪婪些的要枕著別人的肚子才睡得下去……
世界突然變得特別安靜,他們卻時刻沒有放鬆,捕捉著風吹過小道的聲息,小耳朵轉呀轉的,轉個沒停……
很多時候,一躺下就不想起來了,叫人心猿意馬的溫度下。會露出貓兒的本性,除了朝天張開大口,偶爾伸伸懶腰或滾滾身子,就只是一直酣睡,陶醉於一陣冰鎮之中。
不巧的是,這一切都在我雙眼的注視之中。我半蹲在閣樓頂上,俯視一線天裡的懶鬼們,有股居高臨下的氣勢。警惕性極強的傢伙一下子發現了我,瞪大驚訝的瞳仁抓著我看,這顯然是一位很保守秘密的女士,換做是男士,反而顯然不在乎,只是想勸我:
「小子,要命的話就別跑人屋頂上偷窺!」這個警告一來,我可得趕緊閃人了。
電線上,麻雀起勁地蕩著鞦韆,燕子停在上面,埋頭梳理著羽毛。電線桿下面,再後面一點,對——有一隻花貓正對著砧板上的鹹魚口水橫流,卻還要按捺住自己的衝動。我看著他,讓我換做是他……
一個人走近菜檔了,又有兩個人,三個,四個……一陣討價還價,聊聊雞毛蒜皮。菜遞到客人手上,客人接過手,老闆一個轉身,哐啷哐啷的找著零錢——「嘣!」他如火箭般的衝了上去,亮出缺刻的牙使勁的往魚身上戳,叼在嘴裡,只一口,又「嗖!」的一下鑽到泡沫箱之間的夾縫裡。老闆隨意地轉身提了提秤砣,想著剛才賣的價錢還過得去,便微微一笑,抽起方才放在菜刀旁的香菸。這時候,才到了好機會,他愜意地叼起魚兒,輕盈地踏著步子往回去的方向揚長而去……
我承認我是個十足的宅男,連我鄰居的家,也就是他們的城堡,我幾乎都沒有進去過,但他們卻時常大駕光臨我家。碰上一兩頓晚餐少了魚這道主菜,不用多想,定是他們搶先一步到廚房給幹掉了。
星期天不用上班,不用上課,可以全家聚一塊看幾場肥皂劇,或者是熱血的日本動漫。正當憤怒的孫悟空想痛扁欠揍的弗利薩,而變身成傳說中的超級賽亞人時,渾身充滿火焰一樣的能量,掀起飛沙走石——「咣當!」屋裡響起噪聲,難道他的力量強得波及到了這裡?一個矮小的黑影開始在屋子裡橫衝直撞,撞疼了自個兒,還「喵喵喵!」的叫個不停。原來是這個小傢伙,他長得跟國王小新挺像的。可能是王子微服私訪了。但他就像闖進了迷宮似的驚慌失措,用自個兒的額頭探路,一路不通,掉頭再衝刺。不一陣兒,便箭一樣快地衝出了門外。我們還在傻眼之際,他已是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了……
「為何要如此之慌張呢?」或許他自個兒也在納悶。難道這兒不是屬於王國的一部分嗎?
大概是把我家當作他們地盤的一部分的緣故,我家的老鼠倒少了不少。每次買了鹹魚,奶奶都要密不透風的把它藏起來。
現在很少回家去了,偶爾回家,也很少看到他們的蹤影,不知王國又添了多少新丁,也不知他們過得有沒有以前那麼富裕……很懷念他們,很喜歡新的王國。
清書,2012年1月14日。
感謝你的欣賞、鼓勵與支持,我是清書,一個才華與智慧並存的90後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