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敢不敢說說你的初戀
初戀都是美好的,我的也是。我們實習了一年半,然後畢業設計,然後就要畢業了。興奮、惶恐、茫然不知所措,畢業前各種症候群。有老道爸爸的,都悠閒自在得意洋洋。有理想有抱負的,都在圖書館挑燈夜戰考研。我這樣啥都沒有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跑來跑去招聘,投簡歷,碰運氣,穿著花去我一個多月生活費的一套西裝裙,擠公交車,腿都邁不開,要使勁往上摟到不能摟為止。
我也不是一無是處,我有一個可以共同憧憬未來的貼心靠譜男朋友,我的初戀郭子楓。畢業的時候都是散夥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一幕一幕,此起披伏,鬼哭狼嚎。還好,我們不是,我們就是斬釘截鐵要把鐵杵磨成針那種。不奔著結婚去的戀愛都是耍流氓。我們就是奔著結婚去的。
就是這個靠譜男,一天半夜突然打來電話說:「家裡出了點事,我要回家幾天。」就急匆匆的走了,面都沒和我照,最後畢業典禮也沒來。我想什麼大事啊?我問,他又不說,他不想說的樣子,我也就沒再追問。
我很相信他,我們談戀愛有一年多了,他是非常靠譜那種人,誠實,不會撒謊,撒謊就會語無倫次,就會臉紅,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眼睛清澈見底,活得實實在在很通透,笑起來剎不住車,特別開心,像個小孩子那樣,沒有城府,絕對沒有那種腹黑,簡單幹淨睿智善良幽默,還懂得特別多,古今的中外的歷史的,凡是我不知道的他都知道,我特別崇拜他。就是缺少那麼一點點浪漫,又傻又倔那種理科男,脾氣不是太好,我做錯了什麼事,立馬他就火了。不過給我感覺就是二個字,靠譜。我就喜歡這種,我不是沒心眼,我就是懶得用,不屑。所以我很愛他,很迷戀他,我們一起渡過了今生最開心最甜蜜的歲月。
一天早晨我還睡的迷迷瞪瞪,子楓發簡訊說: 「分手吧,對不起,慕慕。」
我:「什麼?發什麼神經啊?家裡出什麼事了嗎?」我一骨碌爬起來,心裡咯噔一下,會不會他家鄉地震了啊?大清早說什麼夢話呢?
苦苦追問,
永無應答。
關機。
打了無數個電話,看了無數遍手機,再也不見影子。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不想讓我找到他。我突然明白,我被甩了。
臨近畢業了,我又上了最重要的一課,最後一課,原來,除了你自己,天下沒有一個人可以相信,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的船上。
像我這種入戲太深,投入太徹底的人,無疑就是災難,就是天災人禍。對我這種平時在宿舍裡在班裡比較不可一世,腿長,個高,長得不算漂亮但是最傲慢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報應,報應來的也太及時了,我無處躲藏,我狼狽不堪,天下最慘烈卓文君。痛苦到無法掩飾,完全不能自持。
嗯,沒錯,你最愛的人傷你最深。
我們班的女生,除了死黨娜拉以外,無不興高採烈,奔走相告,幸災樂禍,冷嘲熱諷,樂咪咪啊北風吹。你李慕慕終於也有今天,哈,哈哈(社會笑)各個不名狀興奮,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誰叫我如此投入,誰叫我平時如此目中無人呢。
愛得越久越寂寞,相思越久越沉默,付出越多越失落……
班裡還有一個最不識時務的人,那就是蔣康,我的一個愛慕者,一個追了我四年的終極追求者,蔣康不失時機地出現在我面前,前前後後,咋那麼沒有眼力見兒呢,你看我還有心嗎?你看我還有那玩意兒嗎?就算有,也早已破碎成了餃子餡了,哪有心思談戀愛呢?真是的,最怕這種無底線痴情狂。我說:「求求你啦,讓我一個人待著吧。」我告訴他,我不會跳樓的,我更願意一個人,就像一個喪家狗那樣,獨自舔傷,我慘我認了,我苦我受了,我傻我活該,你給我留一點點尊嚴吧,你別在我面前晃啦,你再晃我就真的要跳樓啦。
然後畢業,然後工作,然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我還沒有從失戀的爛泥坑裡爬上來,就又悶頭挨了一棍子,人們都咋說的?禍不單行!就是說我這種倒黴蛋。
更悲催的是,我根本就沒有死心,一直希望子楓突然回來找我,我根本不相信真的分手了,我對他的人品太了解了太相信了,我根本不相信事實,經過這一場折磨,我的愛一點點都沒有少,反而更愛他了。所以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打他電話,消號了,杳無音信,找他人,查無此人,可是我就是不肯死心。
「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這個念頭一直在我腦子裡反反覆覆念叨著,不能停下來,生怕自己反悔。
我覺得他一定會回來,就算不回來,至少我還有他的孩子,就足夠了。我就是這麼想的,非常的悲壯堅定。所以我不管死黨娜拉怎麼勸我,都沒有用,我就像英雄那樣,視死如歸,義無反顧,見了棺材也休想讓我落淚。
蔣康,無論我怎麼罵他,怎麼折騰他,他都一直陪著我,和我一起在這個孤孤單單的城市裡,他爸爸已經在一線城市,為他聯繫好了一家設計院,他還是拒絕了。他說要和我結婚,我決絕地說:「我永遠不和你結婚,我不愛你。」我還幸災樂禍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欣賞他扭曲變形痛苦的臉,他轉身離開,第二天又帶著午餐回來了。
不是有人說:「你愛著的那個人永遠愛著別人」嗎。真的,絕無例外,也許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牛郎和織女,可惜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人間,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等我肚子越來越大,大到無法掩飾的時候,我就不能上班了,蔣康安排我去了他外婆家住,他說他姨媽是醫院的院長,會照顧我。他支支吾吾告訴他外婆和姨媽,說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我苦笑,無法辯解,也解釋不清楚。所以他們百般疼愛我,還各種方式給蔣康爸媽施壓,讓他們趕緊給我們操辦婚事。
孩子出生以後,由外婆和他表姐照看著,他表姐結婚很多年了,沒有孩子,非常喜歡孩子,特別想要領養這個孩子,我說:「想什麼呢?不可能的。」
我心神不定,整天哭哭啼啼,也沒法子照看孩子,最後我把孩子留給表姐,我看出來了,她非常喜歡這個孩子,而且我恍恍惚惚,也沒有心思,我就只有每個月寄錢給表姐。
孩子出生以後,我就有點抑鬱症,治療了一段時間,好多了。然後我離開了這個讓我傷心欲絕的城市,我再也不能待下去了,太多傷心了,我好像永遠被憂傷籠罩,無法自拔。我去了更北的北方,原本我想去西藏,可是娜拉非得讓我去她那邊。
不久,蔣康也跟了過來。
(原創)
(未完待續)
202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