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窮書生中狀元，回家發現妻子失蹤，鄉鄰的反應讓他察覺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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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駙馬府丫鬟端著雪梨湯前往公主臥房，公主每晚喝一碗雪梨湯方能入睡。今夜秋風瑟瑟，加上前幾日鬧妖怪，全府上下一片恐慌。丫鬟不由得縮著脖子，加快了腳步。

公主臥房的房門大開，丫鬟有些疑惑，放緩了腳步，邁著小碎步挪到門邊。

「啪」，湯碗掉在了地上，丫鬟發出了尖叫聲。

翌日，京城便傳遍了，駙馬殺人了，殺的還是公主。

1

喬沐安葬好了父母，家中只剩下了一間破茅屋，還有幾件舊家當。

鄉試又落榜，早已疾病纏身的雙親再也熬不住，先後撒手人寰。

喬沐將所有的詩詞、文章和畫稿全部抱出來，點了一爐火，一張一張扔進去。家境清貧，屢考不中，父母離世，他再也沒有苟活的理由，只想著與自己的作品告別，然後坦然赴死。

夜風微涼，儘管火光搖曳，喬沐的手依然被凍得僵硬。

不知從哪裡吹出一陣疾風，堆在地上的紙張四散飄零。喬沐也懶得去撿，等這堆燒完了再撿也不遲。

只是紙張落盡，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白衣小姑娘，正捧著一張詩稿看。

「公子好文採！」小姑娘抬眼，圓圓的臉頰透著點粉桃。見喬沐不答話，又說：「你看這詩，把秋天寫得多麼美好！」

喬沐的手一抖，「我寫的是落榜的心情……」

小姑娘一愣，乾笑兩聲，「這個……比喻，妙哉，妙哉！你看這詩，多麼樂觀向上，公子心胸豁達，小女子佩服，佩服！」

喬沐將手裡的紙稿揉成一圈，悶聲道：「是絕望……」

小姑娘的笑臉一僵，拿到詩稿挪到喬沐身旁，「你看這字，娟秀大方……」

喬沐瞟了一眼，繼續燒紙，「你拿反了……」

小姑娘鼓著腮幫子，眼珠滴溜溜地轉，忽然擠出些淚光，哀聲道：「小女子名阿紅，父母雙亡，流落在外，仇家追殺，食不果腹……」

喬沐扭頭一道冷冷的目光，阿紅揉了揉眼角，「總之，怎一個慘字了得。路經貴寶地，小女子飢餓難耐，疲憊不堪，還望公子收留一晚。」

喬沐嘆了口氣，本來決定夜裡投湖自盡的，實在不想多管閒事。但天色已晚，如果不管這小姑娘，又出了什麼事，豈不是平添罪孽。

他搖了搖頭，朝身後一指，「那處是我家，你去吧。」

2

喬沐在外室湊合了一宿，醒來時陽光已經鋪滿了半室。他起身環顧一周，看見阿紅走進了書房。

房中凌亂地堆著昨夜沒燒完的詩詞文章，阿紅正把一張詩稿往牆上貼。

喬沐皺了皺眉，「姑娘何時離開？」

「公子才華橫溢，不繼續考試真是可惜了。」阿紅並沒有轉身，而是扶著下頜欣賞起一幅畫來。

喬沐不願多作辯解，抬了抬手，「我還有事要做，勞煩姑娘離開。」

阿紅轉身，手上多了一隻沉甸甸的錦囊，「其實今早我去鎮上逛了一圈，賣掉了一些你的字畫。」

喬沐錯愕，誰會要他一個窮酸秀才的字畫？他半信半疑看著阿紅，後者連忙打開錦囊，裡面是一些碎銀子。

「公子，我沒騙你，還有幾個富家公子哥兒看了你的字畫後，問能不能請您代寫情書呢。」

喬沐啞然，像在做夢，半晌道：「代寫……情書？」

「沒錯呀。」阿紅興致昂揚，「他們在追求一些名門小姐，可惜才華有限，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情，說想拜託公子您寫首情詩，當然吶，辛苦費是少不了的。」

這也行？喬沐揉了揉額頭，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歸西了。

「我說公子啊，您就別糾結了，您父母泉下有知，一定希望您繼續考試，光宗耀祖。」

這話倒是說到了喬沐心坎上，他看著阿紅，露出了難得的微笑，「阿紅姑娘說得有理，多謝了。姑娘要往何處去，不妨讓我送你一程？」

阿紅一聽，立時紅了眼眶，方才還春風拂面，此時已是秋葉飄零，「公子，阿紅孤苦無依，走投無路，若是……若是公子要趕我走，那我興許就慘死荒野……」話未說完，淚已落下。

喬沐慌了手腳，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唉唉……你你別哭啊，我不是要趕你走，但……但男女授受不親，我我……」

「公子就說我是您遠方親戚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說罷，阿紅依舊淚眼楚楚。

喬沐沒轍，只得默許阿紅留下。

3

阿紅還真的帶了幾單生意回來，無非就是寫詩讚美女子容貌美麗、性情賢淑，或表達自己的仰慕之情。

阿紅總是把公子哥兒的對象描述得繪聲繪色，比如那女子回眸一笑，令人窒息；那姑娘溫柔善良，猶如軟軟的泥土，散發著清香……

喬沐倒是得了不少靈感，他將素未蒙面的女子看作花草山水，寫出來的情詩竟美而不俗，含蓄內斂。

阿紅說公子哥兒們滿意得不得了，喬沐在鎮上的貴公子圈裡已經有了名氣，生活費不用愁了，只需安心讀書，早日考取功名。

歲月靜好，喬沐重拾書本，又開始日日苦讀。

阿紅料理家務是一把好手，原本破破爛爛的茅屋，經過她的整理，內外煥然一新。門前新種了小雛菊，屋後多了竹子，屋內東倒西歪的桌椅也都整潔挺立。

喬沐恍惚回到了從前，父母打理家事，自己一心只念聖賢書。有時望著窗外，鳥語花香，他竟怕是做夢，直到阿紅端一杯清茶進來，那嫋嫋茶香讓他重回當下。

春去秋來，轉眼又到了鄉試。喬沐懷著幾分忐忑，幾分自信，走進了貢院。今年的試題沒什麼特別，喬沐答得很順暢，但年年都很順暢，他也不抱多大希望。

放榜之日，喬沐還沒來得及出門，村長便推門而入，「喬沐啊，你中了！還是解元！」村長激動地握住喬沐的手，眼角還帶點淚星子，「你是咱們村第一個舉人！我們都以你為榮！」

喬沐愣了半晌，看著村長笑到幾乎扭曲的臉，他才確定，這次是真的中了。接下來是會試、殿試，他簡直不敢想。

接下來的日子，喬沐更加緊張了，幾乎日日挑燈夜讀。他覺得老天終於開了眼，自己的才華終於得到賞識。既然如此，那麼自己要更加努力，不負父母一片苦心，不負為國奉獻的夙願。

4

第二年年初，喬沐準備行囊前往京城參加會試。阿紅在家忙裡忙外，既要招呼來拜訪的村裡人，又要打理家務，還得給鎮上的富家公子們送情詩情畫情書。

喬沐一邊收拾著行裝，一邊看著阿紅在狹小的屋子裡竄來竄去。掐指一算，阿紅來家中已整整一年。

這一年，他沒為家中事務操一點心，每日好酒好菜好茶，而阿紅的存在似乎已經成為習慣。此時想到要遠去數月，他竟幾分不舍。

夜裡，阿紅在一旁縫衣服，她說京城是貴人的天下，一定要穿得體面，所以特地去鎮上買了些上好的綢緞，要縫製一件錦衣，她為這件衣服取名為「無敵仙才降世所向披靡連鎧甲也無法比擬的獨一無二戰衣」。

喬沐卻無心看書，心中似有一團火悶在爐子裡燒。他起身開了一瓶酒，猛灌兩口，喉中立刻火燒火燎，他忍不住咳了幾聲。

阿紅慌忙過來扶住他，「公子幹嘛喝得這麼急？」

喬沐抬眼，用袖口擦了下嘴角，眼裡全是阿紅圓圓的透著桃粉的臉頰，他全身血液沸騰，身體便倒向阿紅，雙手緊緊抱住了她。

阿紅身子一顫，略微向後縮了縮，又不動了。喬沐低下頭，嘴唇碰觸到阿紅的額頭，一路向下流連。

一夜春宵。喬沐醒來時，頭有些痛。。

阿紅也睜開眼，往喬沐的懷裡擠了擠。喬沐撫摸著她的長髮，柔聲道：「阿紅，我們……成親好嗎？」阿紅沒吭聲，喬沐緊張地低頭看她，卻發現她抿著嘴角，眼眶裡有淚水打轉。

沒等喬沐再問她，阿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將鼻涕蹭在喬沐的胸口上，一邊抽泣著說：「阿紅……願意……願意……」

擇日不如撞日，喬沐當日便與阿紅拜了天地。小兩口還沒親密幾日，喬沐就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5

會試放榜之日，喬沐高舉會元。他盯著榜單看了良久，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拍打了幾下臉頰。是的，榜首之人正是自己，沒有做夢，一切都是真的。

夜裡，他獨自一人坐在護城河旁，一邊灌酒，一邊遙望月色。朦朧的視線裡，有父母勞累的身影，也有阿紅將書拿反後還高聲朗讀的模樣。

他一邊笑著，淚水卻打溼了衣襟。

殿試如期而至，喬沐拿筆的手微微顫抖。不知怎的，腦海中文思泉湧，筆下更是如飛龍纏繞，洋洋灑灑，文章渾然天成。擱筆的剎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手還在顫抖，眼眶不覺溼潤了。

殿試過後，喬沐匆匆收拾行李回鄉。結果已不重要，如今的局面已經超乎期望，即使不中一甲，考試合格後也有望進翰林院。

家中分外清靜，喬沐也顧不得禮儀，推門就叫喊著「阿紅」。裡裡外外跑了一圈，卻不見阿紅的身影，莫非去鎮子上買東西了？他急忙去鄰家問了問，都說有幾日沒見阿紅了。

他在屋子中央打轉，阿紅會去哪裡呢？忽然瞥見牆角一攤血，他走過去蹲下摸了摸，血漬已經幹透，這是……阿紅的血？他嚇了一跳，阿紅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依稀記得阿紅說過仇家追殺，當時以為她是信口胡謅，難道是真的？

正當他六神無主，屋門開了，他轉身衝過去，剛張開嘴，卻見村長激動到發紅的臉，「喬沐啊，你中了……中了……」他哽咽了下，「狀元吶！我村出狀元吶！老天有眼啊！」

喬沐被村長握住手一頓搖晃，整個人恍恍惚惚。村長身後烏泱泱一大群人，有村民，也有身著華服的人。人群自動分站兩側，一個中年男人緩步走進來。

男人的衣著異常奢華，微微揚起的下頜顯出不凡的氣度。村長立刻俯首，彎曲的脊背顫顫巍巍，「九王爺，這位就是喬沐。」

九王爺捋了捋鋥亮的鬍鬚，微微頷首，「是個人才，本王看過你的試卷，嘆為觀止。聖上也十分賞識你的才華，特命本王迎你進京。」

見喬沐愣住了，村長慌忙拉著他下跪，「聖上英明，請王爺到驛站休息，我這就帶人為狀元郎收拾行裝。」

直到人群散去，喬沐才回過神來。狀元？我竟考中狀元了？他踉踉蹌蹌地跌坐在椅子上，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難以置信？狂喜不已？手足無措？就算是他自己，也無法準確說出此刻的心境。

「我說狀元郎啊，趕緊收拾吧，王爺還候著呢！」村長半彎著腰，拍了拍喬沐的肩膀。

喬沐一驚，阿紅還沒找到呢，「村長，你見著阿紅了沒？」

「你媳婦阿紅？沒見著啊，怎麼了？」

「她不見了，村長，我要報官！」

「沒準回娘家了，別管那麼多了，你趕緊收拾！」

「可……」喬沐轉頭想要指那攤血，卻被村長打斷：「我的祖宗啊，阿紅的事我幫你盯著，我去報官，若是有她的消息，我派人去京城找你。」

「但……」沐看著村長慌亂而卑微的目光，心裡察覺不對，但質問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長嘆一口氣，轉身進了裡屋。窮書生中狀元，回家發現妻子失蹤，鄉鄰的反應讓他察覺不對。

喬沐去祭拜了父母，而後村長送他到了驛站，他再三叮囑村長尋找阿紅，村長眼神恍惚連聲答應。

6

回到京城，九王爺安排喬沐住在驛站，三日後進宮參加宴會。

喬沐心系阿紅，寢食難安。每日外出遊走，驅散內心的煩悶。

這日歸途中，天降細雨，喬沐站在屋簷下躲雨。街上人們步履匆忙，唯獨一把油紙傘緩緩走來。

等行人走過，他看向傘下，頓時呆住了。

傘下的女子竟是阿紅！但此時的阿紅身著華裳，面色雪白如玉，目光更是清冷似雨。她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撐著傘，阿紅閒庭信步的模樣。

「阿紅。」喬沐走過去，擋在阿紅面前。

阿紅疑惑地看著他，隨後皺了皺眉，丫鬟立即插在了她和喬沐中間，「這位公子請讓開，我家小姐趕著回家。若是耽誤了時辰，小姐的家人追究起來，公子難免吃不了兜著走。」

「阿紅……」喬沐急切地喚著她的名字，「我……我是你的相公，你這是怎麼了？」

「大膽！哪裡來的登徒子！信不信我叫人送你去官府吃牢飯！」丫鬟怒目而視。

「算了，興許是個瘋子，我們走吧。」阿紅淡然道。丫鬟一邊瞪著喬沐，一邊護著阿紅繞開他。

「阿紅……」喬沐追了兩步，又停下來，她怎會忘了他？想起那攤血跡，莫非阿紅遇到了什麼事，失憶了，然後被京城貴人相救？

他的腦海一片混沌，從頭到腳被雨水淋了個透。

皇宮夜宴，喬沐坐在九王爺身旁，渾然不覺周圍豔羨的目光。鶯歌燕舞，觥籌交錯，他卻只想著阿紅，眼前一幕幕回放著雨中的相遇。

忽然四周靜了下來，高高在上的陛下起身看向宮門，洪亮的聲音響起：「高寧公主駕到！」

眾人的目光也飄向宮門，高寧公主從不示人，據說美若天仙，陛下捨不得公主的容貌被人窺視，直到到了出嫁的年齡，才允許公主出來見人。

公主儀態萬千，款款走到陛下身邊，陛下滿臉笑容，「寧兒，這次的一甲個個一表人才。」說罷，使了個眼色。高寧公主微微一笑，沒有回話。

席上的喬沐已經傻了眼，這位高寧公主正是前日雨中遇見的阿紅。他的妻，阿紅，竟是當朝聖上最寵愛的高寧公主，這比他金榜題名還難以置信。

宴會的下半程，喬沐滴水未進，一直痴痴地看著高寧公主。後者與他有短暫的目光相遇，先是一驚，而後轉過頭，不再看他。

「新科狀元可是被公主迷住了？」九王爺不知何時湊了過來。

喬沐慌忙垂下眼帘，「公主驚為天人，在下失禮了。」

九王爺笑了笑，「不必慌張，其實……」他壓低聲音，「陛下有意招你為駙馬。」

「駙馬？」喬沐立刻捂住了嘴，緊張地看了看周圍，「王爺……此話當真？」

九王爺抿了口酒，目中精光灼灼，「本王誆你做什麼，此事可開不得玩笑。當日看了你的試卷，確實是難得的仙才，我便向陛下提議，若是狀元相貌堂堂，不妨招為高寧公主的駙馬。」

喬沐心下歡喜，若是如此，他便有時間喚起阿紅的記憶。他同她早已成了親，再成一次又何妨。

「本王很看重你，你不要讓本王失望。」九王爺意味深長地看著喬沐。

7

喬沐即刻被授翰林院修撰，駙馬之事也定了下來。

成親那夜，喬沐高興地掀開紅蓋頭，迎接他的卻是高寧公主冷漠的臉。

「那日在街上，你痴痴顛顛，沒想到還是個狀元。罷了，雖然你做了本宮的駙馬，但不可逾矩，本宮還不想與你同房，今夜你去書房睡吧。」

「你是不是曾經流落民間，是不是受到了宮裡什麼人的迫害？」喬沐試探著。

「你在說什麼？」高寧公主秀眉緊鎖。

「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必隱瞞，宮裡人都說公主從不示人，也許是因為公主從前都不在宮中？現在既已回宮，那就是安全的。還是說，謀害你的人還在宮中？」

高寧公主避開喬沐的目光，轉身扶住了梳妝檯，良久道：「本宮……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喬沐隱隱覺得，高寧公主有事隱瞞。她隱藏身份，改名阿紅，還與他成了親，那麼她原本是打算永不回皇宮的。那攤血跡，也許表明她是被迫回到了皇宮，她還處在危險之中。

喬沐在宮中沒有關係，打聽不出宮中秘事。他不知道阿紅是失憶了，還是擔心他的安危不肯相認，只能用盡閒暇時間守著阿紅。

幾日後的夜晚，高寧公主的房中傳出驚叫，喬沐立刻趕了過去，只見一隻通體灰白的貓弓起身子對著高寧公主。那貓的毛豎立著發出淡藍色的光，深藍的瞳仁幽若玄冰，一看就不是凡物。

貓轉頭看著喬沐，發出刺耳的叫聲，恰好府中侍衛趕到，貓竄上了房梁，很快消失了。

喬沐連忙跑過去抱住高寧公主，此時的公主髮髻散亂，袖子也破了一隻，露出血紅的抓痕。她的臉上掛著淚珠，臉頰透著淡粉。這副模樣，才是阿紅的樣子。

「阿……公主，除了手臂，還有無傷處？」喬沐情不自禁，差點叫出阿紅的名字。

高寧公主搖了搖頭，緊緊貼著喬沐的胸膛，「那隻貓……它想要佔據我的身體。」

「這就是你逃離皇宮的原因？皇上知道嗎？」

高寧公主不再言語，只緊緊抱住喬沐的腰。喬沐想著來日方長，總有一天阿紅會敞開心扉，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護好阿紅的安全。

8

不出半月，城中傳出幾起貓傷人的事件。所傷之人皆為年輕女子，她們容貌秀麗，待字閨中，卻被貓掏了心，死狀慘烈。

京城人心惶惶，朝廷下令徹夜宵禁，可別說晚上，就連白天也無年輕女子出門。

妖貓作祟，豈是凡人能對付的。九王爺請了一位得道法師入駐駙馬府，因為妖貓揚言要公主的身體。駙馬府日日戒備森嚴，侍衛們提心弔膽。

七天後，妖貓終於來了。它直奔公主臥房，但被早已埋伏好的法師和侍衛圍住了。妖貓站在中間，不停地發出低吼，慢慢挪動步子觀察著人群。

喬沐站在外圍，摟著高寧公主，與妖貓目光相遇的瞬間，他渾身一顫，那隻貓的眼神有些怪異，與它看別人時略有不同。

法師揮舞起寶劍，朝妖貓刺去。妖貓立即逃竄，但周圍早已架起了獵妖法陣，妖貓只要碰觸結界，就會傷到皮毛，發出慘叫。

但這妖貓似乎不打算投降，哪怕已經喘息不已，仍然與法師在陣中周旋。

眼看它連站立都不穩，不知從哪裡竄出一隻黑貓，扔了一個金色法器入陣，獵妖陣瞬間崩塌。

妖貓突然長吼一聲，也不知哪來的力量，凌空竄起直撲高寧公主。

喬沐一個轉身，將高寧公主護在懷中，後背猛地一陣刺痛，幾乎跪倒在地。

黑貓化成人形，纏住了法師，似乎比妖貓靈力還高，法師一時半會兒壓制不住，這邊侍衛與妖貓纏鬥在一處。

原本縮在喬沐懷裡的高寧公主忽然掙脫，從法師的布袋裡取出一把匕首，趁著妖貓應付侍衛，朝妖貓後背刺過去。喬沐大步跨過去，想要奪過匕首，自己攻擊妖貓。

可妖貓反應靈敏，一尾掃過去，高寧公主的匕首脫手，下一刻，妖貓揚起爪子，高寧公主隨即慘叫一聲，捂著臉躺在地上。

「阿紅！」喬沐跌跌撞撞跑過去，扶起高寧公主抱在懷裡。高寧公主渾身顫抖，哭喊之聲不絕於耳。

「夠了！快走！」黑貓跳過來抱起妖貓，沒想到另一隻手抓住了喬沐，「讓開！不然殺了你們的駙馬！」喬沐被拎了起來，轉頭再看高寧公主，面目竟完全變了樣。

法師一下沒了主意，若是駙馬出事，朝廷會不會讓自己擔責？

思忖之間，黑貓已經帶著妖貓和喬沐消失在夜色中。

9

黑貓將喬沐扔在了一處隱秘的山洞，狠狠啐了一口，「負心漢，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你認識我？你到底是誰？」喬沐警惕地看著黑貓。

「我是誰不重要，認得她嗎？」黑貓朝團在地上的妖貓努了努嘴。

它……我何時認得一隻貓？喬沐心下疑惑，當看到妖貓腳上的紅線，他想起來了，年少時他曾養過一隻野貓。沒錯，也是灰白色的毛，他貪圖好玩給野貓腳上系了一條紅線，不過養了數月，後來那隻野貓不見了。

「想起來了？」黑貓偏著頭，「就因為那條紅線，她給自己取名叫阿紅。」

阿紅！喬沐捂住胸口，這怎麼可能？

黑貓不緊不慢道：「怎麼，不相信？」冷笑一聲，「你以為自己是怎麼考中狀元的？阿紅在天宮找司命星君查了命簿，你的命運就八個大字『懷才不遇，鬱鬱而終』。阿紅知道你的心願，但妖命太賤，她用自己的八條命才為你改了運程。」

喬沐說不出話來，眼前的一切開始顛倒搖晃。

「本想著等你高中狀元回來迎她，沒成想被一個臭道士抓了去做藥引，她逃出來時只剩半條命，再也無法幻化成人形。」

黑貓頓了頓，折斷了手裡的稻草，「你知道用阿紅的命做成的藥給了誰嗎？正是你歡天喜地娶回來的公主，那公主天生相貌醜陋，吃了藥便有了阿紅的容貌。

可藥效不濟，需要少女的心做成補藥，每七日服用一次，才能保住容貌。」

黑貓從洞裡拖出一隻箱子，一腳踢翻，「你自己看看吧。」

箱子裡的紙張灑了一地，喬沐拾起一張，竟是為富家公子哥兒代寫的情詩。原來，根本沒人看上他的才華，全是阿紅的良苦用心。想起昔日相處的種種，喬沐悔恨不已，自己怎會被一張皮囊所欺騙？

他伸手想去摸變回了貓的阿紅，可阿紅鑽到了黑貓身後。

黑貓嘆了口氣，「她不願你看見她這副模樣，你朝洞裡走，在那側洞門等我。」

片刻後，黑貓身後跟著化成人形的阿紅到了洞口。喬沐一驚，動了動嘴唇，黑貓使了個「閉嘴」的眼色。黑貓上前，低聲道：「不過曇花一現，我能做的就這些了。」

黑貓默念口訣，雙手一揮，四周變成了喬沐家周圍的樣子，屋前的小雛菊雪白透亮，屋後的竹林隨風搖曳，竹葉沙沙作響。

阿紅半低著頭，邁著小碎步走到喬沐面前，「公子……你後背的傷……」

「不礙事，不過，你該叫我相公。」喬沐笑了笑。

阿紅剛抬起頭，便被喬沐攬入懷中。喬沐抱得分外用力，臉頰緊緊貼著阿紅的髮絲，阿紅不禁咳了幾聲，喬沐這才鬆開她，卻見她的臉色愈加蒼白，早已不見那團桃粉。

「相公，我想聽你念詩。」語罷，她一揮手，面前出現了裝詩稿的箱子，旁邊燃起了一堆篝火，宛若重逢的那一夜。

喬沐擁著她坐下，隨手拿起一張開始念。阿紅靠在他的肩膀，不時發出輕笑。

不知過了多久，喬沐感到肩頭的重量在一點點消失，他不敢側頭，一直念一直念，淚水打落在紙上，連字跡也無法辨認。

10

「駙駙……馬爺。」僕役手裡的掃帚落在了地上，他緊張地看著喬沐，身子不由自主地後退。駙馬居然能活著回來，不會是已經變成妖了吧？

喬沐沒有理他，徑直入了府門，迎面撞上了九王爺，後者也是一驚，將他請進了一處偏房。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九王爺站得遠遠的，右手按在佩劍上。

「妖貓見我是男兒身，沒甚用處，看管也不嚴。」

九王爺坐了下來，長舒一口氣，「公主的事想必你已知道，不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只要你把這事爛在肚子裡，保你一生享盡榮華富貴。」

見喬沐沒有牴觸，他鬆了松肩膀，「說實話，當初看中你是因為你身份單純，與宮中之人沒有牽扯，這樣辦起事來才放得開手腳，我與皇兄急需你這樣的人才。」

「多謝王爺賞識。」喬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無敵仙才降世所向披靡連鎧甲也無法比擬的獨一無二戰衣」，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九王爺離開後，喬沐走進了公主的臥房。公主的塌前隔著紗簾，但能看見她正斜靠在床榻上。

「公主。」喬沐行了個禮。

「是你，沒想到還能回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我的容貌得靠少女的心來維持。你要是害怕，大可不做駙馬。」

透過紗簾，喬沐看見高寧公主已經恢復了本來的面貌，醜如碩鼠，正往嘴裡塞葡萄，那汁液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也許七天後，會有新的藥和人心送到她的面前。

「美也好，醜也好，人也好，妖也好，只要真心相愛，任何事都不算阻礙。」

高寧公主噗嗤一笑，「是個聰明人，識時務者為俊傑，父皇沒看錯你。」她打了個哈欠，「我乏了，你退下吧。」

喬沐默默站立了一會兒，見高寧公主閉眼不動了，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床榻，身後是一把寒光畢現的匕首。

11

駙馬殺了公主，京城為之震動，官府出動百人追捕，但駙馬直接投了護城河，連屍骨都沒找到。

黑貓靠在一塊石碑前，用手拍了拍碑面，「我把你倆葬在了一起，你倆泉下有知，保我多活幾年吧。」說罷，仰頭灌進一瓶女兒紅。（作品名：《奇事：仙才嘆》,作者：蝸牛塘。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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