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穀子季節,太陽火辣辣的;到了黃昏時候,偶爾還是吹來一陣涼風。我和小剛坐在他家階沿上,一邊與他閒談,一邊與他母親聊天。
四周靜悄悄的,只聽到他母親那單調、柔和的晃動風車的聲音。
「阿娘!」那聲音好嫩脆。小潔放工了!只見她頭戴草帽,左手拿著鐮刀,右手提一雙涼鞋。
「你是小姐?幫你大叔打穀子?」我只會明知故問。
「鄉裡人,嘴笨。他是田老師,哥哥的朋友。」
小潔隨便摘下草帽,璨然一笑,瓜子臉上留下了一對酒窩窩;儘管頭髮散亂,褲腳還挽著,依然透露出少女的青春美,和健康的疲勞美。
「阿娘,這幾天苦得很,轉工打夥的。明天還要給三叔家做。我下河去……」
少女的腳步輕盈而又有節奏。看著她的背影,約1米6高,身材勻稱,可惜頭上的鮮花已經被太陽曬染了。
大約半個小時,小潔回來了。像變魔術一樣,站在我面前的小潔像出水的芙蓉,全身都放射出青春少女的光彩。真是十八姑娘一朵花啊!她身穿花色的短袖,色調淡雅的裙子十分適合地與短袖搭配在一起;頭髮又黑又長,呈披肩狀,一對亮黑亮黑的眼睛,好像專門為她的瓜子臉生的。
「你打扮得像電影明星。」我真誠地讚美她。
「哪裡!鄉裡人怎麼能與城裡人比?」
「聽說你伯伯給你找了工作,你不去?」我努力尋找話題。
「我懶得去。鄉裡人打工,不下賤?」
「你讀初中沒有?」
「小學差一年。」她自我解嘲地笑了。「我大姐命還苦些,只讀一冊書。」
不久,小潔準備到鄰居家借書去。母親不同意:「砍腦殼的。明天還要幫忙,早點睡。」
小潔努努嘴,想一想,也是,就進房去了。
我望著面前的小潔消失在黑暗中,猛然想起漢高祖劉邦的「名言」: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如今,小潔連「夜行」的機會都沒有啊!
屋裡傳來輕柔的歌聲:「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歌聲甜甜的,是和著卡拉OK唱的,效果就與電視上的差不多,只是沒有人鼓掌。城裡跟鄉裡不一樣喲。今天是周六,鄉裡怎麼能與城裡比?小潔的堂姐在縣勞動服務公司工作,是個歌迷,這時,她也許在縣城最豪華的「迷你」夜總會唱著同樣的歌。嬌豔迷人的堂姐在盡情地歌唱,臺下追捧著黑壓壓的一片,鼓掌聲,吆喝聲,口哨聲,不絕於耳。
小潔的歌聲漸漸消失,我也不知不覺的進入夢鄉。
第二天,因為要趕車,我也起得早,便與小潔一同往公路上走去。清晨的小潔,沒有著意打扮,一身的「勞動服」,仍然麗質照人。雖然頭髮夾了起來,更不用說,沒有穿裙子了。
「小潔,你不採一朵花戴著?」
「好看嗎?」她得意地笑了,彎腰摘起了一朵山花。
那笑容,那山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