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到一家廳上會話,見一僕人捧茶出來,渾身竟無衣服,只有瓦二片,用繩束於腰胯,將下身前後遮蓋。主人怒曰:「有客在堂,這奴才為何將這粗厚衣服穿出來,成何體面?快去換輕軟衣服來,好見客。」僕人答應去了。少刻,僕人將瓦解去,又將荷葉兩塊束在下身出來。客見而謂主人曰:「尊府的用度太奢華了,恐非居家所宜。」主人曰:「舍下並不奢華。」客曰:「不要說別的事,只是你家的小夥,又有粗厚衣服,又有輕軟衣服,何況別的事麼?」主人曰:「這小夥,當日到我家來的時候,說過在先,是他自己家去吃飯,我只管他的衣服?若再不肯與他穿一套換一套,怎的存留得他住。」
一富翁不用奴僕,凡家中大小事務,都是自己親為,勞苦不堪;因有幾個朋友,勸他僱一奴僕使喚,可以安逸。翁曰:「我豈不知用個奴僕甚好,但只怕他要我的工錢,又怕他吃我的飯,我所以寧可自己勞苦,不肯僱人。」旁有一人知其意,假說曰:「我家有一僕,並不要工錢,又不吃飯,且是小心勤力,我送與老翁白白服侍,還肯收用否?」翁曰:「若不吃飯,豈不餓死?」人曰:「我這僕,因幼時曾遇著神仙,傳他一個喝風屙煙的法子,所以終日不餓。」翁聽罷,想了一會,搖頭曰:我也不要。」人問:「因何又不要。」翁曰:「你說這僕能喝風屙煙,但我尋一個人,就要一個人的大糞灌田,既是屙煙,自然少一個人的糞灌田,我所以也算計不來。」
不吃飯,又屙屎,其屙的屎,不但可灌田,還要此老吃得,才是如意。
或問:「狗子因何能吃骨頭?」答曰:「因他肚裡有化骨丹,所以能吃骨頭。」又問:「狗子因何好吃屎?」答曰:「因他肚裡不明理,所以好吃屎。」
昧著良心做事的必變吃屎之狗。
有一富人極吝,欲請師教子,又
捨不得供膳,欲得先生不吃酒肉飯食者方可。後有一先生,喜甘淡泊,每日惟吃粥三餐,有人薦來。翁聞而沉思半晌,對先生曰:「且莫造次,只這煮粥也費事,到不如每頓粥,我情願折錢二文,與先生買兩個燒餅吃,若是先生食量小的,還可以省下一文錢來上腰,豈不兩便?」
師怒主人不請,俟學生到館,悻然急口而教其書曰:「春遊芳草地。」徒含淚強讀,然已解師意,讀過乃云:「父親———。」師曰:「父親怎麼?」徒曰:「買肉。」復略緩教第二句曰:「夏賞綠荷池。」徒猶不能隨讀。又問:「汝父買肉做甚?」徒曰:「說請先生。」師怒少霽,遂緩教第三句曰:「秋飲黃花酒。」又問:「幾時請我?」徒曰:「就在今日。」師乃大喜,緩緩明白教第四句曰:「冬吟白雪詩。」
一人向眾誇說:「我見一首虎詩,做得極好極妙,只得四句詩,便描寫已盡。」旁人請問。其人曰:「頭一句是甚的甚的虎,第二句是甚的甚的苦。」旁人又曰:「既是上二句忘了,可說下二句罷。」其人仰頭想了又想,乃曰:「第三句其實忘了,還虧第四句記得明白,是狠得狠的意思。」尾一句,要咬牙搖頭的說,才發笑。
古人說得好:寧在人前全不會,莫在人前會不全。」若有學問,不妨講說;如或有頭無尾,不如不說。
有富貴公子,早晨出門,見一窮人挑擔子,臥地不起,問人曰:「」此人因何臥倒?」旁人答曰:「這人沒得飯吃,肚餓了,倒在地上歇氣的。」公子曰:「既不曾吃飯,因何不吃一盞人參湯出門?也飽得好大半日。」
晉惠帝御宴,方食肉脯,東撫奏旱荒,饑民多餓死。帝曰:饑民無穀食,便食這肉脯,也可充腹,何致餓死?」與此即同。
一琴師於市中彈琴,市人以為琵琶三弦之類,聽者甚多,及聞琴聲清淡,皆不喜歡,漸次都散。惟一人不去,琴師喜曰:「好了,還有一個知音,也不辜負我了。」其人曰:「若不是這擱琴桌子是我家的,今伺候取去,我也散去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