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無比的大街上,一個長袍加身,高高瘦瘦的說書先生,拍案而起。為先前講的那段精彩絕倫的段子做最後總結,「夢想這東西,是虛幻縹緲的。就像天上的神,你說有,那就有。你說沒有,別人也無可奈何。」說完這句話後,來圍觀的人們是懂非懂地拍拍手,然後頓覺索然無味地離開。
因為在這人心冷漠的年代,聽一個人談夢想,就像看著一頭牛,用笨拙的蹄子在一群精通音律的高手面前彈琴一樣地不可理喻。然而他們並不知道,在不遠的地方,正有一頭彈著琴等待蛻變的牛。
牛者,鄙人是也!
當我正準備伸出舌頭,捲起一把青草證明自己牛的身份時。邊上的一個音律大師忍不住大叫,「這絕不是牛,它是人。」
於是在我的錯愕之中,眾人皆點頭稱是。因為他們在這裡看一頭牛彈琴,既不符合常理,也拉低他們的身份。所以慢慢地,我又被人美其名曰「牛人!」
被人莫名其妙地抬高了身份,我受寵若驚,從此便抬起前腿,學人一樣用雙腳走路。解開脖子上千百年來低賤的束縛,戴上屬於高貴的金光閃閃的吊墜。至於青草什麼的,我也是不屑地無情地帶著冷漠地從上面踏過。
我在世人驚疑的眼神中走過,他們微笑,轉身卻又面露鄙視。我才不會與世俗的人一般見識,我知道他們那是嫉妒,赤裸裸地嫉妒。他們嫉妒我變成了人,一個或許有天凌駕於他們之上的人。
看到我的轉變,世人皆驚嘆。於是乎什麼政界名流,文人墨客。都紛紛效仿,戲稱願意做一頭為勞苦大眾服務的牛。因為他們知道有我這個前牛之鑑。因為我從牛變成了人,所以他們偶爾當一次牛又如何。反正還會被人加上「牛人」二字,以博取後人的敬仰。
它們吃的是草,擠的是奶。住著簡陋的牛棚,幹著辛苦無比的農活。這些浮華背後的荒涼,誰在乎呢?
深諳世事的我,明白適者生存的道理。於是開始隨波逐流,趨炎附勢地為人做起了代言。誰也不知道我偽善的笑容背後藏著多少冷漠孤獨,甚至是一把冰冷的匕首。
我完全忘記自己是一頭牛,一頭曾經真正服務於勞苦大眾的牛。我變得利慾薰心,變得唯利是圖。身邊名叫人的動物越來越多,他們微笑著對我點頭哈腰。因為我在他們眼裡是另類,一種有利益榨取的另類。然而,愚蠢的人,他們又怎會知道一頭牛的思想呢?深知變成人的不易,所以一顆似人非人,似牛非牛的心。誰能猜得透?
於是我讓更多的牛合理地變成人。而那些牛人也深知做牛的心酸。才會更加的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攻城略池,不斷爬向屬於人的高處。然後把他們從城牆上丟下來,讓他們只能靠四條腿走路。讓他們自認為做不了人,讓他們從思想上變成一頭牛。而大多數的人,皆受到這種自甘墮落的思想所腐蝕,心甘情願地做起了牛。做得心安理得,做得無怨無悔,甚至比我們更專業。
之後的時間裡,我們去掉了牛,做起了一個真正的人。同時也丟掉牛的本性,做了一個貪婪無止境的人。當我們明白人心到底有多可怕時,我們已經徹底迷失了。因為我們根本找不到欲望的終點在哪裡。
幾個少數清醒的人牛,決定推翻我們牛人。可是在我們眼裡,他們只能算是一群烏合之眾,消滅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可是最終我們忽略了一點,他們曾經也是人。
最後我們放棄了抵抗,不是我們不是人類的對手。而是我們覺得做一頭牛,很自由,我們可以吃著滴著露珠的青草,爬著我們喜歡的高山,幹著本分的農活,我們覺得這遠比迷失來得純粹。
然而人類呢,還是一樣的除了勾心鬥角,就是爾虞我詐。每天都生活在壓力,惶恐,算計之中。這種不安的情緒,也許會伴隨著他們延續到生命的終結。
而此時的我,閉著眼睛,沐浴著夕陽,咀嚼著稻草,聽著說書先生的有趣的段子。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誰知道我的嘴角泛起一絲微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