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可憐華山絕洞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夏雪宜被溫家五老押著離開後,溫儀忍辱負重,帶著他們的愛情結晶——女兒青青待在溫家中,在流言蜚語與無盡白眼中年復一年地等待著,盼望著她的夏郎能來接走她娘兒倆。
但夏雪宜一直沒來。
溫儀哪裡知道,她在無數個夜晚苦苦等待的情郎,已經成為華山無名山洞中的一具骸骨。
可憐華山絕洞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小說中的溫儀比電視中的溫儀內心要苦得多,電視中的夏雪宜曾深情地對溫儀說:「我說過要和你在一起,我不後悔。」可小說中的溫儀根本沒有機會聽到這句話,故而十九年來,她無時無刻都處於對夏郎的思念與愧疚之中,她無時無刻都會想夏郎不來見自己,是不是因為他喝了她遞給他的蓮子羹失去武功而懷恨於她,這種愧疚比漫長的等待,無盡的思念還要令溫儀傷心,還要難以承受!
幸好她替她最愛的夏郎生了個女兒青青,青青長得像他一樣俊秀,像他一樣聰明,性格像他一樣敏感,甚至孤傲時表情都和他一模一樣(夏青青長得應該比較像父親,否則何紅藥不可能在她剛出現就注意到她。)
溫儀和青青在溫家的一幢小樓中離群索居,她向女兒傾注了所有的愛,她教女兒讀書,寫字,烹調,插花,種植,吹簫。
青青小時候,因為私生女的身份飽受白眼,回家後在她面前哭泣,她撫著女兒的柔發,多想告訴女兒,青青,你的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一直都待娘親很好,很尊重娘親,沒有強迫過娘親,娘親從來沒有後悔愛上他,從來沒有後悔生下你。可她不能說,女兒還很小,她怕青青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會對溫家的幾位爺爺產生仇恨之心,一旦被五位狼心狗肺的爺爺們知曉,他們肯定會不顧親情而對青青痛下毒手,青青如果失去生命,她還能活嗎?她只能苦忍,柔聲安慰青青,給予女兒最深的母愛。
青青性格越來越敏感(她知道青青是為了自己的身世而自卑,看得這些她好心痛,可為了保護女兒,她不能告訴青青真相),也越來越堅強,越來越懂事,為了保護她們母女不受人欺負,青青拼命學武,練就了一身好武藝。
青青長大成人,出落得就像是一朵花——一朵驕傲而刺人的玫瑰花,溫家的表兄們垂涎她的美貌,天天圍著她轉,青青不喜歡那些品行不端的表兄,就像刺蝟一樣保護著自己,十六歲青青就出門賺錢——她知道女兒是在外面當強盜,她天天都為女兒擔驚受怕,祈禱著她能平安歸來。
青青十八歲那年,愛上了一位武功高強為人淳樸的少年袁承志,袁承志人品奇佳,竟到溫家歸還青青送給她的千兩黃金,為了女兒的終生大事,她到練武廳裡偷瞧青青的心上人,那裡已經打成一團,她意外發現袁承志的武功招術和夏郎的一模一樣。
袁承志竟是夏郎的隔世弟子,從袁承志口中得知,她苦苦等待十九年的夏郎,已經成為華山絕壁無名山洞的一具骸骨。
得知夏郎死去的訊息,肝腸寸斷的她對人世已無半點眷戀之心——本來她還擔心她走後青青會無依無靠,現在她不用擔心了,青青有了心上人,袁承志人品好,重情義,武功高,又是夏郎的隔世弟子,相信在袁承志的保護下,青青不會再受到傷害——她多麼想立即隨夏郎於地下,只是折磨她整整十九年的愧疚至今無法得到解脫:「夏郎因我而死,他在臨死之前會不會恨我,恨我當時端一碗蓮子羹給他喝,恨我令他失去武功後再失去生命,他會不會恨我,會不會?」無論如何她都要向袁承志問清楚,問個清楚她才能離開這個世界。
(小說中的溫儀是被她的四叔所殺,電視中的溫儀死法極其唯美,改得比小說要好得多)
那一夜,溫儀長發飄飄,白衣如雪,溫潤如玉,嫻雅端莊,縴手拿著夏郎給她的金蛇錐,坐在玫瑰小亭中安安靜靜地等待著女兒和袁承志的到來。
袁承志和青青來了,溫儀迎上去,誇獎這位淳樸的少年:「袁公子武功過人,雪宜的武功總算有傳人了。」
袁承志道:「伯母過獎了。」
溫儀帶著悽楚的微笑:「只是不知道,他身後有什麼遺書給我們嗎?」
袁承志道:「夏前輩只留下一些武功圖譜。昨天我破五行陣的時候,就是用他遺法,總算替他報了大仇,出了口怨氣。」
為什麼袁承志在避重就輕,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難道夏郎到死都在恨她,恨得連隻言片語都不肯給她?溫儀眼神黯淡下去,可她還是不相信,夏郎生前對她那麼好,他會原諒她的,她忍不住問道:「他可有什麼隻言片語,留給我們娘兒倆嗎?」
袁承志明白她的心意,道:「夏前輩倒有些遺言提到伯母,其中提到伯母,還讓晚輩到衢州尋訪伯母。」
「他真是這樣說的嗎?」溫儀聲音有點發顫。
「噢。」袁承聲從懷中拿出一張圖,遞給她看:「伯母,你請看!」
溫儀顫著手接過那張紙,一見圖上字跡,頓時精神大振,叫道:「這是他的筆跡,他還在想著我。」
袁承志道:「這是一定的,藏寶圖本是夏前輩的遺物,現在還給伯母,也算是還壁歸趙了。」
溫儀眼中含淚,低聲念著那幾行字道:「得寶之人,務請赴浙江衢州石樑,尋訪溫儀,酬以黃金十萬兩。」
在哀婉的音樂聲中,在溫儀夢幻般的閃回中,出現了夏雪宜那個驀然回首的鏡頭,黑白的畫面,緩慢的回眸,那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配著痛入骨髓的旁白:「此時縱聚天下財寶,卻不得易半日聚首,重財寶而輕別離,餘愚之極矣。悔甚!恨甚!」——歲月看到此處,不由潸然淚下,想著夏雪宜寫下「金蛇郎君絕筆」時的心情,心痛無際。
溫儀看完後將紙貼於胸前,滿臉笑容:夏郎沒怪我,他心裡一直在記掛著我,想著我……
溫儀可否知曉:你的夏郎非但沒怪她,就是化為白骨,他的口中還牢牢咬著你的金釵。
郎君情深至此,縱使一夜之歡換來一世等待,亦無悔無怨。
手執夏郎遺書,溫儀臉上帶著淡然而滿足的笑容,縴手緩緩拿起金蛇錐,向自己的腹部刺去。
落花如蝶,紛紛揚揚,飄灑而下,白衣如雪的溫儀倒在落花之中
落花如蝶,紛紛揚揚,飄灑而下,白衣如雪的溫儀倒在落花之中,柔美的嘴角依然帶著幸福的笑容。袁承志與青青轉頭,狂奔而至……
此時此刻,早已淚流滿面的歲月在腦海中閃過那首流傳千古的詞: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問,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