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北戶
|| 撒嬌男孩最好命
女朋友是個很強硬的人,會因為考了爸媽不喜歡的學校,和二老大戰三百回合,誰也不鬆口,最後把一個中年男人,逼得在角落裡畫圈圈。
一次我們兩人坐在車裡,捧著ipad欣賞熱播電影。
我覺得劇情太過磨蹭,瘋狂右劃。卻沒發現,暗處有一雙幽幽發亮的眼睛,正怒不可遏地凝視著我。
當我和那雙死亡之眼,互相對視的時候,真實地體會到了「寒透徹骨」的意義。
她說我的一波騷操作,完全打破了她觀影的完整體驗。她希望看電影是「沉浸式」、「服務式」的體驗。平時不想做舔狗,到了看電影的時候,願意服務於導演的意志,看完他讓我們看的任何片段。
所以她要重頭再來,當時我們已經看了二分之一了,我感覺遭了個驚雷。
「我的這種精神,難道不寶貴嗎?」她氣勢洶洶。
「相當,非常,extremely!」我用畢生所學的英語,吹捧出一道彩虹屁。
「那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左右滑動,該看就看,省那麼點時間,也不能多賺幾塊錢。」說完對我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仿佛我是一個完全不懂藝術的大俗人。
我唯唯諾諾,連連答應。
下一回,我畢恭畢敬地捧著ipad,她只用負責欣賞即可。
後來她發覺自己鐵娘子風格,效果奇佳,於是常常使用,不論是我沒有拖地、我小小熬夜,還是我偷偷打遊戲、偷偷看小黃片,她都用此招應對。久而久之,我苦不堪言,雖然我並不在意她脾氣硬,但動輒來一段憤怒-暴風驟雨式對話,我的小心臟還是承受不住。
一次,她怒氣衝衝地譴責我,洗完碗沒有順手抹灶臺,我積攢的怨氣忍不住爆發了,委委屈屈地說:「好唄,我做不好,就值得你對我這麼兇唄,就不值得你溫柔一點唄。」然後低頭嚅囁,看起來下一秒就會梨花帶雨。
女朋友顯然沒想到我會出奇招,一下就愣住了。過了半分鐘,我感到我頭上有什麼暖暖的東西在動來動去,是她帶著毛絨手套的小手,笨拙地在拍拍。
她操著不熟練的安慰語氣:「不就是沒有擦灶臺嘛,沒事了沒事了,等等我去擦,你下次記得就好了,哦~」
誰也沒看到,我劉海之下露出的狡猾微笑。
|| 吵架也會委委屈屈
以前,我要麼就是不懂得吵架技巧,只會硬來,可邏輯上又幹不過人家,沒幾回合敗下陣來,掃了面子不說,還搞得自己心裡一團怨氣。
或者,一旦見硝煙之火即將蔓延,便立誓明哲保身,閉口不言;抑或只管討好,反而惹得女友大怒。
不得不說,女人這種生物,有種奇特的超能力:你是不是在敷衍,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導致吵架這局我遲遲不能破。
有一回,我倆因為旅遊去泰國還是去日本,據理力爭吵了整整倆小時後,我終於體力不支,逃到廚房,準備先吃點。
心裡委屈自不必說,又怨起她的鐵腕做派:什麼都想按照自己的來,一點也不給別人喘息的空間。
憑啥每次都是我讓著她?越想越氣,時常我沒做錯,還要給她臺階下,給她道歉,維持兩方和平。她怎麼就不給我道歉呢?
這個問題不能想,一想就有無限委屈。我氣得「啪」一下拍在廚房的刀臺上,不想一下拍斷了瀝水架,碗筷譁啦啦就往下掉,把我手割出了一個大口子,往外滲血。
女朋友聞聲而來,看到一個頹喪的男人倚在灶臺上,眼神落寞,目光低垂,手還滴著血,要是此刻陽光再偏斜一點,我的側影,就是言情小說男主角!
她一下慌了神,趕緊去找家裡的藥箱。
我頓時計從心起。
她一邊給我消毒,一邊手忙腳亂地找繃帶,嘴裡還說:「趕緊得去醫院看看,要縫針就不好了。」
我一邊歪著頭,一邊釋放自己的委屈:「為什麼每次吵架,都是我先低頭,先道歉,我也會難過,雖然我是男孩子……可……我也需要安慰啊……」還故意在斷句處哽咽。
她抬頭看著我,欲言又止,只是繼續為我包紮傷口。
我倆往外走時,突然一個小黑影靠過來,她笨笨地給了我一個擁抱,由於太小隻,其實只環住了我半邊:「對不起哦,我以後會道歉的,不過,這回我還是想去泰國……」
雖然吵架最後沒吵贏,但我心裡爽了不少啊!
|| 平權事業捨我其誰
自從女朋友明確了自己的女權信仰後,發現任何男女不平等之處,就要和我辯論三百回合。
雖然我很認同男女平權,但對於剛開始對某事感興趣的女朋友,我一向避之唯恐不及。
對烹飪感興趣伊始,她買了烤箱、平底鍋,給自己造出了大師之勢。第三天,燒糊了鍋,第七天,燒壞了烤箱。
這都沒能打擊她的鬥志,她再接再厲,又買了一臺洗碗機,雖然我也不懂兩者的因果,但是女朋友說洗碗機可以洗掉平底鍋上的糊。
而對平權事業感興趣的女朋友,也充滿了某種危險性。
一天,我騎著小電驢,載著她上課,前面路口太窄,兩輛車在此相讓。
靠近我們這邊的黑色豐田,挪動得極其緩慢,左顧右盼,明明一個巨大的間隙,還像防著賊一樣地防止剮蹭。
我急著上課,大腦溢血:「這絕壁是個女司機!」
話音剛落,我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寒氣。自知說錯話的我,並不敢發言,我們沉默地奔赴教學樓,但我能預料到,一場風暴正在醞釀。
回到家,女朋友開始了她的演講:「你說女司機,知不知道是性別歧視?我坐過這麼多車,女司機開車是最穩的。」
我卑微認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就是因為女司機開車穩,我認為下午那個司機很小心,所以肯定就是我們謹慎的女性朋友了。」
她大怒:「我可不覺得你那是誇讚。而且你又不是大文豪、知名文化人,你說的女司機,就只是重複別人的歧視之語,而不是自創的誇讚之語。要麼就別說,要麼就說是謹慎的司機好了,女司機算怎麼回事?」
看來瞎說果然不奏效的,我於是果斷認錯:「你說的對,以後我不講了。」
但就這樣認輸,也不是我的做派。
「可是……」我又露出了委屈的架勢。「你老說我直男,我選的衣服你不喜歡,就說我直男審美,我嘴笨不會安慰人,你就說我直男思維。說我不會就算了,幹嘛罵我直男,你也是性別歧視啊!」
她大驚:「可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獵物掉入陷阱,立刻乘勝追擊:「平權也要照顧男性啊!你又不是文化名人、大文學家,你說直男,就是在重複別人對我的詆毀之言!」
她的驕傲無影無蹤,弱弱地說了句:「好吧,以後不說了。」
我還附加了條款:誰說女司機或直男,都要自罰一百元,常年有效。
她有氣無力地表示贊同。
|| 可可愛愛也很快樂
個人經驗來說,我的男性朋友們,比較在乎面子,比如男生就該大氣、不計較、堅強;哭、傷心等等,最好不要,更不能當著女朋友的面。
可我是個內心敏感的人,有時候女朋友對我語氣重了,我自己會偷偷難受很久。
以前為了我的「面子」,我從來不會讓她知道。她的某句話讓我受傷了,自己扛著也能好,但久而久之,便會心生怨憤。
當我嘗試對她示弱、撒嬌,顛倒我們的性別角色時,她也學會來呵護我、尊重我的感受,讓我能夠坦然地做可可愛愛的自己,而不是堅強大氣的男孩子,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更加赤誠相待、讓感情升華的方式呢?
換位思考,如果女朋友有一天,穿她不喜歡的裙子、操持她不愛做的家務,只是為了做一個女性「該做的事」,我也會不忍心。
愛情太複雜了,但有時候也很簡單,簡單就是,不論你的性別、性格、個性如何,我都願意理解你、尊重你,然後把你當成獨一無二的你去看待。
我愛你,就是你對於我,不再是社會意義的各類標籤,而只是你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