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嶺主
1
深夜,一群人站在野草溝一座草墳前瑟瑟發抖。
野草溝是村裡專門埋枉死之人的地方。誰都沒想到,這孕婦剛埋下去不久,墳下竟然傳出一陣嬰兒啼哭聲……
人群中一個皮包骨頭的中年漢子兩眼緊盯草墳,喃喃道:「村長,這……這咋弄?要不要挖開看看?」
站在墳前的白髮老人緊皺眉頭,沉默不語。
「挖不得!翠娘懷胎八月,都說七活八不活,也不知道啥時候死的,這娃娃怎麼能活?」
村長抬頭,發現說話的是村裡的那個獨眼老太,頓時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挖咋行?就這麼等著娃娃悶死在裡面?」中年漢子反問道。
獨眼老太緩緩搖了搖頭,「不信你就挖,挖出來也是個怪娃娃!」
漢子看著獨眼老太臉上深凹下去的眼窩子怔了一下,緩緩低下了頭。
北邙山歷年來都是墓葬勝地,遍地孤墳四起,所以村民也都聞聲色變。
草墳裡的哭聲逐漸微弱,直至消失。
站在一旁的村長突然抬頭,「挖!管他是個啥,挖出來再說!」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沒有一絲猶豫,馬上抄起鋤頭小心翼翼地將草墳挖開,周圍的村民紛紛面露懼色,緩緩後退了幾步,更有人嚇得直接回了村。
很快,漢子從土堆裡抱出一個沾滿血泥的孩子……
「村長……好像還活著!」漢子捧著嬰兒興奮道。
村長眼睛一亮,急忙上前用鐮刀隔斷臍帶,揮手道:「快,先帶回去,沒準還能活……」
中年漢子抱著嬰兒剛要抬腳,卻被那獨眼老太太攔了下來。
「先別急,你們先看看那娃娃的眼睛……」
2
中年漢子一低頭,發現懷裡那嬰兒正瞪著一雙血眸緊緊盯著自己,頓時嚇得雙手一抖,差點將那嬰兒扔了出去!
獨眼老太緩緩嘆了口氣,「你要是把他帶回村,搞不好咱們全村人都得陪葬……」
中年漢子抱著嬰兒冷汗直冒,急忙彎腰小心翼翼將嬰兒放在地上,快步躲到了一旁。
「真是災年多禍事啊,這娃娃應旱劫而生,搞不好就是個旱魃……」
老太話音剛落,眾人皆是一驚,人群瞬間騷亂起來。
村長猶豫了一下,彎腰重新拾起鐮刀,走到嬰兒面前,緩緩揚起了手。
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就在村長一咬牙揮下鐮刀的時候,漆黑的夜空倏地劈下一道刺目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整個野草溝!
村長一驚,手裡的鐮刀也沒劈下去,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巨大的雷鳴聲,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
一旁的獨眼老太突然如同中邪了一樣,失魂落魄地跑向荒郊野外!
與此同時,地上的嬰仿佛受到了驚嚇,「嗚哇,嗚哇」地哭了起來,邊哭邊往一旁雜亂的草墳爬去……
村民們徹底慌了神,紛紛轉身往村裡逃去,可沒跑幾步,眾人又逐漸停下了腳步,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抬起頭看了看天……
「雨……下雨了?」
「村長……好像……好像下雨了!」
「真的!竟然下雨了!哈哈!下雨了!!!」
……
3
確實下雨了,而且還是一場百年不遇的暴雨!
只是一瞬間,瓢潑大雨如同擰開了水龍頭一般灌了下來,眾人在雨中連眼睛都無法睜開,村長急忙招呼眾人趕緊回村接雨。
人群迅速消失,所有人都已經徹底遺忘了地上那個詭異的嬰兒……
村長帶著眾人往村裡趕去,雨下得實在太大了,就連村口那塊一米多高的石頭都被雨水衝得有些歪斜。
回到村裡,村民拿出了所有可以裝水的容器接雨,大雨整整下了半宿,村裡那些老舊的土磚房被衝塌了三間……
第二天天還未亮,村民們就迫不及待地下地,看看能不能趁機多種點東西,可一下地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泥濘的耕田裡雜亂不堪,各種枯枝雜草鋪滿了田地,村門們走進一看,發現潮溼的泥土中竟然還夾雜著不少腐化的屍骨!
由於常年大旱,附近山上的土地早已乾枯發裂,昨天突降暴雨,山上那些荒墳祖墓都被大雨衝散,連棺帶屍全被衝到了山下的耕田中……
村民們看著遍地的屍骨不敢下地,村長一時也沒有辦法,只好先讓大家先各自上山修整自家祖墓。
傍晚,眼看太陽已經下山,村長領著眾人準備回村,剛到村口,發現村口的石碑前站著一個人……
走近一看,發現那是一個老人,他渾身泥濘衣衫佝僂,雜亂的白髮如同枯草般披在臉上,看起來好似一個老乞丐。
村長發現這個人應該不是本村村民,正準備上前詢問,那人突然緩緩抬起了頭……
4
那是一張蒼白死寂的臉,整張臉皮毫無血色緊緊繃在臉上,雙眼渾濁泛白,看起來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村長看著那張臉愣住了,因為這個人好像有些眼熟,但是卻想不起來是誰……
身後一個扛著鋤頭的壯年目瞪口呆地走了出來,徑直來到老人身前,突然紅著眼睛喃喃道:「爹?你怎麼……」
村長瞬間想了起來,再仔細一看老人的面容,竟然真的是他!
這位老人曾是村裡的老木匠,早在三年前便已經病死!
村長拉住了一旁的壯年,示意讓他不要靠近。可那壯年掙脫了村長,扔下鋤頭紅著眼睛走了過去一把將老人抱在懷裡,如同一個孩子般哭了起來……
老木匠被兒子摟在懷裡突然嘴一咧「嘿嘿」笑了一聲,村長感覺有些不對勁,正準備上前拉開壯年,卻不料老木匠竟然一口咬在了自己兒子的脖頸上!
老人的力量出奇得大,一口咬下去瞬間撕下來一塊血肉,壯年的脖子上頓時血流如注,眾人嚇得急忙四散而逃,村長也是臉色蒼白,急忙跟著眾人一起退回了村裡……
壯年一臉難以置信地捂著脖子看著眼前的老人,嘴裡還喃喃地喊了一聲「爹」,可老人毫無反應,低著頭快速吞下嘴裡的血肉,然後猛地撲了上去!
村長站在村口臉色煞白,看著村外的老木匠整個人趴在自己兒子身上瘋狂撕咬而無能為力……
突然,村長發現村外不遠處又有一個人緩緩走了過來……
5
那人同樣蓬頭垢面,搖搖晃晃地從老木匠身邊走過,徑直走進了村子,村長這才認出,原來是獨眼老太回來了。
獨眼老太看起來還是有些瘋癲,渾身潮溼泥濘,身體微微發抖,嘴裡仿佛在喃喃說著什麼,待獨眼老太走近,村長勉強聽見幾句……
村長心中一凜,猛然記起今天正是七月十五號!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由於昨天的暴雨,幾乎遍山的荒墓都被衝塌,恰好今天碰上七月十五號,難怪老木匠的魂魄會遊蕩在村口……
眼看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村長急忙挨家挨戶提醒所有村民,並將大家集中在村口,隨後殺了村裡僅存的幾隻公雞,然後把雞血淋在了村口的石碑上。
那塊一米多高的石碑是百年前瞎眼老太的太爺所立,專門闢邪驅煞,淋上雞血便可以激活石碑……
猩紅的雞血瞬間便染紅了墓碑,過了大概五分鐘左右,血色逐漸變淡,仿佛被石碑吸收了一般,沒過一會兒,整塊碑上竟然散發著淡淡的紅芒!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老木匠猛然抬頭,整個身影仿佛都變淡了一些,他一臉驚恐地望著不遠處的石碑,突然連滾帶爬地退回到村外的山路上……
村口的村民們頓時鬆了口氣,村長急忙讓人用一張蓆子將村外的壯年包裹起來,然後兩人一前一後將抬回了村子。
就在大家正在正圍在壯年的前竊竊私語的時候,人群中一個小孩子突然指著村外喊了一聲。
「媽媽,你快看,外面來了好多人呀……」
6
眾人回頭,果然發現村外的昏暗的山路上竟然高高矮矮站了一群「人」,他們身上穿著各色服裝,大部分是慘白的壽衣,面無人色地盯著村口的村民們……
很快,村外的詭越來越多,但他們只是站在路邊一動不動,默默地盯著村口。
村長不斷安慰著大家,讓大家不要亂跑,有村口的石碑他們就不敢過來,只要堅持到天亮就行了……
可就在此時,村外的那一群「人」突然整整齊齊地往前走了一步!就連村口石碑上面的紅芒也暗了一些!
看來外面的詭實在太多了,就連石碑也壓不住了……
村民們有些慌了,村長急忙喊了一聲:「林嫂呢?快去吧林嫂找來!」
林嫂就是村裡那位獨眼老太,見人群中沒有林嫂的身影,村長急忙跑回村裡,來到林嫂獨居的老屋前。
「林嫂!林嫂……」村長在門外喊了兩聲,但屋內沒有任何反應。
村長心急如焚,急忙推開了虛掩的大門,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村長走進屋裡,又喊了兩聲,但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村長在黑暗中伸著手摸索著,想要尋找桌上的油燈,剛往前走了兩步,半空中的雙手突然摸到了兩隻腳!
村長心中大駭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掏出一盒有些潮溼的火柴,劃燃一根舉在空中,只見獨眼老太已經出事在了房梁上!
村長臉色一陣發白,急忙跌跌撞撞地從老屋裡跑了出去,剛到村口,一個村民急忙跑了過來。
「村長,你快過來看看,村口的石碑……好像裂開了!」
7
在村民的攙扶下,年老的村長又急忙跑到了村口,只見村口那石碑中間果然裂開了一條縫,村外那群詭也離村子越來越近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村民緊緊圍在一起,在村口燒起一個火堆照明。村外的那群詭已經有些蠢蠢欲動了,他們每走近一步,石碑中間的裂縫就更大一些,村民們也紛紛後退一點,所有人都祈禱著早點天亮……
眼看著村外的詭越來越近,村口的石碑突然「嘭」的一聲碎成了兩半,籠罩在上面的紅芒瞬間消散。
村民們看著地上裂開兩半的石碑愣住了,外面那成百上千隻詭沒有了顧忌,瘋狂湧了進來,就在村民們正準備四散而逃的時候,村外突然響起一聲震耳的怒吼聲!
那聲音如同天雷般震耳欲聾,無論是村裡的村民還是湧進村子的詭都無法承受,紛紛捂住耳朵蹲了下來……
聲音來得快去得也快,一瞬間便徹底消散,村裡的村民們緩緩站起身來,發現村口的詭突然整齊地從中間讓開了一條路,一個矮小的身影緩緩走進了進來。
在村口火光的照映下,眾人發現這是一個看起來五六歲左右的小男孩,臉上和身上都沾著一層血泥,最為醒目的是他那雙猩紅色的雙眸……
看著那雙血眸,眾人瞬間記起了昨晚被遺棄在野草溝裡的那個嬰兒!
小男孩嘴角掛著一絲微笑,撿起火堆旁那把劈柴的鐮刀,一步一步走向了縮成一團的村民……
村裡僅剩下的幾名壯年將全村的老少婦孺圍在了中間,眼看著小男孩越走越近,幾個漢子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站在人群中間年邁的老村長突然撥開人群走了出來,不顧眾人的阻攔竟然緩緩走到了小男孩的面前,緩緩伸開了雙手……
「你……你要殺就殺了我吧,昨晚是我想要殺你,和他們沒有關係……」
說完,老村長緩緩閉上了眼睛……
小男孩看著眼前的老人笑了笑,緩緩揚起了手中的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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