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衿喜歡沈植多年,但父親因為士庶不通婚的規矩一直不肯鬆口,沈植又是根木頭,不肯邁出一步,婚事一拖再拖,便拖到了太妃替竟陵王選秀。
王子衿身為士族之後,處事大方得體,不驕不矜,很受太妃青睞,若真是能促成這樁好姻緣,那竟陵王也有借力,可謂是一舉兩得。
子衿相貌周正,身形窈窕,太妃看的甚是滿意,笑眯眯問道:「可有說親?」
「五年前,父親曾將小女許配給河東柳氏宗子為婦,恰逢柳家哥哥母親去世,耽誤了這門親事,可孝期剛過一年,柳家哥哥便再次上門提親,父親覺得這人不知孝道,不堪為婿,當即便拒了婚」子衿說的一本正經,語氣滿是遺憾「後來父親又想將我許配給崔氏之子,剛準備提親的時候,這崔氏母親就突然病喪了,又是三年孝期。你可知這崔氏三年裡納了多少小妾,小女一氣之下,便又拒了婚。」
太妃聽的頭皮發涼,這姑娘莫不是命中克夫,否則怎麼會一逢說親便遇白事,這要是過門了可還了得?王公見太妃臉色不對,急忙咳嗽幾聲提醒她不要太過分。
子衿很滿意太妃的表現,略帶幾分得意,邀寵般繼續說道:「小女雖二十有一,有老女難嫁之稱,但小女覺得要嫁就嫁忠孝之人,太妃你覺得呢?」
太妃的態度逐漸冷漠,態度也敷衍起來,沒幾句就打發走了。
一路上聽著父親的念叨,子衿心裡卻樂開了花,如此一來,她克夫的名聲算是傳了出去,誰家還願意娶這麼一個「天煞孤星」,紅白喜事一起辦?越想越開心,家也不回,丟下父親就去找沈植,迫不及待想跟他分享這好消息。
沈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是來找沈植的,偏沈植每次都扭捏半天才肯出來跟她說半句話,這次也不例外,話還沒說上兩句,沈植就趕她回家:「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王子衿似乎理解了太妃聽到她那番話時的感受,恨不能永遠不搭理他,背過身去,狠狠道:「我父親今日帶我去參加選秀了。」
沈植急了,萬年不變的冰塊臉有了裂縫,不知所措地看著子衿。看到沈植的慌張和害怕,她才緩緩道拒絕了。
沈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急切之下鼓起勇氣表明了心意,並承諾上門提親。
王子衿是哼著小曲兒離開沈府的,一回家就帶著酒庫珍藏多年的好酒找父親談判去了。
父親這邊還沒有搞定,沈家又出事了。因為私藏兵器被人贓並獲,沈家父子被打入大牢,家裡只剩下女子主事。王子衿不放心,便直接跑去沈府幫忙,一來可以照顧沈伯母,二來也可以出出主意。沈母勸她回家,這個時候更應注意自己名節,無需惹禍上身,子衿卻果斷拒絕了。
幸好,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沈家的冤屈得以伸張,沈氏父子無罪釋放。
沈植明確了自己的心意,便求了父親去王家提親,可惜結果並不如人意,多次被拒。沈植只得在家苦思對策,連給子衿的書信都不敢再寫,怕以後於她清名有損。
他沒想到多日沒見自己音信的子衿會找上門來,二話不說衝上來就是一頓打,邊打邊罵:「沈植你個沒出息的窩囊廢,我爹不同意你就不會想辦法嗎?遇到點問題你就想退縮……」
沈植從沒見過子衿如此粗暴的一面,覺得她莫名地可愛,看她哭紅了眼眶,更加內疚。婚姻之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衿已經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而自己因為一次拒絕就龜縮不前,著實太沒擔當。
子衿還在抱怨,他一把拉過子衿,擁入懷中,輕聲安慰,聲音卻極其堅定: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的,此生非你不娶。
王子衿亦深情地看著他:「我亦非你不嫁。」
此後的沈植就像開竅了一般,他會認真習練子衿教他的書法,送給子衿以示心意;學會了傾訴衷腸;會利用自己的一切空餘時間去陪她,更是跪在王府門前真切表白,希望能得到王公的認可……他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子衿沒有看錯人,自己值得託付。
可惜好事多磨,他們的前路上滿是坎坷。婚事剛剛定下來,沈植便又奉命秘密出徵。
沈家父子以告老還鄉的名義離開,在出城時被百姓攔住質問:「沈將軍,如今國難當頭,正是需要你們的時候,怎能辭官啊?」
沈府耐心解釋,王子衿卻替他們心寒:為了國家社稷,為了家國百姓,沈府徵戰沙場、戎馬半生,幾次三番被人陷害,而今夫人痴傻,女兒沉睡不醒,還要被他們一直守護的百姓如此質問?
將士未老,國家未定,他們卻要退居二線,雖說只是一場戲,這樣的懷疑仍然像剜心一般,難以承受。
戰爭瞬息萬變,子衿在家擔驚受怕,任何關於前線的消息都讓她如驚弓之鳥。她受不了這種折磨,便輕裝奔赴前線,孤身尋夫。
看到子衿的那一瞬間,沈植是驚訝的,更多的是生氣,軍營重地,邊防前線,處處是危險,她一個姑娘家有什麼萬一怎麼辦?
不等他發貨,子衿就撲了過來,委屈地訴說自己的思念與擔心,沈植的怒氣煙消雲散,只剩下心疼。
子衿身為士族之後,從小嬌生慣養,卻並不驕縱之氣,在軍營裡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人人稱讚。眾人更是時時督促沈植趁早娶了子衿,這麼好的姑娘,可不能辜負。
他們在眾人的期盼之下,帶著多年的期待終於成親。沒有盛大的宴席,沒有十裡送嫁的繁華,沒有鳳冠霞帔,有的是軍鼓為樂,是十萬將士的祝福,是相戀多年的終於得償所願。於王子衿來說,這一刻就是最幸福的,在沈植保家衛國的營地裡,舉行了相伴一生的儀式。家與國,國和家,無需再痛快地抉擇。
成親沒幾天,沈植再次帶兵出徵,子衿如以往般默默地為他祈福,等待凱旋的消息。可惜,這次沈植是被送回來的,再次不會抱著她,再也不能看著她傻笑了。
王子衿很早就知道,對將士來說,最榮譽的死法莫過於馬革裹屍還,也早有準備。但她沒想到一切會來的如此之快,他們才剛剛成親啊,她還有滿腹的話沒來得及說,沈植還沒來得及教孩子寫字,怎麼就沒了呢?
眾人紛紛安慰她,左一句「節哀」,右一句「保重」,她都一一得體回應,以未亡人的身份替沈植操辦葬禮,包括接待父親的弔唁。看似進退有度,不過是多年的教養使然,她將事事安排妥帖,為沈植保留了最後一份顏面,實則內心空落,如行屍走肉。哪有那麼多淡定,不過是強裝的堅強。
沈植身後事處理完畢,沈母也由沈楓夫婦照顧,驪歌時常回來探望,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子衿守著他的牌位,就像他陪在自己身邊一樣,絮絮叨叨說著家事:「你放心吧,母親恢復的很好,彭城王將驪歌照顧的也不錯,楓兒夫婦也很是恩愛,家裡一切都好」她看著熟悉的一切眷戀不已「可我不好,沒有你,活著好沒意思,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沈植哥哥,你等我,我很快就來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