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東莞女工,打工路上的情愛與悲辛

2020-07-17 45釐米

認識周立和是在1998年。


那一年,我剛從家鄉來到廣東。第一站是深圳龍華。剛出家門的我,還帶著懵懂與青澀,在一個遠親的介紹下,進了一家電子廠。但是很快,做了不到十天,我離開了。就因為,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年輕,就是如此不安份。總認為有無限的未來在前方。


奔走十多天後,我離開龍華。第二站,東莞虎門。就是在虎門太平,認識的周立和。


那時,我借住在堂姐的一個朋友處,她叫陳默。還記得,那是一間由底樓隔開的類似於閣樓的房間,所以很矮,我個兒高,時時當心碰頭。陳默工作的地方,就在樓下。每天上午,我出門去人才市場,或者看四處張貼的招聘。晚上回來和陳默一塊做飯。在那裡,我知道了電飯煲也可以用來炒菜。還能吃的很香甜。晚上,陳默帶我去看太平的夜市,繁華而熱鬧。路過五星的酒店,金碧輝煌。龍泉的服裝,昂貴得讓人咂舌。陳默說,你可以去酒店做服務員,你的身材這麼好。我不出聲。


夜裡,我倆擠在小小的單人床上。房間一片靜寂,她的呼吸清晰可聞。我不敢翻身,怕驚醒她。漆黑的夜裡,我睜著眼睛,想著明天的路。


這樣過了五六天,我還是沒有找到工作。陳默妹妹也從家鄉來了。狹窄的小屋更加擁擠。夜裡我打了地鋪,單人床的位置讓給陳默妹妹。我清楚地意識到,我必須馬上找個工作,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早早出門。傍晚,拖著一身的疲累,掏鑰匙開門,左旋不開,右旋也不開,「啪」,鑰匙斷在了鎖孔裡。我的心往下沉。看著陳默一言不發地走開打電話,我知道,該離開這裡了。


接到電話的堂姐黑著臉趕了過來,狠狠瞪我一眼。我低下頭去。重新找人來拆鎖,裝鎖,終於修好。堂姐要走,我說,多少錢,我以後還你。堂姐說200。夜裡,在小本上,我記下了我的第一筆債。


那天,周立和也在。只是我心情沮喪,不曾發覺來了一位客人。他是陳默的同鄉。第二天終於咬牙走進一家酒店。招諮客。就是帶帶座位。填表,面試,很快就通過了。經理微笑著說,你明天可以來上班。記得要帶一支口紅,裡面穿白襯衣。


很正式的酒店,統一的套裙。和我現在身穿的公司制服套裙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回來整理皮箱,周立和來了,騎一輛很舊的單車,說,去我們公司吧,我帶你去。我看了看陳默,她別過臉去。


我拎著箱子走下了樓。周立和推了單車,說,走吧,我帶你去。


已經記不起多少次茫然無措地走在街頭,記不起坐在車上時是怎樣的幻想永無盡頭,記不起在某某大公司門口苦苦等候。那句「我帶你去」,卻永遠記得。


1998年的東莞女工,打工路上的情愛與悲辛

圖片來自網絡,與本文無關


去到他所在的公司,多少有些失望。那情形同我逃離的龍華工廠差不多。但是,彼時的我,已顧不了許多,只得就此安頓下來。


周那時是尾部主管。上班時,我時常會溜過去和他說幾句話。他似乎很羞澀,目光閃爍,只是微笑著聽我說,並不插話。也許是因為他的傾聽,那時,我的話特別多。少女時代的詩意情懷,純真夢想,淡淡哀愁,一古腦兒都倒給他。而那時我認識他卻是不到一月的時間。但我確信,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公司旁邊是一條長長的河堤,遠處是濃密的荔枝林,空氣很好。喜歡早起,沿著河堤散步,吹風。一日散步回來,發現周立和也在。他很驚訝,問我是不是沒吃早餐。我笑,向來都覺得早餐可有可無。他大急,同我講了很多不吃早餐的危害,並一再告誡我以後一定要吃。開始覺得他婆婆媽媽有點好笑,後面我卻真的感動了。即便在家,我的父母,他們也不曾如此細心地對待過我。從小習慣了被忽略,而在一個人情淡漠的異地,卻被人如此真誠的關心,我很感動,也很感激。


平靜的日子一晃過了一月餘,飄蕩的心漸趨安寧。幾個月沒好好看過書,有天早上偶然向周提起,他便說,附近有個圖書館,有不少藏書,不過要辦年卡才能借閱。我想想,也罷,在這裡只是權宜之計,說不定哪天就離開了,辦年卡,倒是浪費。


兩天後,周笑著將一張借書卡交給我,說,你愛看書,就當解解悶兒。很意外,卻也很高興,要還錢給他,他執意不肯,說,以後吧,你還沒領過薪水呢。又說,我當你是妹妹一般,你不要想太多。


那後來的時光,便開始生動起來。上班也似乎有了精神,總是匆匆地趕,只為早些下班,繼續那沒看完的書。很入迷,也很投入。其實現在也一樣,只要手裡頭有了一本好書,那一天似乎也有了盼頭。吃飯時照例會碰到周,同他講書裡的情節,眉飛色舞。他依舊微笑著靜靜地聽。


一日上班時,不知怎說到下棋,又說離家後許久不曾下過,他便叫我去他們宿舍下。那時仍是孩子心性,一聽好玩,連連應承。只記得那次他大敗。我自是洋洋得意,張揚跋扈,不可一世。周卻好脾氣地笑。現在想來,那段時光,是我的個性得以盡情揮灑,是最真的性情展露無遺的一段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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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的一天,周說,他老婆傅玉環公司招一名人事文員,讓我去試試。並說他已託傅接應我。其時我剛剛適應這裡的生活,而又換一個新的環境,還是有些忐忑。周鼓勵我,說這裡並不適合我,我需要更大的空間發展。事實證明,周說的沒錯,幾年來,我不斷地學習,不斷換工作,越換越好。直到今天。


傅的公司與我原來的公司並不在一個區,隔了較遠的一段路程。找到那家公司,見到傅,卻是吃了一驚。她很漂亮,五官精緻,一雙美目,極似吉卜賽女郎。她向老闆引薦了我。很順利地,我被錄取,開始了首次辦公室生涯。


新的環境,又面臨許多新的不適應。而所幸有傅大姐,她如周大哥一般,和我聊天,談心,我們住在同一間宿舍,在生活上也得到她許多照顧。周末,周會過來,還會順便幫我借了書帶過來。我們三人一起逛街,吃宵夜,聊天,談笑。雖是極普通的日子,卻一樣有滋有味。


這樣的日子卻也只是幾月。因為是時裝公司,又因我個兒較高,每有新款出來,老闆便要我試穿,並要在他的示意下走幾個模特步,擺個什麼造型。開始忍著,後來不免略有微詞。老闆看出我的不情願,難聽的話便丟將過來。彼時心高氣傲,一句不幹了扭頭便走。後來傅勸我,但我去意已決,我的目標在遠方,我要不斷向前,向前。這裡已不再適合我。傅見此不再說話,幫我收拾物品。


七月的廣東,我又一次地穿梭在街頭。短短數月間,我數度流離失所,彼時已覺心憔力瘁。約一周後,我找到工作。去了東莞的厚街。就此離開了他們。


報到的第一天,安頓好行李物品,一個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轉了一圈。漫無目的。三三兩兩的人群說笑著走過,才想起要給周打個電話,告訴他我的情況。小賣部門前坐滿了人,電視機裡正在播搞笑片,聲音很大,伴著不時的笑聲。


電話接通了,周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小L,你在哪裡?這幾天你跑到哪裡去了?你怎麼過的?握著話筒,我痛哭失聲。全然不顧周圍的笑聲。我告訴他,我很懷念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周說,你回來,回太平,在太平找工作,我幫你。我說我已經交了錢辦了入職手續。他說這不算什麼,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跑去那麼遠的地方。他說要來接我回去。


第二天傍晚,周真的來了。而且是踩單車來的。我很難想像,從太平到厚街寶塘,他居然踩單車。他說他習慣,而且還方便。只半個小時。我卻覺得害他受累。當然也不肯跟他回太平。漂泊的滋味我已受夠,我只希望,有一個小小的地方,可以安安靜靜地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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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又誰曾想,就是在這個地方,第三站的東莞厚街,我的人生發生了重大的裂變,差點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很簡單的原因。我戀愛了。他是我的上司,已婚。後來才知道,他的老婆也在同一間公司。


從面試的那一天,我就感覺到他目光的異樣。他只是看了我的簡歷、證件,簡單而隨意地問了問之前從事的工作,便在錄用書上簽了名。我成為他的助理。

毋須否認,齊對我很好。工作上的指導,生活上的關心,甚至不應該有的噓寒問暖。明知那是陷阱,但已失去了逃離的力量與勇氣。人海茫茫,一葉孤零零的小舟,只是想躲避人世間的悽風冷雨,卻不曾想,更大的狂風暴雨即將來臨。


事情終於傳了開去。他老婆在公司大鬧,甚至找了公司的領導。公司找齊談話,要他炒掉我,如果他不方便,公司出面也行。齊堅拒不從。甚至揚言,如炒掉我,他也辭職。他是公司的中堅力量,已在公司服務多年,他的離開,無疑是公司的損失。


我明白又一次流浪即將開始。寫好辭呈,沒給齊批,直接交去公司。交待完工作,移交好物品,馬上有保安來督促我收拾行李離開。心底一片悲涼。沒有眼淚。


走出公司時,齊追出來。他剛和公司大吵了一場。他說他決定和我一起離開。幸福鋪天蓋地地襲來,我以為找到今生今世的真愛。那麼,即便背負著道義的責難,我也願意,與他海角天涯。


我們投奔了他的朋友王。王替人打理一家模具廠,因時常供貨給齊原來的公司部門用,過往甚密。那段時間,王帶我們四處遊玩,似乎是放大假。我頗為心焦,時時說,是否該去找工作。齊說不急,看看再說。並讓我放心。


一個多月後,他對我說,他要回去。他原來的公司讓他回去。此時才明白,原來他說不急,是拿穩了公司會叫他回去。他只是在等。看著他收拾衣物,我的心墜入冰點。


他留下1000塊錢,作為生活,讓我照顧好自己。那一天,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開大了小小的迷你音響,一遍遍地聽當時最流行的《朋友》: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躲在樂曲中,我號啕痛哭。


第二天,整了容顏,打起精神,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尋覓之路。我沒有告訴周,關於這些,關於這一切。我只是想,當我站在新的起點,我會告訴他,我很好。


1998年的東莞女工,打工路上的情愛與悲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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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漸濃的11月,我應聘到厚街某大型的臺資企業人力資源部,負責招聘和培訓。與混沌的春和炙烈的夏相比,南方的11月是個平和的季節。在經歷了一番顛沛流離的混亂和一場痛徹肺腑的洗浴,我似乎超脫許多,沉靜的外表更加波瀾不驚。


在適應新工作後,我打電話給周。告訴他,我又換了新的公司,新的工作。語氣淡然。周無言,良久方說,我知道你。你總是要強,不肯告訴我太多。你要愛惜自己。話筒的這邊,淚無聲地滑落。但依然是笑著答,我知道的,你婆婆媽媽的習慣還是一點沒改呀。


那個周日,我正在宿舍看書,同事說外面有人找我。出來一看,竟然是周和他的妻子傅,旁邊是那輛舊單車。如果說上次見他風塵僕僕地騎車來看我而心有不忍的話,這次,我卻只有欣慰與感動。太平到厚街的距離,坐巴士大約需一個小時。兩個人踩一輛單車,又是多久?多累?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看到的,是兩張幸福的笑臉。人海茫茫,路途漫漫,有相知相愛之人,結伴而行,走過坎坎坷坷,穿越人世風霜,又有什麼是比這更幸福、更浪漫的事呢?


平靜的生活是幸福的。那時正逢新建分廠,擴大人員編制,每日的招聘忙得我顧不得想許多。招聘會上,時常看到衣著得體,淡妝掩飾不住一臉疲憊的女子,心中隱痛莫名。她的背後,又會有著怎樣的故事?坐在招聘臺後面的我,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底湧動一種悲憫。


轉眼是次年的5月。時光似乎已經療好了曾經的傷痛,我過得平靜而自信。然而,風暴又一次悄然而至。


那日在外購物,突覺腹痛難忍,就近去了醫院。B超檢查,我的卵巢上長了一個腫瘤,並已發生扭轉,必須立即手術摘除。當天,我住進醫院。進一步檢查,少年時代的腹膜炎並未根治,腹腔內瀰漫積水。手術只得暫緩。輸液,消炎,積水卻消除緩慢。而高額的住院醫療費卻讓人難以承受,於是決定轉院回家鄉醫院治療。公司通知父親接我回家。


5月17日,在家鄉的醫院,進行了腫瘤摘除手術。讓我哀痛的是,我同時也失去了一隻卵巢。因為腫瘤與卵巢無法完整分離,手術只得一併切除。


6月初,我拆線出院。這是我離開後的首次回家。短短的一年間,卻已物是人非。一年的飄零,我的心裡,身上,結滿了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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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我又一次南下。一個月的休養已覺漫長。我的心在遠方,夢在遠方。


即將動身前,給仍留在公司的堂姐打了電話,託她幫忙找一處房子租下。堂姐是我在人力資源部工作時招聘進的公司,為了讓只懂制樣而不懂電腦(更不用說繪圖)的她,進入開發部放版中心任技術員,我費盡了口舌。找開發部的經理,找放版中心的主任,極力推薦。堂姐順利進公司,幹部級技術員待遇。更重要的是,獲得一個良好的學習機會。


到達原來的公司,找到堂姐,她徑直帶我去了公司附近一棟出租的小樓。跟在堂姐後面,我拎著皮箱上樓,已是氣喘籲籲。手術後不足兩個月的我,身體已大不如前。到了門前,推門進去,狹窄的小房間,光光的木板床,再無它物。找了舊報紙鋪在木板上,放上毛毯,堂姐和我一起坐下。她開始滔滔不絕,講部門的趣事,頻繁地提到一個男孩。我已倦極,靠在床上,靜靜地看她。這個千裡之外的唯一親人,卻讓我覺得如此的陌生。


見我昏昏欲睡,堂姐起身說要回公司。和她一起下樓,買了快餐和水。回來時碰到以前的同事,告訴我,堂姐正在拍拖,同是開發部的男孩。描述中,才知道,原來見過,有過數次工作上的來往,卻未知其名。想來堂姐頻繁提起的,便是了。


勉強地吃了些東西,靠在床上,想著明天的路。給一向厚愛我的人力資源部經理打了電話,他也愛莫能助。兩個月的離開,我的位置,早已被人填補。一切只能重頭再來。不願想,不再想,倒頭便睡。


半夜裡卻被雜踏的腳步聲和吆五喝六聲驚醒。仔細一聽,是隔壁的房間,一群青年男子在賭博。間或夾雜著爭吵。有點後怕,拆了床裡邊較細的一條木板,撐住房門。再搬了大大的行李箱抵到門後。蒙頭縮成一團,卻側耳細聽。


早上開門,迎面看到一個染著誇張發色,刺了紋身的男子,向我房間好奇張望。見我出來,別過臉去。鎖好門下樓,感覺到背後恣意的目光。找了堂姐,將隨身帶的錢物交她存放,只留了少部分作生活用度。


又一次來到人才市場,不同的是,這次,我是人群中神情索然的女子,極力地擠出微笑,推銷自己。


傍晚回來,開門時隔壁的男子走上來答話。我微笑著客氣地答了他,回身迅速地關上房門。開始收拾東西,不能再住下去。舉目無親。我想起了王。齊的那位朋友。曾經,我和齊在一起時,經常和他聊天,他很讚賞我,不止一次地開著玩笑警告齊要好好對我。


撥了王的電話,聽得出,他很欣喜,說,你終於又回來了,終於記得我這位老朋友了!我笑答,說了我的難處,他一聽,說,你馬上下來,在樓下等,我來接你。10分鐘後,王騎了摩託車,接我到了他在公司的住處。


我終於又暫時的安頓下來。夜裡,王將他的房間讓給了我,他擠到了公司的男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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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的輾轉奔波,卻未能如人所願。一周的時光過去,仍未找到合適的工作。這時接到堂姐的電話。她通知我去交房租。我很驚訝,那個小房間,我只住了一夜,且入住之前就聽堂姐說是她同事租給其弟住的,租期一月。但半個月後她弟弟找到工作離開,就此閒置。堂姐便借了來安頓我。記得當時還買了些禮物讓堂姐謝她同事。


見到堂姐,她說,她同事要她出半月的房租。不再言語,取出錢給了堂姐,對她說謝謝。堂姐訕訕,說,她那人就那樣,小氣的很。我笑,說不要緊。


一杯橙汁喝完,堂姐開始向外左顧右盼。我說,有事你先走吧,我再坐一會。她有點尷尬,勉強說,這段時間忙呢。哦,你找工作的事怎樣了?找到沒?你呀,別挑三揀四的,差不多就行了。我不語,低頭攪動著杯子裡的冰塊。堂姐見我不應,便不再說話。兩個人默默坐了一會,堂姐起身,說,我要走了。我點點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端了杯子猛喝。一陣劇烈的咳嗽,我嗆出了眼淚。


走出冷飲店,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分。工業區的街道上,驟然熱鬧起來。做生意的小販正紛紛地擺著貨攤。穿著工服的人來來往往。小吃攤前,紅紅的火苗夾著油煙噴湧而出,映著一張油黑的臉。旁邊是簡陋矮桌和塑料凳,坐滿了穿著工服剛下班的年輕男女。廉價服裝攤前,幾個女孩正在討價還價。賣雜物的地攤攤主用大喇叭一遍遍吆喝著大減價。一大批人被吸引過去。一張滄桑的臉拿了只破盆伸過去,乞求生意火爆的地攤老闆施捨。我黯然地走過。


打了電話給周,他讓我過去,我婉謝。已麻煩他太多,而且,他剛剛換了一家公司,諸多雜事,不想打擾。回到王的公司宿舍,推門進去,些許尷尬。王的女朋友剛剛過來。我笑著對王說,剛好找到工作,我回來收拾東西。王狐疑地看著我。他女朋友說,那恭喜你。有空過來玩啊!我笑著說謝謝。


拎著皮箱,我茫然地向前走著。我不知道我能到哪裡去,哪裡才是我的容身之所。猶豫了很久,還是硬著頭皮找到了堂姐公司。託人進宿舍叫了堂姐。堂姐出來了。一襲白衣,左右兩鬢各綁了一條下垂的辮子,扎了淡色的小花。很清純可愛的少女打扮。眼神卻是不相稱的冷漠。手裡還抱了一大堆的書籍及雜物。見到我,不耐煩的神情迅速閃過,將手中的物品往我懷中一塞,說,你的東西,你拿回去吧。接著掏出疊鈔票,說,還有錢。我茫然無措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待要問時,她已面無表情地返身進去。


這些東西都是平時買的一些書籍及衣物雜物,暫時存放在堂姐處,準備找到工作後再取走。我明白,她在以這種方式,告訴我不要再來。


抱著那堆東西,拉著皮箱,在喧鬧嘈雜的大街上,我淚流滿面。


作者:朱默玉,湖北人,現為某公司高管。因本文涉及隱私,部分人物用了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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