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黃昏時分,一個老太太正在一條小路上步行。老太太小腳伶仃,身子又乾瘦,走起路來一顛一顛,好像會被風隨時吹倒似的。從衣著打扮看,她至少是富裕人家出身。她手裡拎著一個包袱,包袱裡有不少錢幣。老太太的女兒就住在城外不遠的一個村子裡,過些天準備破土動工蓋房,所以,她做娘的自然該給女兒一些資助。
遠遠有一棵高聳的銀杏樹,在暮色中隱隱約約,依稀可見。那裡,就是她女兒家,估計,天黑之前能趕到。然而,事情太不巧了,老太太不小心踩了一塊浮石,一滑,把腳脖子扭痛了。「喔唷,喔唷!」她蹲下來,直呻吟著。
夜幕徐徐降下,天色已經很暗了。
老太太忍著疼,一瘸一拐地艱難地走著,心裡可急了,想:這樣子像蝸牛爬似的,恐怕走到明朝天亮也到不了女兒家呀!
禍不單行。
這時,從路邊的一個樹林裡竄一條黑影,搶了老太太的包袱就跑。老太太摔倒了。她一時爬不起來,就坐在地上又哭又叫:「有人搶東西了!有人搶東西了!抓強盜啊!」
聲音在空曠的夜空中迴蕩。
正巧,老太太背後不遠處有個趕路的小夥子,聽到老太太叫喊,立刻趕了上來,朝黑影跑去的小樹林子追去。穿過樹林,是一塊很大的空地。借著慘澹的月光,小夥子看到前面二三十丈開外的地方有一條黑影在閃動。他腳底生鳳,奮力追了上去。距離越來越近,再加把勁,就可以抓住了!
強盜當然不甘心束手就擒,他想:我拿著個包袱,礙手礙腳的,怎跑得過人家?何況,如果被抓住,這個包袱又有什麼用?現在,逃命最要緊!於是,就把包袱丟了。小夥子跑得急,又沒注意,被包袱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了個「嘴啃泥」,當即嘴唇被撞破,鮮血直流。「哈哈哈!叫你多管閒事!」強盜站停下來,幸災樂禍地拍手大笑。
這下,可把小夥子氣壞了。他一骨碌爬起來,用手背拭去血,憤怒地說「哼!你這強盜,我抓住了你非送官不可!看你那時還笑得出來!」
「有本事來抓呀!」強盜拔腿又跑。
小夥子咬咬牙,奮力追了上去,最後終於把他抓住了。
「走!見官去!」小夥子厲聲道。
「見官?哼,沒那麼容易!」強盜見小夥子比自己瘦小,以為可欺,就揮起拳頭向他打去。然而,小夥子平時喜歡弄槍舞棒,還有點功夫。「幾個回合的交手,小夥子就把強盜整治得服服帖帖。小夥子扯住強盜,在回原路的時候又撿起包袱,很快來到老太太面前。
這時,正好有兩個巡邏的士兵經過這裡。
小夥子指著強盜,對士兵說:「就是他搶了這個老太太的包袱,你們把他帶走吧!」
「什麼?你血口噴人!」誰知,強盜竟反誣說小夥子是強盜。
這可把兩個士兵鬧糊塗了,就問老太太:「你是當事人,應該知道誰搶了你的東西?」
「我也沒看清楚呀!」老太太瞅瞅小夥子,又瞅瞅強盜急得直跺腳,「當時天色已暗,強盜又是突然出現的,再加上我年老眼花,怎麼叫我分辨得出?反正,他們兩個人中必定有一個是強盜,另一個是好人。」
「廢話!」一個士兵不耐煩地揮揮手,說,「既然你們兩個都說對方是強盜,那好,都去見我們的苻大人,他會弄清你們真面目的!」於是,小夥子、強盜、老太太都被送進了衙門。
苻大人連夜升堂。
苻大人的名字叫苻融,是當時冀州的最高長官。他按照順序,開始審訊。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小夥子。
「王連德。」小夥子答道。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強盜。
「普飛飛。」強盜從容不迫。
「王連德,你說說事情的經過吧。」苻融對小夥子說。於是,小夥子一五一十說了。聽完小夥子的話後,苻融細細想了一陣,又沉思半晌,對著普飛飛說:「現在,輪到你說了
「請大人明察!」普飛飛早想好了一套話,慢條斯理地說了起來,「我住離冀州城五裡的普家村,家境尚好,不愁穿吃,不信,大人可派人去打聽。因此,我決不會以盜為生。今日,我進城辦點事,回家路上聽得有人喊抓強盜,就追了上去,追了一陣,強盜心急慌忙摔倒了,我撲上去把他揪住了。他還想反抗,我揮拳打去,其中一拳打在他嘴上。瞧!他的嘴唇都破裂了,這可賴不掉!」
小夥子哪想到強盜會無中生有地誣陷人,氣得呼哧呼哧地喘大氣。他有點兒衝動,聲音發顫地叫道:「你這個強盜還敢誣陷人?看我不把你揍扁了!」說著就衝了過去。「來,來呀!」普飛飛往邊上一閃,擺出了迎戰的架勢。「放肆!竟敢在公堂上打架?」苻融一拍案桌,大聲喝住了他們。
兩人立刻跪倒在地,請求寬恕。
「本官當然會寬恕你們中的一個。」苻融決定先採取攻戰術,叫他們兩個都拾起頭,然後,用嚴厲的目光掃視著,一字一句地說,「至於強盜,我不會寬恕。剛才,你們兩個人的話,我都細細聽過,因此,我心裡已經有底。誰是強盜?他自已心裡有數,我也明明白白。不過,我還想給他一個機會,如果老實坦白了,本官會從輕處置,否則定加嚴辦!」
然而,誰也不肯承認自己是強盜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荷融忽然心頭一亮,覺得有了破案的方法,就十分嚴厲地說:「真的假不了,是強盜決逃不掉。好吧,明天一早,你們兩個賽跑,誰輸誰就是強盜。那時再招可就遲了!」
哈哈!哪有賽跑辨強盜的?一旁的差役都覺得好笑。可是,普飛飛心裡直發怵,心想:這下完了,我得想個辦法應付過去!
第二天一早,差役把王連德和普飛飛從監牢中提出,押到了苻融的面前。
苻融不再跟他們嚕囌,叫一個差役發令,讓王連德和普飛飛賽跑。
不一會兒,王連德跑到目的地後返回來了,而普飛飛卻假裝扭了腳。
「你就是強盜!」苻融指著普飛飛高聲喝道,又指使差役:「來啊,給我綁起來!」
兩個差役立刻上前要動手。
「且慢!」普飛飛大叫冤枉,分辯說,「半途中,我的腳扭傷了,怎能賽得過人家?等我傷好了再比賽,那時輸了我甘當認罪。」
「不行!」苻融說,「我可不能叫一個好人陪你坐牢。現在,你已輸,本官就判你是強盜了!還有什麼話好說嗎?「不,我不是強盜!」普飛飛狡辯道,「其實,這次賽跑,我也沒輸。你們都看見,我始終跑在王連德前面,只是後來扭了腳才落後的。」
「看來,你確有三寸不爛之舌!」苻融又對兩個發呆的差役喝道:「還不快把這個壞蛋綁起來!」
普飛飛被捆了個五花大綁,又被差役按倒地上。「你這個瘟官!竟如此胡亂判案!」普飛飛又叫又嚷。「大膽刁民,竟敢辱罵本官?先給我打他五十大板,看他招不招?」苻融大怒道。
一頓板子,打得普飛飛喊爹叫娘。可是,這傢伙烏龜吃了秤砣鐵了心,仍然不肯招,嚷道:「瘟官,你憑什麼判我是強盜?」
「嘿嘿!」苻融冷笑一聲,不緊不慢地說,「憑什麼?哼,就憑你跑得比人家慢!」
「笑話!我明明跑在人家前頭!」
「不錯,」苻融侃侃而談,「你起初是跑在王連德前面;可是,看得出,你的耐力比王連德差多了,如跑完全程,你必輸無疑。於是,你故意把腳扭了,對不對?
「這個瘟官真厲害,連我心裡想的都猜得出來。」普飛飛心裡直發麻,一時語塞,呆在那裡一動不動。
「嘿嘿!」苻融得意地捋捋鬍子,接著說,「本官還另有一招,也保證還你廬山真面目。按照常例,捉賊的人必定比賊跑得快,否則,怎能追上?追上了,如果賊武藝高強,制服不了他,那也無用。普飛飛!我料你打不過王連德。要不,就當場比一比?假使你贏,本官馬上改判,當即放了你。如何?」
普飛飛領教過王連德的武藝,哪敢再自找苦吃?他黔驢技窮,只得老老實實招了供。
苻融判普飛飛坐三年牢,又因其態度惡劣,誣陷好人命差役割去了他的舌頭當下,又給了王連德百貫賞錢,以表彰他見義勇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