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劇《火印》改編自曹文軒老師的同名長篇小說。近年來,曹文軒老師的著作被頻頻搬上舞臺,前有首次將曹文軒同名作品搬上舞臺的《山羊不吃天堂草》,此外還有話劇《根鳥》等等,而《火印》的排演更是能夠讓人看到,在厚重文學根基的滋養下的戲劇,所呈現的意義是極其深遠的。
《火印》以抗日時期的北方草原為其歷史大背景,講述了野狐峪裡的男孩坡娃和他從狼群中救下的名為「雪兒」這匹馬之間,那感人至深盪氣迴腸的故事。我認為《火印》這部劇有三個突破:
重構小說,對當下兒童劇主流審美的突破
兒童劇《火印》將原著人與馬之間的情感主題進行提煉和升華:一開始並未對坡娃「狼群救馬」進行具體展現,僅靠劇目中的臺詞一帶而過,更多地通過舞臺空間所構建的諸多意象來讓在場觀眾直觀地感受坡娃和馬之間,還有與小夥伴們之間的深厚情誼。用大湖、草原、山坡等意象化的舞臺元素,將人與馬的深情厚誼自然而然地融合於舞臺,對觀眾的視覺衝擊力較為強烈。
最巧妙地在於以環形舞臺的不斷變化,在變幻的同時展示著宏大的時代背景,舞臺每一面的設計都高於當下兒童劇的主流審美,《火印》在舞美上匠心獨運:湖畔與山頭的純淨之面,日本軍刀的殘酷之面,利於凸顯人物的懸崖峭壁的三角橫截面,過渡場景敘事的功能性平坡之面。環形舞臺在面與面的切換中,將戲劇進行了電影片段式的切割。
而每一種場景所對應的燈光的變換,顏色的鋪陳,音樂的運用,以及對劇中人物塑造與光影的珠聯璧合等,筆者認為都處理得相當高級。此外,從人物形象以及馬的形象設計來看,也是不流俗的,審美情趣高級,視覺衝擊力強烈,對當下兒童的審美是一種啟蒙式的拔高。
擬人化的「雪兒」,構建馬的價值觀
對「雪兒」擬人化的處理,於舞臺的展現更加關照兒童的理解力。「雪兒」那矯健的身姿,以純熟的舞蹈動作給觀眾絕美的亮相,這匹馬塑造為一個像人的馬,正因為像人,所以它歷經屈辱後的血性、氣節還有尊嚴都和人相通,而雪兒在坡娃眼裡就是「妹妹」:一個和自己雖然沒有血脈相連卻心意相通的好朋友。而尊嚴與恥辱的表達在對馬頭的昂起和低下之間勾勒,「一匹戰馬,沒有資格思念自己的兒子。」這句洗鍊的臺詞是對雪兒歷練更是鞭笞,更是站在一個所謂「愛馬」的傲慢侵略者的高高在上的馴服。
雪兒的成長在悄然中進行,也在和日本方面激烈的對抗中迸發,對河野的抵抗和低頭的屈服以及最後昂頭的復仇,在劇中均進行了相應的解構,強烈地表達出雪兒的知恥、尊嚴和氣節。
環形舞臺,重塑舞臺意象的詩性表達
「雪兒山頭看大湖,坡娃梁上看雪兒,雪兒看霧濃霧淡,坡娃看湖大湖小.....」劇目完時這首空靈的歌曲還繞梁於耳畔,在劇中大湖的意象貫穿始終,靜靜地橫亙在同樣靜美的野狐峪。這一面的舞臺是純美的,也是人與馬的脈脈溫情在湖畔邊山坡上的詩性書寫。
日本軍刀橫貫於舞臺的一側,每每旋轉於此處,整個舞臺的色彩也隨即變為陰鷙的暗紅基調,令觀者不由自主地對這軍刀的意象充滿了深入骨髓的恨意。不得不說,導演對舞臺構思是相當大膽的,讓兒童直面一些殘酷的東西,而又不那麼赤裸。這種重新解構後的壓抑多了些許悲劇性的詩意。
舞臺上,創造性地將馬的火印偏移位置,一般常識裡的馬身的火印移至馬頭,赤裸裸地將這一恥辱的烙印鮮明地展現在舞臺上,更是激發了所有觀者對歷史的追思。此外,極富創意地利用「馬頭」的摘取和戴上之間來完成馬的另一種語言,是導演的一種別樣表達。這種昂頭和低頭的轉化,是作為一匹知恥的馬的全部尊嚴。
《火印》不僅僅是兒童視覺下的宏大敘事,更是一種跨越時代的精神火炬和歷史哲思。劇目中對象徵性的視覺符號的熟稔運用,在兒童劇中無疑就是一種創造,同時也營造出更為洗鍊而簡潔的舞臺美學。
我希望,《火印》在漫長的時間的衝刷下能夠成為一顆閃光的石頭。可喜的是,《火印》這部劇在不斷演出的過程中所收到的反饋,必定會成為正向的打磨,讓它的高度更高,廣度更廣,深度更深。就如《戰馬》一般,《火印》這首人與馬的悲壯之歌和曠野絕唱,也將成為中國式表達的永恆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