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州刺史嚴遵,生性機敏、聰慧過人。一生中曾破過不少疑難案件,傳名於後世。
這一年八月的某一天,嚴公按例到所轄各地巡查。一行人看看就要到了商城縣境地,忽然道路旁邊傳來了女子的啼哭聲,那哭聲十分清亮,卻不很哀痛。嚴公聞哭,心中一動,忙挑簾向外觀看。
只見道路旁邊有幾個人正在埋一死屍,屍體用一張蘆席捲裹著,不知是何許人也。離死屍不遠處立一女子,披麻戴孝,二十幾歲的年紀,長得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頗有幾分姿色。
滿頭的烏髮輕輕綰起,再用孝帽巧妙地一束,反倒成了一種漂亮髮式。一身孝服反為她添了幾分魅力。
哭聲正是由這個女子發出來的。嚴公一見,頓生疑竇,連忙喝令轎夫住轎,緩步向那女子走去。那女子見有人過來了,哭得就更厲害了,但嚴公聽來,總覺得發假、不是出於真情。嚴公上前詢問道:「小女子所哭何人啊?」
嚴公
女子止住了哭聲,抬起纖纖素手將額前的幾縷秀髮向後攏了一攏,這才緩緩地轉過身,冷眼打量了嚴遵一番:見來者四十開外的年紀,身著官服,神態威嚴,氣宇軒昂,不禁打了個寒顫,慌忙施禮,口中答道:「死者乃是小婦人的丈夫,昨日家中不慎起火,小婦人倉惶逃出,待喊來鄰居撲滅了火,丈夫已被火燒而死。
家中一應財物,都被火焚罄淨,只好一蘆席裹屍,埋葬了吧。唉呀呀,我的夫啊,你丟下我一個人,讓我可怎麼活啊!小婦人我的命真苦啊……」
那女子說著說著又嚎啕大哭起來。嚴公問道。「小女子家中沒有別的親人了嗎?」
「除小婦人外家裡再無別的親人了。」女子答道。
「噢,你們也沒有子女嗎?」
「是的,沒有。」
嚴公一聽,感慨地說:「少年喪夫,孤苦伶仃一個婦人可怎麼生活啊!」
女子聽了,哭著叩頭請求嚴公可憐幫助。嚴公說:「本大人看你實在可憐,有心替你作主另配郎君,但不知你死去的丈夫是否願意你改嫁。讓我來問一問他。」
嚴公詢問女子
眾人聞言,七嘴八舌,都說和死人對話是從來沒聽說過更沒見過的事情。嚴公卻道:「本大人自有通陰之術,請眾人散在一旁。」
說著便令手下衙役把屍體抬過來。嚴公邁步上前,繞著屍體轉了幾圈,便和死者嘀嘀咕咕地談起話來。女子一見,面如土色,渾身不住地顫抖著。嚴公看在眼裡卻好似不見,一會摸摸死者的手腳,一會兒掰開嘴巴瞧瞧,摳摳鼻子看看眼,就這樣嘮了一陣,嚴公猛然站起,對眾人說:「死者說了,他不是被火燒死的,而是被人謀害致死的。
」接著,又轉過身來,對女子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我想你一定很清楚,你願不願意講明白?」
女子一聽,哭著叫冤枉。嚴公見此,也不再追問,叫衙役把她暫時帶到一邊,等候審問。同時,又令兩個精明得力的差役,看守著屍體,嚴公說:「這個人死的很冤枉,你們在此守候著屍體,閒雜人等不許靠近。如發現異常情況,即刻來報,必可弄清冤情。」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差人來報說:「在屍體的頭頂上聚集著許多蒼蠅,趕也趕不走。」
嚴公一聽,大喜,高聲道:「證據在此,冤情得昭。」
於是令人把死者的頭髮披散開,仔細查看。果然發現一個大鐵釘釘在死者的頭頂心上。差人們把鐵釘拔出,交給嚴公,嚴公拿給那女子看。此時,女子早已癱軟在地,哪裡還能巧言辯解。稍加審問,便找出實情。
真相大白後,女子癱軟在地
原來,這女子與鄰人私通。時間一久,丈夫有所覺察。這二人便起了歹意,合謀殺夫。
於是,女子在晚飯時,給丈夫做了幾個可口的菜,又站在身旁把盞勸酒,非常的殷勤。那丈夫幾時受過這般恭敬,一時高興,便開懷暢飲了起來。不多時,就醉倒在炕,呼呼大睡起來。
女子一看,時機已到,便引進早已等候在外的姦夫,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大鐵釘。二人一起動手,便把那丈夫生生地釘死了。這對姦夫淫婦殺了人,又怕一個活蹦亂跳、身強力壯的人一夜之間死掉了引起鄰居們的懷疑,便把家中細軟貴重財物連夜轉移,這才放火燒屋。
本以為是一舉兩得之計,既可焚屍滅跡,又可以大火無情為由,蒙蔽眾人耳目。這二人殺人手段也算得上機關算盡,卻沒想到鄰人救火及時屍體未能完全火化得了,更沒料到嚴公從此路過,輕而易舉地就破了案。
事後,人們都佩服嚴公神明,有人問嚴公怎麼偵破的此案。嚴公說:「這很容易啊。只是人們不留心罷了。
我聽女子的哭聲雖響卻不哀傷,就有所懷疑;與之談話探探虛實,火災之中,一個強健的男人不能倖免,一個柔弱的女子反倒逃了出來,這與常理不符;和死屍對話是想藉機察顏觀色,又得以檢驗屍體。
嚴公講述案中玄機
我見屍體外表焦糊,口鼻之內卻沒有煙塵,如果是燒死的,死前定會拼命掙扎、吸進大量的煙塵,因而斷定此人在火災之前已不會呼吸,是死於非命,而那做妻子的必定與此案有重大關係。因為沒有殺人證據,所以才派人守屍。
烈日炎炎,傷口處最易腐爛,蒼蠅最喜血腥汙穢之氣,所聚之處必是致命所在。我就是根據這些簡單的常識來斷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