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風和日麗,春風和煦。屋裡的鄭二拿著酒壺卻滿臉愁容,一口口喝著那壺劣酒,下酒菜只有一碟花生米。桌對面坐著的女人塗著厚厚的脂粉,她拿著銅鏡自顧自照著,還不忘數落道:「鄭二,你可算把我坑苦了!當初告訴我跟著你整天吃香喝辣,可如今像做賊一樣東躲西藏躲著債主,與其這樣我還不如回青樓操著老本行。」喝的滿臉通紅的鄭二聽名叫香菱姘頭這麼說趕緊放下酒壺,「香菱,這段時日是讓你受了苦。可人總有不如意之時,誰知道買賣不順欠了這麼多錢。不過也好,咱們這麼一跑不但躲了債主,連我爹那老東西也找不到咱們,省的給他養老送終了。」
二人正說話間,屋外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二人趕緊閉上嘴不敢發出聲音。鄭二額頭冒出冷汗,自己和香菱剛搬來這沒幾天,附近都沒個認識的人,大中午的誰會跑來串門,難道是債主找上門了?正在他胡思亂想間,屋門被推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蒼老臉孔探進來,「兒啊,可算找到你們了,走了一百多裡地差點沒累死我。」鄭二一頭霧水,自己為了躲債也為了撇下這個老東西,花了一番功夫才找了這麼個偏遠小鎮,他看著老頭問道:「你這都能找到我?」
老人低著頭,笑容牽強說道:「哪天我去藥鋪抓藥回來,一到家就發現家裡被搬了一空,你們也不見了,當時我心急如焚。幸好沒多久家裡來了兩個人,一個穿白衣,一個穿黑衣。一見面就告訴我你跑到這裡,還數落我教子不嚴,說你不是人,竟然丟下親爹不管死活自己跑了。他倆越說越急,還非要拉著我去官府告你不孝之罪。我怎麼能告親兒子,急忙解釋你是做買賣欠下債,無奈之下才跑的,不是存心丟下我不管。」
「虧你還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才跑的,要不是欠下那麼多債我會不管你自己跑了嗎?這兩個人也真是多管閒事,我們家的事用他們來摻和!」
「是啊,我也覺得這兩人愛管閒事。他們還說你做生意欠了債也就算了,還找了個青樓女子整日鬼混,那女人是什麼好東西嗎?都不知道在幾個妓院呆過了!」老頭自顧自說道。
啪的一聲,香菱把銅鏡重重拍到桌上,「是,我不是什麼好女人,整天就想著怎麼害你兒子呢!說不定哪天就害死他。」
知道說錯話的老頭局促不安,「這話不是我說的,我就是把那兩個人的話重複一遍,你可別生氣,我真沒說你是壞女人。」說完老頭耷拉下腦袋,不敢再說話。
香菱越看老頭越生氣,站起來就往外走,「我出去轉轉,你們父子倆好好敘舊吧,這可真是甩不開的狗皮膏藥。」鄭二哪放心姘頭一個人出門,趕忙追上去,出門前還不忘數落可憐巴巴的老父親:「我好不容易躲開債主,你又跑來添亂,不自己在家好好呆著非得大老遠跑我這攪合,你是不是不想讓我過安生日子!」說完重重推開房門去找姘婦香菱。
鄭二和香菱滿臉愁容走在路上,兩人心裡煩悶都不說話。路邊孩子一陣喧鬧聲讓二人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去是一群孩子圍在一口枯井旁,興奮的往裡面扔著石子。鄭二看了眼繼續往前走,走出好幾步才發現香菱沒跟上來,回頭看香菱還盯著那口枯井沒有挪動腳步的意思。鄭二走回去,他剛想問怎麼回事就聽香菱先說到:「哪個人要是不小心掉進這井裡很難爬出來吧?」
「應該是的,掉進去就算不被摔死,餓也得餓死吧!」鄭二符合道。
「對啊,這地方這麼偏僻,白天還有幾個小孩子過來玩,天一黑連個人都沒有了。」香菱嘴裡說著話,眼睛卻一直盯著枯井,就好像解決麻煩的希望就藏在枯井裡。
鄭二若有所思,他幾步走到井邊往裡看去,看了好一會他才拉著香菱離開,「井還挺深的,掉進去摔不死也得摔斷腿,在那麼深的井裡喊救命外面恐怕都聽不到。」
「敢下手嗎?你捨得嗎?親爹啊?別以後又說我沒攔著你!」香菱滿臉鄙夷。
「活了一大把年紀也看不出個眉眼高低,躲出這麼遠還能找上門來,這不是故意噁心我?我自己都要躲著債主過日子,還指望我給他養老送終?」鄭二呸的吐了一口。
二人回到家裡,手裡提著剛從集市買來的酒肉。「爹,你走了那麼遠才趕來肯定餓了,香菱孝順,剛才特意去集市給你買的酒肉,兒子陪你喝幾盅,等一會天黑了我再陪你去戲園子看會戲。」聽到兒子孝順言語老頭差點老淚縱橫,心想「畢竟是親生兒子啊!還是孝敬自己的,這不又是酒又是肉的,等會還要陪自己去看戲,那還有比這更孝順的兒子。」鄭二攤開酒肉,一杯杯的勸父親喝酒,不多會老頭就已經醉眼朦朧。
「爹,吃喝的差不多了,我和香菱陪著你去看戲,最近來了個新戲班子,有幾齣戲真不錯。」鄭二一邊說著一邊和香菱架著老頭出了家門。黑沉沉的夜裡沒有一點星光,老頭醉眼迷離嘴角還掛著欣慰的微笑。沒多久兩人就帶著老頭走到枯井,鄭二眼神示意香菱站在一旁,自己一個人架著父親一步步走向枯井旁,「爹,兒子現在欠債東躲西藏,實在是顧不上你。你是我的親爹,就算不幫我也肯定不想麻煩我是吧?」老頭依然是帶著笑意閉眼含糊道:「是啊,爹沒本事,掙不來大錢。看你這樣都幫不了你什麼,你別怪爹啊!」
老頭還沒說完就被鄭二從背後一腳踹到井裡,「爹,我不怪你,你也千萬別怪我。」鄭二在井口聽了好半天確定沒有動靜了,轉身回去找香菱,可周圍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他心想應該是香菱害怕先回了家,於是又急匆匆跑回家。可是回到家也沒看到香菱的人,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也不見人回來,鄭二罵道:「婊子就是婊子,看我殺了人肯定怕牽連自己跑了,要不是為了你我能殺自己親爹?」
這一天鄭二百無聊賴出門晃蕩,不知不覺就走到枯井那裡,還沒走近就看一堆人圍著那口枯井議論紛紛。
「這真是怪了,這井都荒了多少年了,怎麼突然就有水了。」
「可不是嗎,好多年了,從我記事起這井就是口枯井,現在這水都要漫出井口,當真奇怪。」
大家嘰嘰喳喳議論間,突然有人驚呼井裡有人。有膽大的年輕人走近看,「還真有人,還是個女人。」
鄭二見有人在井裡發現了死屍本想趕緊溜走,可突然聽人喊是一具女屍讓他一頭霧水。擠開人群來到井口旁,只看了一眼鄭二就跌坐在地上牙齒打顫全身哆嗦。自己親手把老父推進井裡,可怎麼井裡的屍體竟然是香菱。本以為香菱怕受牽連自己跑了,原來竟死在這裡。鄭二腦袋一團漿糊,只覺得一身冷汗不停往出冒,眼前的景象讓他毛骨悚然。
一個人顫顫巍巍勉強回到家裡,鄭二躺在床上一病不起。恍恍惚惚間總感覺老父親坐在身邊不停呢喃,「兒啊,你還沒帶我去看戲啊!咱們快走吧。」然後另外一個身影香菱也出現,附和的說道:「是啊,咱們三個一起去吧,新來的戲班子唱的可好了!」就這麼戰戰兢兢的挨到了第二天,天剛亮衙役就領著一個人來到鄭二家裡,鄭二吃力的抬起頭看去來人竟是自己的表弟。
「表哥,你怎麼病成這樣。找了好久才找到你這裡,本還想讓你回去辦喪事,你這樣怎麼回去。」
「喪事,什麼喪事。」鄭二不解。
&34;表弟說道。
什麼,我走第二天我爹就上吊了,那前幾天來我家的是誰?被推進井裡的是誰?難道來這裡的是我爹的亡魂,是我把香菱親手推下井裡的?鄭二嘴唇顫抖,面如土色,勉強抬起手好像要抓住什麼,還沒抬到一半就重重摔在床上,登時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