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助理
2005年的周禮感覺做自己沒有什麼錯。
上班第一天,他還沒有分配到電腦,只能坐在門口旁邊的一張空桌子前翻翻雜誌。技術助理在審圖紙的時候,忽然自言自語地道,「這個公差看起來不太對。」周禮抬起頭環顧四周,發現同事們似乎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忙,看書的、打電話、發呆的……沒有人理睬技術助理。技術助理是一位三十歲的少婦。周禮沒有做任何考慮,反正自己無所事事,不如去幫忙看看。他在技術助理身後,指出了那張圖紙上的四個錯誤,包括公差、輔助線、基準。技術助理笑呵呵地站起來,笑著說,「小夥子很能幹啊!」周禮以為那是誇獎。
從大學到職場需要適應過程,更需要做出轉變。周禮聽多了這樣的話,他認為自己適應得很好。在讀大二的時候,周禮確定自己喜歡的是同性。大學校園裡,似乎很少有人會因為某一位同學是同性戀而大張旗鼓地做些什麼。大學如同驛站,同學皆是過客。周禮穿著大學時代就很喜歡的花襯衫開始了自己的職場生涯。
技術助理當著周禮的面,跟別的同事說過好多次,「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有個性、敢穿,小周那些花襯衫,藍的粉的,上面還印著蝴蝶、小花小草的,我都不敢穿,人家小夥子穿上去還挺精神的。」周禮沒聽出來,這也許並不是好話。他只顧著害羞地笑。
周禮的穿衣、性格、舉止,超過了他的技術能力,給同事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換作十五年後的今天,也不過就是小鮮肉、花美男,而在當時,這個幾千人的事業單位裡,幾乎黑壓壓的一片黑、藍、灰的著裝,沒有人想在人群中太過眨眼,周禮自然成了最醒目的目標。
第三個月,周禮終於除了基本工資,拿到了第一筆績效獎金。技術助理一邊喝水一邊不經意地問,「小周,你這個月績效多少?」周禮還是個孩子,「我拿了一千二。」技術助理臉色一變。
下午一上班,科室領導找周禮談話,「小周,績效獎金都是背對背的,你怎麼能跟別人說呢?你這三個月工作很努力,技術上成長很快,我們領導班子給了你不算低的績效。剛才技術助理找我又哭又喊的。她幹了十多年了,比你還差了一百塊。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嘛!」周禮的臉變得熱騰騰。從科室領導的辦公室走出來,走廊裡迎面就遇到了去上廁所的技術助理,她還是笑靨如花,明媚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等周禮意識到自己是同性戀這件事也是從技術助理嘴裡說出的時候,這個女人已經調進了主管項目進度的機關部門。
「大學教師」
周禮感覺不好過的日子,是從科室領導找他談完話開始的。
在沒有智慧型手機、沒有同性戀交友app的2006年,周禮每天下班後都要去同性戀聊天室尋覓。有趣的是,似乎這十多年裡,同性戀圈子裡「肉體易得,感情難尋」狀況並沒有改善,反倒愈發嚴峻了。
周禮心儀的那個男人,是一名大學老師,而且就是周禮母校的大學老師。參加工作的周禮開始懷念母校,他不僅充滿信任地坦告了自己的工作單位,還聊了很多在工作上遇到的不快樂,「昨天又讓我上夜班跟試驗,我這個星期已經連續跟了四個夜班了,凌晨兩點多下班,早上十點之前還要到辦公室裡面交數據……」周禮抱怨完,對方會在QQ上給他一些他想要的安慰。
周禮到底吃了多少這樣糖衣毒藥,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坦白來說,周禮有點上癮,只為了那一層薄薄的糖衣。
「寶貝,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太想要你了。」當對方提出要電話做愛的時候,周禮略微抗拒了一下,也同意了。
等到周禮真的看到這位大學老師出現在自己單位門口,甚至準確報出了自己的名字,門衛讓自己出去接待一下的時候,周禮嚇壞了。
周禮遠遠看到這個男人居然還沒有單位的電動伸縮門高,一副猥瑣的嘴臉,周禮甚至根本就沒有走過去,他轉個身,走向了另一個辦公樓。
周禮是害怕的,可他簡單地以為,這就過去了。沒想到,這個男人開始不斷撥打周禮的手機,早上六點、上午十點、下午三點,甚至是凌晨一兩點,男人瘋了一樣。周禮實在躲不過,接了電話,對方陰森森地笑了笑,說,「你聽。」周禮聽到了兩人電話做愛的錄音,他猛地掛斷了電話,心裡湧起了噁心和恐懼的混合感。
周禮第二次見到這個男人,是他從科室領導的辦公室走出來。前一天,周禮值夜班,第二天上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一推開門,就有同事笑著說,一個男人找他。
還沒等周禮反應過來,就見到這個男人從科室領導的辦公室走出來。見到周禮,男人詭異地笑了笑。擦肩而過時,男人低聲對周禮說,「其實我不是大學老師,我就是在大學食堂裡面掂大勺。」周禮回答,「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男人不慌不忙,「你可以報警,但是你們領導什麼都知道了。」
男人揚長而去。看著男人的背影,周禮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驚恐。上一次這樣害怕,還是在學校裡,同寢室的一位同學疑似非典。
周禮明白,這兩個男人之間的電話做愛錄音,應該是播放給科室領導了。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是靜默地等待著。
組織部長
男人徹底消失了,科室領導並沒有找周禮。這件事似乎過去了。周禮是應該感謝科室領導的,不知道究竟說了什麼,那個男人再也沒有威脅過周禮。後來,周禮聽說了很多同性戀圈子裡被威脅、被脅迫的,為此付出的代價除了金錢,甚至還有婚姻的破裂、生活的粉碎。而周禮居然看起來安然無恙。
但是,周禮是同性戀這件事,在整個單位悄悄瀰漫,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周禮的專業技術很好。才工作一年多,連續發了四篇論文,獲得兩個成果獎,還榮立了三等功一次。就算如此,周禮在科室裡面評先進的時候,永遠都沒有人投票。甚至在年底科室聚會的時候,如果不是組長主動過來跟周禮坐在一起,大家都和周禮保持著某種神秘的距離。
這樣的環境,再加上周禮真的對現在從事的工作失去了興趣。每天都是重複性勞動,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而所謂的設計、計算、畫圖,也不過是通過各種情報和技術手段得到的國際上比較先進的設計模型,對其進行測繪、分解和仿製。
就在周禮有些仇恨身邊的同事時,對他一直善意相待、和他經常一起去工廠看樣品、研究圖紙上的技術難點的組長,忽然被查出腸癌晚期,人很快瘦脫相,精神一蹶不振。在周禮還沒弄明白為什麼好人並不能得到好報時,曾經打周禮的小報告、如今在機關擔任主管工作的技術助理忽然聯繫到他,「小周,你願不願意來我們部門工作?」周禮很驚訝。「我們現在需要一個文筆好、技術過硬的年輕人來主管大計劃。」技術助理解釋道。周禮甚至都沒有思考,就答應了。這個女人竟然成了關鍵時刻改變周禮職場生涯的人。
周禮提出申請去機關,科室領導忙不迭地同意了。到了機關,並不像技術助理事先和周禮談的那樣,她會給他一些幫助。
技術助理正鬧離婚。在這種事業單位,任何事情都能成為談資。尤其是很多人口中風騷、出軌的技術助理。就算離婚,也沒有影響她被提拔為中層領導。
如今周禮再回憶這些,會感覺有些可笑。但這就是體制內的一種常態,無法說明見亮的權色交易的能量,遠超過了真正的技術能力。等周禮弄清楚討好領導遠比幹好技術工作要重要百倍的時候,他已經在機關工作了快三年。
周禮明白什麼叫做喜怒不形於色,是在他接到出國培訓的通知以後。
這份通知下發的渠道有點奇怪,並不是周禮所在的部門領導下發給他的,而是組織部部長親自下發給他。周禮當時還猶豫了一下。畢竟自己是做技術的,政工機關安排他出國學習,是不是有點越俎代庖?
實際上,這是組織部長安排周禮的第二次培訓。之前一次,是去集團總部參加培訓,為期半年。除了周禮,組織部長還安排了另外兩個同事。那半年,周禮過得很舒服。每天除了上課,就是打球遊泳爬山。
當周禮從國外回來時,給組織部長帶了一些當地的「土特產」——美金。組織部長斷然拒絕了,「小周,你還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啊!比如我這次安排你出去學習,我看到你在走廊裡,臉上都是笑。就算別人不知道什麼事,看到你的表情也能猜出八九不離十。」組織部長又掃了掃周禮的臉,「以後你給我學著面無表情。」
周禮終究是不夠成熟,他只聽懂了字面意思,心裡還頗為委屈。直到第二次,組織部長找他談話,「你們領導最近這一年怎麼樣?」周禮一愣,即回答,「還挺好的。」組織部長顯然還是不太滿意,「我問的不是工作上,我指的是其他的時候。」周禮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組織部長的耐心這一次很少,等了兩三分鐘,笑了笑,「小周,你先回去吧!」
那是差不多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再回憶,周禮終於明白,那兩次談話,是組織部長在讓他做選擇,讓他表忠心,讓他站隊。顯然,周禮的遲疑讓他失去了組織部長的信任,也讓組織部長在那天之後放棄了他。儘管組織部長已經安排他兩次學習的肥差,可是放棄得毫不留情。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周禮幾乎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了,但他卻不自知。
中層幹部
周禮看著隔壁部門的、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同事一個接一個被提拔了,他有些心慌。那段日子,他剛和男朋友分手,加上工作有將近一年沒有任何起色,周禮迫切地需要突破。
機會來了:單位破天荒地開始公開競聘中層領導幹部。周禮仔細琢磨了一下被拋出來競聘的六個崗位,都是邊緣化的部門,比如保衛、後勤、保障。另外,這些部門的所謂中層領導幹部,不過還是在部門部長領導下的「部長助理」。周禮索然無味,打算放棄了。
就在截止報名前一天,六個部門中的一個部長找到周禮,「要不要考慮報我們部門?」周禮很吃驚,「我的專業和部門要求跨度太大了吧?」部長笑了笑,「專業無所謂,只要你考慮好,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如果將來組織部門徵求我的意見,我也會選你。」周禮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意外的是,周禮順利通過了初試、筆試,進入最後一輪的面試。明明沒有把這件事很放在心上的他,開始全力準備面試時候的演講。
讓周禮吃驚的是,最後入圍的三十個人裡,他成為了最受矚目的一個。「聽說了嗎,周禮也進入了面試。」「那個同性戀嗎?」「不僅是同性戀,而且還沒有任何後臺的。」「這些人太天真了吧,其實都內定好了,還要去面試演講。」
周禮提前一天去看演講地點的路上,聽到了幾個女同事的議論。他很內傷。原來自己是同性戀這件事,早就成了單位裡面很多人都知道、他自己卻裝作秘密的一件事。
還要不要去面試演講呢?周禮設想自己可以裝作突然生病,第二天棄權。他私下裡問了一位關係密切的同事好友,那個女生有些急迫和氣憤,「為什麼不去?因為別人這兩句話,你就認輸了?」
周禮從封閉的演講等候區走進大禮堂。推開大門的一瞬間,被整整一大禮堂的、將近四百名觀眾驚呆了。他沒想到有這麼多同一個單位的同事來旁聽,其中他認識的不超過五個人。看到周禮站在講臺上,坐席裡面發出了低微而清晰的恥笑聲。
其實,在那一瞬間,周禮就知道,不會有奇蹟發生。可是,當他結束演講,無論內容還是氣場都把所有的觀眾震撼了以後,而且還得知自己的面試演講和回答問題在三十名候選人中排名第一時,他的心裡湧起了一絲希望。
在第二周,公布競聘結果時,周禮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報名競聘的中層領導崗位被取消了,只剩下了五個崗位的中標者。
「我感覺我是整個單位最大的笑話。」周禮在單位越來越沉默。
鑫哥
競聘失敗後,周禮在兩個月內瘦了將近五十斤。體制內的事業單位裡,人人都閒得恨不得謠言滿天飛。有人說周禮得了癌症,擦肩而過的時候也認不出是他。一直到小半年後,他才聽說到這個謠言,又不禁啞然失笑。
周禮是一個比較天真的人,在這段別人看來極其難熬的日子中,他重新撿起了看書的習慣。最多的時候,一周要讀五本書。面對輕車熟路的機關工作,周禮已經不再需要費更多的心力,輕鬆就能完成。剩下的時間,他都用在看書上。
書的世界單純而寧靜,就算是反面角色也不會帶給他傷害。可是當鑫哥找到他時,周禮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
鑫哥和周禮原來在一個單位。在單位的保密管理工作要求還沒有那麼嚴格的那幾年,有個周六,周禮趁著辦公室沒人,用單位的印表機連接u盤,輸出了幾份同性戀小說。因為印表機反應卡頓,所以周禮也沒多等,拿著列印出來的小說就離開了。誰知道有一份小說是在周禮離開後,印表機才吐出來的,偏偏就被來加班的鑫哥看到了。
當那個「大學老師」來找周禮後,鑫哥在周禮去上廁所時,跟做賊一樣,把這篇被他翻看的都卷邊的幾頁紙遞給了周禮,「是不是你列印的?」周禮先是一愣,然後笑笑,沒回答。
過了幾個月的年末聚會,鑫哥說要送周禮回家,周禮也沒多想。到了周禮租的房子的單元門口,鑫哥死皮賴臉地非要上樓。周禮一再拒絕,其實他心裡也沒看上鑫哥。鑫哥只有165釐米左右的身高,孩子都快四歲了,而且技術上還沒有比他小四歲的周禮過硬。沒想到鑫哥在單元門口直接伸手摟住了周禮的脖子,用力壓著周禮的頭,強吻了周禮。
周禮從此有了陰影,見到鑫哥就繞著走。幸虧他後來到了機關。可是每次鑫哥看到周禮,都要遠遠地打招呼,再跟上一句,「你現在住在哪裡啊?」
這一次鑫哥來找周禮,周禮心知肚明他肯定有事,可是人都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門口,總不能讓別的同事看著覺得奇怪。於是,周禮跟鑫哥走到辦公樓外,上了鑫哥的車。
鑫哥嘴上說的是找周禮去幫他搬些東西,卻一邊開車一邊將手放在了周禮的大腿上。周禮忍受了幾分鐘,「你別這樣。」這句話讓鑫哥火冒三丈,「你到現在還裝什麼裝!」
周禮愣了一下。其實關於他競聘得了第一、競聘崗位直接撤銷、一直到現在單位也沒有出面進行任何私下或者公開的解釋,周禮心裡一直如鯁在喉。
周禮也和關係特別要好的兩個女同事談過。那兩個女同事包括之前鼓勵他去競聘演講的那一位。周禮早就跟這兩個女同事出櫃了。
一位女同事說,「為啥要取消競聘崗位,真的是因為你不行?我看你沒有站隊只是一方面,另外就是因為你不懂得收斂。我們這可是事業單位,你就這樣明睜眼露地做同性戀嗎?」
另一位女同事正在備孕,沒什麼精力和周禮仔細分析這件事,「不是你不好。你工作能力、說話辦事、人品性格,我看都挺好的。但就是不能提拔你。那你說領導怎麼辦?只能說你不好。這樣才有理由不提拔你。」
周禮勉強樹立起來的信心,在鑫哥這裡,一錢不值,「你是個同性戀這件事,人盡皆知。你還以為自己在這個單位有什麼未來嗎?」鑫哥頗為瞧不起周禮,「也就是我還能來找你。你跟我上床,以後有什麼事情,我也還能幫你。」鑫哥終於「大方」地撕開了他。
那天,周禮真的跟鑫哥上床了。雖然那些姿勢、動作,對於周禮來說,都已經很熟悉。可是壓在他身上這個男人,就像一個無毛的外星生物。周禮在後來無數個日子裡,都非常怨恨自己當時的軟弱,以及無法掩飾的絕望。
當鑫哥再來找周禮時,周禮拒絕了,「你有老婆有孩子,就算你不為我著想,你也要為他們想一想。」鑫哥冷笑了一下,「你什麼意思?」周禮很平靜,「我不想做違心的事。如果你再繼續這樣,我也不怕鬧到人盡皆知。畢竟你有家,我還沒有。」
其實,周禮應該慶幸。如果鑫哥也像曾經那個大學老師一樣,把他們兩個人的性愛錄下視頻,周禮這輩子可能要無數次地陪著鑫哥上床了。
周禮
周禮一直不想違心地生活。也許這就是他在這個事業單位內部一次又一次失敗的原因。
周禮這個人很貪心,在過了三五年安穩日子,買房買車、有了男友之後,他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又回歸到曾經的死結。他還是想在工作上得到認可。今年已經39歲的他,在邁入40大關之前,還有一次最後的機會成為中層領導。
周禮在機關久了,自然能得到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所謂內部信息。他獲悉,最近單位要對中層領導幹部進行一次大調整,會提拔很多周禮的同齡人。如果可以借著這次機會,跟著大家一起提拔上來坐中層領導,每年拿上三十幾萬的年薪,在周禮看來也算是圓滿。
其實,這三五年裡,之前在競聘中層幹部時找過他的那位部長,也找過周禮,「和你說句實在話,多了也不能說,如果你確實很想成為領導,送點禮,也就十萬塊。」當時周禮太過驚訝,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結果不到一個月,那位部長調走,新來了一個比周禮還年輕兩歲、在單位裡聽都沒聽過的人接替了。
周禮沒有和任何人商量,帶著一張銀行卡,開到昔日的組織部長、今日的局長的辦公室門口。這樣的事,不可能跟同事商量。也不能和家人商量,父母年紀都大了,聽到這樣的送禮,大概心臟病都會發作。他也沒有和男友商量,雖然在一起三年了,可在這樣的人生大事上,沒有了婚姻這一層保障,男友也會有顧慮,不知道該如何建議。怎麼建議,都會影響到未來發展,男友又怎能承擔得了這樣的責任?
可是,就在周禮打算敲門時,忽然聽到局長辦公室裡面,傳來一個女人嬌滴滴的笑聲。局長在裡面似乎說了些什麼,那個女人更加風騷地笑了起來。周禮在那一瞬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快到年底的時候,果然提拔了將近二十位中層領導幹部。其中沒有周禮。
那天臨下班前,周禮看完了中層領導幹部的任職公示,收拾好東西,按時回家。馬上就40歲了。周禮一邊開車一邊長長呼出一口氣,「好好地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吧」,那一瞬間,周禮似乎終於有了逃離這個光怪陸離的舊世界的勇氣。
*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