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歲那年,父親給我找了個繼母。繼母帶來了一個男孩,比我大幾個月,我叫他「餵」。家裡陡然增加了兩張嘴與「餵」的學費,父親的臉開始陰沉起來。每到吃飯時,「餵」總是低著頭一粒粒地扒著碗裡的飯,吃完了也不敢再去盛第二碗,因為父親在旁邊冷眼瞪著。只有等我和父親先後離開桌子後,繼母才會趁我們不注意,迅速將我剩下的那半碗飯倒進「餵」的碗裡。天,我照例剩下半碗飯,但我卻悄悄溜進廚房,舀了一勺鹽倒進碗裡,然後回到桌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放下碗筷。等我走後,繼母照例將那半碗飯給了餵」。這一幕被幸災樂禍的我,躲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不知有詐的「餵」,猛扒了一大口飯,沒嚼幾下,他就表情痛苦地吐個不停。哈哈哈!」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然而上了當的「餵」,卻並不生氣,只是默默起身倒了些開水在碗裡,然後繼續埋頭吃了起來。高中時,我的數理化成績非常差,排名落到班上的最後幾名。
我開始頹廢起來,索性連寫文章的愛好也放棄了。父親暗自著急,卻毫無辦法。就在這時,我收到了一封報社的來信。報社編輯在信中告訴我,他接到了幾個學生來信,說很喜歡我不久前發表的某篇文章,鼓勵我多寫多投稿。我迅速振作起來,不但又寫起文章來,而且學習成績也漸漸提高,人也開朗起來了。我再度趾高氣揚,每天都與父親高談闊論,成心要氣氣數理化比我好的「餵」,不過「餵」並不在意。一個周日,「餵」在學校打籃球。我無意中走進他的房間,發現他的書桌上散落著幾個信封。我拿起來一看,都是寫給報社編輯的。我再抽出信一看,是說我最近發表的那篇文章讓他們深感共鳴,並向編輯打聽我的通訊方式。每一封信,筆跡不同,內容也不同,落款也不同,是市裡各個學校的名稱和地址:一中、二中、三中、職中我呆呆地看著,有點糊塗。正在這時,「餵」推門而入。我舉著信問他:「誰寫的?」他本能地反應我的一些朋友。」我忽然明白過來,編輯收到的信一定全是他求朋友寫的,然後自己騎著車,去學校附近的各個郵筒發信,難怪他的自行車總是爆胎。我發瘋似的對他拳打腳踢:「騙子,騙子!原來我的文章沒人喜歡!」他辯解道:「不是的,我們班就有好多人喜歡!就是他們說要寫信給編輯,我才想到這個招的!」我停下手,淚眼朦朧:「真的?」「千真萬確,否則我這個只攻數理化的人哪知道你文章的好壞?」那天飯桌上,「餵」依然慢慢地數著碗裡的飯粒,而很久都不再剩飯的我卻端著故意剩下的半碗飯平靜地說:「哥,我吃不完,給你吧。」一瞬間,大家都愣住了,為我那聲「哥」。沉默片刻,繼母首先反應過來,接過去那半碗飯,倒在他碗裡,想笑卻哽咽道:「吃吧,妹妹的剩飯本來就是哥哥吃的。」他埋頭歡快地吃起來,雖然我淚眼模糊,但還是看清了他臉上的喜悅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