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異事之女子為報父母仇竟和仇人尋歡

蓄志報復

離我家三四十裡，有一戶人家的主人，凌辱虐待他的僕役夫婦致死，然後又娶了他們的女兒。這女子本來聰慧機靈，料理他的飲食衣著器用，事事稱心。凡是可以博得他歡心的，放蕩淫戲，無所不至。

人們都私下議論她忘記了父母之仇。這主人受迷惑已經很深，只要她的話就聽。女子開始先引導他奢侈華靡，破他的家產十分之七八。又進讒言離間他的骨肉之親，使得他們如同強盜、仇人相對。還經常講《水滸傳》中宋江、柴進等的故事，稱讚這些人為英雄，慫思他結交盜賊，結果以殺人罪抵命。處決的那天，女子不哭她的丈夫，卻私下帶一杯酒祭告她父母的墳墓說：「父母親經常在我夢魔時驚我，恨恨地像要打我，現在該知道女兒的用心了吧?」人們才知道她蓄謀已久，志在報復，說：「這女子所做的，不但人不能猜測，鬼也不能猜測，心機真深啊！」然而不用陰險來論定，《春秋》推究本意，父母之仇原是不共戴天的呵。

烏魯木齊二事

我在烏魯木齊時，軍中佐吏備辦公文幾十張，捧著墨筆請求寫判語，說：「凡是客居死於此地的，他的棺木回原籍，照例頒給憑證，否則魂不能夠入關。」因為是行文到陰司，所以不用硃筆的判語，它的印也用黑墨。看它的文理，淺陋荒誕得很，說：「為給照事：照得某處某人，年若干歲，以某年某月某日在本處病故。今親屬搬樞歸籍，合行給照。為此牌仰沿路把守關隘鬼卒，即將該魂驗實放行，毋得勒索留滯，致幹未便。」

我說：「這是小吏和差役藉口撈錢罷了。」稟知將軍，取消那個定例。十天後，有的來稟告城西荒墳中有鬼哭，是沒有憑證不能回去的緣故。我斥責它虛妄。又十天，有的來告鬼哭已靠近城裡。照樣予以斥責。再過了十天，我所住的牆外有的聲音，鬼聲。我還以為是小吏和差役假裝的。過了幾天，聲音到了窗外。這時月光明亮如同白天，自己起來尋找察看，實在沒有一人。

同事觀御史成說：「您所主張的道理正當，即使將軍也不能改變。但是鬼哭實在大家都聽到，沒有得到憑證的，確實也怨恨您。何不試著給一紙憑證，姑且阻止那些抓住這件事背地裡說壞話的人的口。倘若鬼哭還是照舊，那麼您更有話可說了。」

我勉強聽從了他的建議，這天晚上就寂然無聲。還有軍中佐吏宋吉祿在掌印的房裡，忽然頭暈跌倒，很久以後甦醒過來，說見到他的母親來。一會兒，官軍呈送公文，拆開一看，則是哈密報告吉祿的母親來探望兒子，死在路上了。天下事真是何所不有，儒生們談論的是正常的情況罷了。我曾經作烏魯木齊雜詩一百六十首，其中一首說：「白草颼颼接冷雲，關山疆界是誰分?幽魂來往隨官煤，原鬼昌黎竟未聞。」就是說的這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