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孫思邈曾將人之身體比作自然之運行。四季輪迴,五行更替好比人之四肢五臟,氣血循環,倘有不合規律之舉,則勢生病症。淤結多生瘤墜,阻隔多化癰疽。而這些病症之中,更有常人難以預料之物,可謂症中物,別有洞天。
華佗曾醫治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這姑娘生的美貌,卻早已過了結婚的年齡,只因其膝間生有一瘡,不住的往外流膿水。華佗看後,給這姑娘的父親開了一則誰也沒有料想到的方子。一人騎馬,牽一慄色犬,行三十裡,至返回,趁犬身燥熱截下其右腿,將這犬腿對準姑娘瘡口。說來也奇怪,少頃,隱約間那瘡口處有紅色小蟲蠕動,姑娘隱約覺得有些瘙癢,終覺一陣抽搐,似有物從瘡口奪出。但見那狗腿之上鼓鼓而動,將其肉拋開,竟是一條紅色小蛇。
說來也奇,這姑娘常年生瘡,痛苦難忍,竟是一條小蛇作祟。而華佗之方亦十分玄妙,以狗腿為引,誘惑這蛇出洞,從而未用藥而病除。只是令人疑惑的是,緣何華佗單獨強調需是慄色之犬,又緣何需牽引其奔走三十裡,難道這小蛇獨愛慄色,又喜歡沸騰之血?
華佗終未解答這個疑問,《太平廣記》記載這個故事時,寫到蛇入狗腿便戛然而止,然而故事卻遠沒有結束。華佗為魏武治療頭風之症,曾在許都小住,時有李姓市儈喚繼光者,其得一美妾,十分寵幸,終日侍寢。然而這美妾體弱,二人連理月餘經不幸早折。繼光痛心疾首,將欲厚葬美妾,時有奴僕告知繼光,華佗恰在許都,傳有起死回生之術,緣何不將其請來,尚且有一線生機啊。繼光聽罷,遂親身拜訪華佗居所,將美妾夭折之事告知。華佗惋惜道:吾為醫者僅能醫人病痛,尚不能起死回生,還請先生節哀啊。繼光聞聽,恐華佗有所保留,遂再三哀求。華佗見狀,搖頭道:若要先生之妾返魂,需得一物,而此物極難獲取,縱使先生百般苦求,華某也是愛莫能助啊。隨後華佗將此物告知繼光。此物喚為百家彩灰,多以酒為引,倘將其灌入新死之人口中,可使死者起死復生,恍有還魂之效。
如此神奇之藥,究竟是何人所制?又以何物為配方呢?據華佗講,此百家彩灰,需幾種原料一同製成,一則為風涎蟲,二則為腹中鱉,三則為瘡中蛇,四則為足下蛤,倘集齊此四物,尚不能製成百家彩灰,尚需以彩陶磨成粉末和之,與前之四物一同釀酒,而此彩陶亦非常物,需取百姓技工所制器物分別研成,此便是百家彩灰的稱謂之由。且不論這百家彩灰的搜集難度,只道那四種聞所未聞的原料便令人望而卻步了。華佗為那美麗姑娘醫治,其瘡中紅色小蛇似乎正是這原料之一,也許作為酬謝,最終華佗扛著那狗腿離開了姑娘家,只是最終華佗有沒有製成這有還魂奇效的百家彩灰竟不得而知了。
不過到了唐朝,有一位叫做趙顏的哥們竟有幸藉此百家彩灰成了一樁美事。說的是這趙兄得了一畫工繪的一方軟障,其上畫了一個絕色美人,令趙兄神魂顛倒,終日茶不思飯不想,幻想能有這樣一個美妻真是此生無憾了。那畫工得知後,告知趙兄,其實這事也不難,這美人並非藉藉無名之輩,其名喚真真,若兄臺誠心嚮往,可每日喚真真,如此百日,再用百家彩灰酒灌她,那麼兄弟美事定成。趙兄依其言行,畫中真真果真下障而來,還和這趙顏生了一個孩子。這事被杜荀鶴記載在《松窗雜錄》中,只是這趙顏的百家彩灰是自何處得來,令人摸不著頭腦,難道在東漢連華佗都無法得到的仙藥到了唐朝竟成了居家必備的普通感冒藥了嗎?又或許只是無人知曉他的功效,那名身份未名的畫工一個偶然之間打開了這種普通藥品的奧秘,方才有了這則畫中人復活的故事。
也許有人會說一個對著畫念叨一百天的常人,怎麼看來都像是一個癔症患者,保不準那天真的在其眼前出現美人。而所謂的百家彩灰也可能是訛傳,所謂百家也許是一位名姓白的工匠,而其所制亦並非陶器,而為繪圖所用之顏料,凡以其顏料所繪之畫往往栩栩如生,令人神往,如此也難怪趙顏兄弟對畫神往。但是我更願意相信所謂的百家彩灰如華佗所言,確需幾番異物一併調製,而贈軟障予趙顏的畫工興許恰是一名方士,偶得這百家彩灰,只是自漢至唐,幾百年,這妙藥不僅能起死,亦能附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