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幾天,李逵好像家裡遇到了什麼事,經濟上仿佛變得捉襟見肘
高考那年,錄取通知書剛飛入我家門,全家便在短暫喜悅之後,陷入了愁苦中:五六千塊錢的學費,對於我家來說,無疑是壓在全家人心頭的一座大山。為此,父親賣了那頭比我還瘦的老黃牛,又挨家串戶的借了一圈,但到最後還是缺了近一半。
「我去窯廠,你去賣冰棍!」父親把菸袋在地上使勁磕了磕,兩眼血紅地盯著地面。
於是,身體本就不好的父親去了窯廠。而我,白天就騎著自行車到縣城裡賣冰棍。
那時賣冰棍,靠的全是體力,比的是腳下和嘴上的功夫。冰棍仔們騎著自行車,邊騎邊喊:「喲奶油冰棍哎,冰棍嘞,奶油雪糕哎……」特別是尾字更要拖長音,甚至要講究令人悅耳的腔調。而我,卻因為讀書人的面子,死活也喊不出來。
連續幾天,我都因為這個而失眠,常在夜晚發誓:「第二天再不吆喝,我就是孫子!」並常在無人的田野裡特意清清嗓子,學著他們嗷嗷地吼了幾嗓子,感覺也挺不錯。可是一到城裡,我卻猶如霜後的茄子,瞬間就蔫了。看見人群,勇氣便像是被扎破了的胎,瞬間就沒了。逃竄的時候,我還安慰自己:「我本來就是我爺爺的孫子!」
安慰歸安慰,但想到父親大熱天的在窯廠裡受苦受累,而我卻沒出息,心裡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天中午,我放下自行車,縮在一棵歪脖子樹下嚎啕大哭間,同行的冰棍仔中一個和《水滸》裡李逵重名的人走到我面前,說:「早就關注到你了。喊不出來是吧,以後跟在我後面學學吧。」我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裡,雖然我還不能立即學會吆喝,但我發現:我完全可以借力打力。李逵的嗓門太大,穿金裂石的吆喝聲像是炸雷。一個嗓子吼出去,四下裡出來的人像是拋灑的種子一樣,四處破土而出。而我箱子裡的冰棍,也會借著他的叫賣聲多賣出不少。
有一天,我對李逵說:「逵哥,謝謝你,我的學費慢慢就有著落了。」
李逵稍微一愣,這才知道我馬上要讀大學。
後來的幾天,李逵好像家裡遇到了什麼事,經濟上仿佛變得捉襟見肘。賣冰棍的時候,常常是奶油、赤豆、雪糕一類的缺貨,只剩下一毛錢一支的水冰棍。城裡人很少吃那種廉價冰棍,所以一路喊過來,顧客都會舍他而買我的冰棍。那一段時間,我的生意明顯比以前更好了許多。
快開學時的一天,有一次午休時,我渴的著急,正巧自己箱子裡一毛錢一支的水冰棍賣完了,便跑到李逵面前打開他的冰棍箱子準備借一支。卻發現,裡面滿滿的躺著一支又一支的奶油、雪糕、赤豆一類的冰棍。瞬間,我什麼都明白了,一把抓住李逵的手,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李逵眼睛一瞪:「大男人掉什麼淚!」轉瞬,面色又很尷尬,訥訥說,「我不是故意這樣,只是有心想幫幫你,但又不想傷害你的自尊,所以就變換了一種方式。俺知道,你們這些讀書人,自尊心特強。」
那一年,因為父親賣力的工作,還有我賣冰棍的錢,終於湊足了上大學的費用。在厚厚的一沓錢裡,我知道,這裡面有很多是李逵對我極盡呵護的幫助,裡面更蘊藏著李逵小心翼翼對我的善良。那顆善良的心,像是皎潔的月光,在我人生的道路上伴我永遠,給我溫暖,催我奮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