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螞蟻

螞蟻

文/落雪聽梅

一天清晨，他坐在公司大廳角落的沙發裡看書。突然，他看到一頁上有這樣的一行字：「螞蟻從決堤處排隊離開。」

他下意識地低頭又重複看了兩遍，甚至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出了聲。現在他滿眼是排隊爬著的螞蟻。他抬頭後仰，手抖了起來，碰倒了杯子。他顧不上扶杯子，而是極速地用顫抖的手，撕掉了剛才看到的那一頁。

他憤怒到：不能讓螞蟻從這裡爬走。他兩隻手使勁地把那頁紙揉成團，再使勁兒的揉了幾次後，才扔向紙簍。不，螞蟻還會從紙簍爬出來的，絕不能讓它們爬出來。他站起來，臉色蒼白的向前走了幾步，又立刻轉身走向紙簍，彎腰取出紙團，死死地撰在手裡，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他關上辦公室的門，把揉鄒了的那頁紙慌亂地撐開，「螞蟻從決堤口排著隊離開」那一行字又在跳躍。他閉起眼睛，按著胸口，感覺喘不過氣來。成群的螞蟻似乎排著隊要離開。不行，一隻螞蟻也不能跑掉。他睜開眼，拉開抽屜，取出打火機，噴的一下，冒出的火苗點燃了那頁紙。灰燼在空中像一隻黑色的大蝴蝶慢慢飄舞著落在了地上。此時，他的心稍舒服了一些。他蹲下來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灰燼，並自言自語：螞蟻還會從飄忽的灰燼中走出去的。他眉頭一皺，起身去取水，立刻把灰燼澆溼，再用抹布把灰燼擦乾淨。對，一定要徹底，不能有疏忽。他又取來一個紙箱，把抹布放進去，端著走出辦公室，來到公司樓後的一塊草坪上，讓保安挖了個坑，一同埋掉。

他做的一切，秘書看在眼裡。秘書只是搖搖頭，嘴角露出一個不自然的微笑。

他又回到大廳角落的沙發上，拿起了那本書。書中繼續敘述著大堤的故事……

臨近黃河岸畔有一片村莊，為了防止黃河水患，人們築起了巍峨的長堤。他微微一笑，審視著「長堤」兩個字，想像著自己公司的規模。接著往下看：一天有個老農偶然發現螞蟻窩一下子猛增了許多。他的心一緊，回想著各部門的人總是湊在一起，他們每天背著我在說什麼，做什麼呢？他們的報告，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們提出的意見，我採納了還是被駁回去了，我調研核查了嗎？他有些記不太清楚了。繼續看：老農心想這些螞蟻窩究竟會不會影響長堤的安全呢？老農正要回村去報告，路上遇見了他的兒子。老農的兒子聽了不以為然說：偌堅固的長堤，還害怕幾隻小小的螞蟻嗎？便拉老農一起下田了。「是呀，幾隻小小螞蟻何以決我大堤？我的公司，我說了算。」他這樣想著。

他耐著性子接著看：結果有天晚上風雨交加，黃河裡的水猛漲起來，開始咆哮的河水從螞蟻窩滲透出來，繼而噴射，終於堤決人淹。他額頭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滾落在書頁上。

他害怕了。腦子裡不停地搜尋著那些將要決他大堤的螞蟻：是銷售部？財務部？還是……他現在滿腦子的螞蟻正準備排著隊離開這裡。

他慌神了。大堤絕對不能決口。

他果斷的合上書，走回辦公室，讓秘書通知各部門召開緊急會議。

會議內容是：請大家各抒己見來詮釋「螞蟻從決堤處排隊離開」這句話。大家面面相對，沒一人作答。

他站起來長呼一口氣，露出久違的微笑，大聲的宣布：公司決定以後放權到各部門。你們就盡情發揮自己的潛力，我只做你們的後盾……

一束陽光穿過會議室窗戶，照在了每個員工的臉上。他們在一片歡笑中詮釋「螞蟻從決堤處排隊離開」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