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澄
《天龍八部》的結局,喬峰與契丹人決裂後自戕,阿紫不讓任何人靠近喬峰,獨自一人緊緊抱著他的屍體。
她喃喃自語,伸手挖出兩隻眼睛,丟向遊坦之。轉身她大喊「我要和姐夫永遠在一起」,抱著喬峰就跳下了懸崖,眾人大呼「不要」。
失明的遊坦之只能聽見阿紫的喊聲,擔心她的安危,一走神,沒有接住阿紫丟過來的眼睛,眼珠子滾落在地,他雙手發抖,從地上抄起眼珠子。
聽見阿紫跳崖,遊坦之隨即一頭撞在石壁上,頓時腦漿迸裂而亡。
至此,一段小姨子愛姐夫,老實人愛小魔女的三角戀才畫上句號。
看過《天龍八部》的人都知道,喬峰根本不愛阿紫,如果不是阿朱的關係,喬峰很可能會把阿紫一掌劈死。顯然喬峰對阿紫的好,是忠妻之託,阿紫對喬峰的愛是一廂情願,甚至是痴心妄想。
金庸先生不會同意阿紫被喬峰愛。
整個《天龍八部》婚配基調是對等的互補。段譽配王語嫣,一個是大理段氏皇族,一個是逍遙派後人,武學深厚,一個不怎麼懂武,一個能紙上談兵;虛竹配西夏公主,一個是少年寺方丈兒子,一個是西夏國的公主,一個不解風情,一個是悶騷女;而喬峰配阿朱,一個不知國籍,一個是貴為皇族,一個是大英雄,一個籍籍無名。
喬峰配阿紫,很違和。阿紫,也是皇族,但她師從丁春秋,為非作歹,樹立反面形象。與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喬峰根本不搭。
阿紫的小跟班遊坦之雖然心懷手刃喬峰的家仇,勾結全冠清幹過壞事,但對阿紫真心真意,唯命是從。用世俗的眼光來看,阿紫和遊坦之更配,可是哪怕遊坦之為她掏心掏肺,阿紫為什麼就從來不正眼看他呢?
阿紫和阿朱兩姐妹的愛情觀驚人的一致,先從她們的母親阮星竹說起。
阮星竹是鎮南王的情人之一。鎮南王的情人很多,木婉清的母親秦紅棉,靈兒的母親甘寶寶,王語嫣的母親阿蘿,段譽的母親刀白鳳,丐幫副幫主夫人康敏,但阮星竹是最忠貞。
秦紅棉從小教導木婉清見刀白鳳必殺,甘寶寶和阿蘿都改嫁他人,阿蘿甚至策劃了一場謀殺段氏一家的陰謀,一心想上位的康敏得不到段郎的正妃位置想殺之而後快,刀白鳳更有意思,用自己的出軌報復鎮南王的不忠。
只有阮星竹,獨善其身,苦苦等待她的段郎,既沒有嫁人,也沒有採用任何報復措施。在這段愛情中,她犧牲一生來守護這份自以為值得的美好。
在阮星竹的世界裡,她沒有與人爭寵,也沒有不甘,完全沉浸在犧牲後幸福感中。
阿朱也是,為成全喬峰報仇,她假扮段正淳被喬峰打死,也保護了父親。雖然她的犧牲是個錯誤,但她覺得為愛付出值得。
阿紫愛喬峰,世人皆知。喬峰心中只有阿朱,拒絕阿紫,阿紫留在他身邊,犧牲了她的傲嬌。還有在姐夫的教條主義下,她也犧牲了很多瘋狂時光。
這母子3人的愛情觀裡,有共同點,就是為愛奉獻,為愛犧牲。
星宿門下的管理方式很獨特。江湖上其他門派,均以人品好+武功高+品德好+輩分來論資排輩。而在星宿門下,只看武功高低,功夫高的就可以稱為弟子中的老大。
有一次阿紫被摘星子圍攻,喬峰助她將摘星子燒死,星宿弟子們立即大喊阿紫為大師姐。
他們的管理更像港片中的黑社會,誰能成為他們圈子裡的英雄誰最是老大。
他們更看重個人主人,阿紫也不例外,她也有個人英雄主義。她借喬峰的名頭嚇唬人,偷丁春秋的寶貝神木鼎練功,都是她想出頭逞英雄的表現。
阿紫在喬峰身邊待在契丹時,她挖空心思在喬峰面前表現,當上了郡主。她想得到喬峰的心,也想跟著他享受風光。
她眼瞎了後,感覺待在喬峰身邊自尊心很受傷,就跟著遊坦之溜了。後來,遊坦之被立為丐幫傀儡幫主,阿紫也跟著他享受著「呼風喚雨」。
圍攻少林之後,阿紫的眼眼又見光了,她就又迫不及待地回到喬峰身邊。此時喬峰升官發達,她也不甘心,求大遼皇帝當上了長公主。
她很享受大英雄喬峰的呵護,也享受喬峰給她帶來的光環,而這些遊坦之給不了。
遊坦之陪她練功,一次一次差點被毒物咬死,一次次又死而復生,他的付出,阿紫認為這是喬峰的庇護所帶來的福利,對遊坦之的付出沒有絲毫的感動,哪怕感謝都沒有。
阿紫央求虛竹治眼睛,遊坦之更慘。他獻出眼睛後,在縹緲山上療傷,阿紫都沒看他一眼,留他一人在山上吹風,她就跑到她姐夫身邊當上了長公主。
阿紫想被大英雄喬峰愛,自己也想當個小英雄,同時還要自以為配得上喬峰。
遊坦之的錯在於,他對阿紫默默付出,卻從來不說他愛她。
阿紫愛喬峰,喬峰拒絕了她。喬峰的錯在於,對阿紫沒有邊界。
阿紫被喬峰打傷後,喬峰為減少愧疚感,對阿紫寸步不離地照顧,同吃同住近1個月。他以為昏迷的阿紫不明所以,哪知,阿紫早已把這當成了她可以愛喬峰的默許。
為了不辜負阿朱生前的囑託,喬峰對阿紫過分寵溺,失了分寸,讓阿紫越發地依賴他。
喬峰武功蓋世,處理阿朱兩姐妹的感情卻失了分寸。阿紫自小沒了父母的陪伴,又在丁春秋這個怪物的身邊長大,自小缺愛又缺安全感。
姐夫喬峰給了她愛和安全感,滿心歡喜的她被喬峰拒絕。喬峰自殺後,阿紫又要從這種愛和安全感中抽離,深感不安全的她只能帶著喬峰雙雙赴死。
如果沒有喬峰,如果阿紫沒有壯烈的英雄主義,遊坦之才是阿紫的良配。
遊坦之對阿紫有包容,阿紫愛姐夫,遊坦之心中有數;也有成全,也有愛慕,阿紫的笑意盈盈,遊坦之永遠記得;也有犧牲,多次為她試毒,為她獻上眼睛。
阿紫跳崖後,遊坦之也毫不猶豫地緊隨其後。
世界上最好的愛情,不就是活著成全,死了也要追隨嗎,可阿紫不懂,錯過了真正愛她的人。
阿紫有心機,卻在愛情上失守,不愛她的人她偏要勉強,愛她的人她偏偏不珍惜。
有多少人和阿紫一樣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