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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流光第一次見到我,我已經被人用石塊砸得奄奄一息。
他衝進人群,擋在我面前,問他們為什麼打我。
&34;
所有人叫囂著,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我垂頭絕望,等待死亡。
&34;流光反駁,然後我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眼前是如雨點般密集的石頭。
他一聲不吭地護著我,直到那些人離開,我看到他臉上,身上都是一縷縷的血絲。
他用手指摸著我的羽毛說:&34;
說完,他捧著我走到一個很破的茅屋裡,茅屋左側躺著一個老乞丐,一看見他的樣子就嘆氣道:&34;隨即,他又有些驚恐地看著我,&34;
流光搖搖頭,懇求地看著老乞丐說:&34;
老乞丐似乎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轉身背著我們躺下了。
&34;他和我說道。
午夜,我看著他熟睡的臉,用羽毛輕輕划過他的傷口,那些傷口全都癒合,只有臉上那道非常重的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疤。
轉身飛向夜空,我又看了他一眼。
所有人說的對,我的出現會帶來災禍,並且是戰亂這種災禍。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想不通,同樣是鳥,為什麼鳳凰,鸞鳥帶來的是幸福,吉祥,受人愛戴,而我見了人必須東躲西藏。
七天前,我被一個道人收了準備煉丹,拼得滿身傷痕出來,又被人用彈弓打落,他們用石塊打算砸死我,若不是流光相救,我怕是早就喪命。
我修煉了八百年,不是沒有法力反抗,只是當時逃跑耗盡了力氣,使不出法力。
災禍沒有隨著我的離開而消失,不久後,就聽說流光那裡發生了戰爭,百姓流離失所,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2
再見流光,他已經是古羌國的大將軍,而我,則是皇帝寵妃容妃的侍女。
慶功宴上,他身著華服,位列貴賓席,英姿勃發,臉上那條淡淡的傷疤更添了些許男兒的豪邁。
我奉命跪在他身邊斟酒。
聽說他十四歲參軍,英勇殺敵,短短三年,立功無數,保古羌國邊疆安穩,四海昇平。
而我,自與他分別之後便一心修行。
十多年的時光對於妖獸來說倏忽而過,我修成了女體,明豔照人,內心卻是薄涼。
縱然花容月貌又是如何?我這樣帶來不祥的妖獸,成仙之路坎坷異常,若無特殊機緣,要麼一輩子為妖,要麼墮入魔道。
不久,山裡來了一群強壯的宮人將我和一些女子帶走,充實古羌國後宮。
這是我的機緣,因為宮人來之前,天上的仙人告訴我,我需要通過魅惑君主使得古羌滅亡,功德圓滿,不需歷劫方得仙位。
不祥就是不祥,即便成仙,也要背負&34;的千古罵名。
古羌國後宮佳麗無數,貌美者不計其數,加上一些妃子的打壓,毫無背景勢力的我還沒有見到皇帝就被剝奪了選妃資格,成為容妃的婢女。
其實我可以使個媚術讓皇帝臣服於我的石榴裙下。但天子即便不是天帝之子嫡仙之身,身邊也是有守護神靈的,比如麒麟等等,我不足千年的修行於他們而言不堪一擊。
我默默地做著一個謹言慎行的小婢女,等待著機會的到來。
慶功宴上美女如雲,歌舞妙曼,而流光的注意力並不在此,而是時不時看著皇后左側的容妃娘娘。
他的眼神裡,有憐惜也有無奈。
不知怎地,我內心生出一絲不爽和和慌張,居然不小心碰撒了他的酒杯,我慌張地磕頭道歉。他扶我起來,用手輕輕撣去衣服上的酒,笑著對我說:&34;
笑容明媚,直指人心,我仿佛聽到了桃花源源不斷盛開的聲音。
3
宮裡布置得異常喜慶,連不開花的樹上也綁滿了各色的絹花,容妃娘娘的生辰到了,皇帝決定大辦一場宴席為娘娘慶生。
我端著一盤西域進貢的水果匆匆前行,卻被一張鞦韆吸引住了眼光。
那鞦韆蕩繩以綠色藤蔓編織,被人打磨得光亮,上面又纏滿了馥鬱的鮮花,在夜風中輕輕晃蕩著。
這是容妃經常坐的鞦韆,皇帝喜歡在後面推,容妃的尖叫和笑聲便迷漫在整個宮中。
看看四下無人,我鬼使神差地坐到了那個鞦韆上,腳掌使力,蕩得高高的,笑得肆無忌憚。
突然,背後有人推了我一把,鞦韆一下子蕩得更高,我回頭便看見了笑容滿面的皇帝和隨行的宮人。
我立刻剎住了鞦韆,跪地求饒,皇帝扶起我,那一夜,我被招侍寢,第二日,就被封凝妃。
皇帝說,鞦韆上的我,比容妃更加讓人憐愛。
作為新寵,我隔三差五被招侍寢,而容妃也有些漸漸失寵。
皇宮便是如此,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有時候深夜醒來,看著身邊年過四旬的皇帝,他的呼吸和身體都帶著腐朽的氣息,我突然懷念流光的懷抱,乾燥溫暖,我聽得到他強有力的心跳。
為成全心上人的愛情,我委身年逾四旬的皇帝做了寵妃。
我秘密派宮人打探過流光的身世,自那次戰亂過後,他隨鄉親逃亡,後被容妃娘家所救,賣身為童僕。
容家心善,看他年紀小,沒有派給他粗使雜役等活計,只是讓他和幾個丫鬟陪年齡相仿的容妃玩耍。
容妃的母親還請來了教習武術的先生教他習武,讓他保護容妃的安全。
可以說他和容妃也算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不料他十三歲那年,容妃娘家發生重大變故,家財全部散盡,容妃也被迫進宮,他也被遣散了。
遣散流亡一年之後,他就參了軍,從此戎馬爭戰,漸漸位居人臣。
4
我想,自我入宮的那一刻起,我與流光就已經勢不兩立了。
他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保古羌國和樂安寧。
我在後宮魅惑淫亂,唆使皇帝大興土木,濫用民力,巧立名目,強徵斂財,搞的國內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百姓被逼得紛紛起義,國內戰火四起。
朝廷忠良之仕紛紛上書請願要求皇帝處死我以平民憤,他們稱我惑亂朝綱,擾古羌國不安。
流光也在其中,他和宰相連同百官連參我九道奏章,稱我禍國妖姬。
如果有的選擇,我也不想這樣,但是這是我的命。
我憑藉皇帝的寵愛昏庸有恃無恐。
我只是想知道,他參我的上書中,僅僅是為了古羌國的安危,還是因為近日我找個理由罰了容妃跪在我門前半個時辰。
我藉故容妃衝撞了我,小小懲戒了她一下,當初若不是她的打壓和阻攔,我早從一眾女子中脫穎而出,成為妃子,何苦委曲求全做個小小的宮女。
我問她:&34;
她笑,笑得悽苦,跪的筆直的身板依舊傲氣凌然。
&34;
5
我在夢中多次收到仙人指示,殺掉流光,我說我在尋找機會。
近期太后壽辰,仙人再次提醒我可趁機需除掉流光。
因為他要保古羌,而我,要毀古羌。
他存在,古羌國無法在預定的時日滅亡。
醒來的時候,我的手裡多了一包毒藥。
我將毒藥交予斟酒侍女,下入流光的酒杯中。
這是慢性毒藥,人吃了之後,七十二個時辰內,會造成暴斃的假象,人間的醫者是無法看出來的。
太后壽辰的宴席上,百官列席,我的一支舞妖嬈妙曼,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唯獨流光沒有,他的眼裡只有容妃,沒有我半分影子。
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他徵服得了萬裡河山,卻得不到心上人,我有無上榮寵,卻不得半分真心,本質上來說,我們是一樣的。
侍女斟酒,他舉起酒杯的一霎那,我長長的水袖突然揮出,打翻了他的酒杯,那杯毒酒盡灑地上。
後宮的妃子和一些臣子們藉機發揮,其中包括容妃和他,要治我殿前失儀大不敬之罪,順便列舉其他罪名,搬出的條條框框足以讓我凌遲處死,連太后都請求皇帝予我重罰,絕不姑息。
我跪在眾人面前,並不害怕,但卻裝出一副哭的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
他們都錯了,宮中最好的護身符就是皇帝的寵愛,保不了我一世,卻保得住我一時。
終究,皇帝還是心軟,以失儀之罪罰我到清遠齋思過半年,期間不得見駕。
我被宮女拖走,走過流光身邊的時候,苦笑了一下。
滅國,先亂朝綱,再殺忠臣良將,老天終究讓他死,可是我不想。
我不知道怎麼能保住他,終究拖的一日是一日吧,我抗不了天命,能做的,只有延緩了。
仙人夢中質問我為何不殺死流光,我說他小時候救過我的命,我不想欠他什麼。
仙人氣憤離去,罵我誤事。
6
終究,流光還是死了,在我進入清遠齋十三天之後,皇帝賜他白綾一條。
沒多久,據說容妃也死了,死於暴斃。
這個消息,是我的心腹丫鬟春晴告訴我的,不過那個時候都她已經被封為惜嬪了,是我之後皇上的新寵。
她帶著宮人花團錦簇地推開清遠齋的門,倨傲地看著我,然後給我行了禮,摒退了所有人。
我看著她,咬牙切齒地說:&34;
她掩口輕笑,表示承認。
我不是沒有機會殺流光,老天已經給了我一個天大的機會。
一日,我在御花園散步,聽到了容妃的抽泣聲,隨宮人到隱蔽處一看,卻看見哭泣的容妃和流光在一處。
他們訴說著彼此的相思與無奈,動情之處,流光伸手攬住了容妃,並吻上了她的臉頰。
深宮之處,妃子偷情這樣的事被皇帝知道,足夠他們死一百回了。
我匆匆帶著宮人回去,囑咐他們不準洩漏今日之事,但最終還是不放心,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看到這件事的人都殺了,除了春晴,她是我的心腹。
春晴是我之後一屆入宮的秀女,因無家勢被人排擠。
我見到她時,她正被一群宮女輪著甩耳光,臉腫得老高,嘴角淌出深色的血絲。
身邊的侍女對此習以為常,悄悄和我說了她的遭遇,我覺得她和我當初境遇相似,便救下了她,讓她做我身邊的侍女。
沒想到,她還是背叛了我。
&34;我問她,&34;
她搖搖頭,有些可憐地望著我,&34;
說完,眼前一片紅光,她化作一隻猿猴一般的獸,長著白色的腦袋,紅色的腳。
原來,她是小次山的朱厭,和我一樣,天生不祥,出現的地方就會出現戰亂。
許是我修行太淺,竟然無法看穿她的真身。
從仙人指示我殺掉流光的時候,我就找各種理由推脫,我完全可以御前進言流光功高蓋主,讓皇帝對他漸漸疑心並找理由殺掉他,但是我完全沒這麼做。
仙人已對我失去信心,便派遣朱厭來執行我做不到的事情。
&34;
她變回了人身,用尖尖的手指挑著我的下巴,然後招呼一個小太監進來,太監手裡的捧盒上放著三樣東西:匕首,美酒,白綾。
&34;
太監把捧盒放在我身邊的圓桌上,她轉身,與所有的隨行者都離開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我推翻了捧盒,化為鳥身離開皇宮,人間的這些俗物,又怎麼殺的了我。
流光已死,我只是想再見他的魂魄一面,我違背了仙者的意願,怕是永無成仙的可能。
離開高牆碧瓦的皇宮,我突然想起容妃說的話:&34;
7
流光我是見到了,不是在鬼差押解他的黃泉路上,而是在天庭的誅仙柱旁。
身上的縛仙索緊密地纏繞著我,而他,手持誅仙劍,在我五尺之處看著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我的原身。
旁邊的仙人列舉著我的罪狀。
我違背天意,耽誤執法星君沒有準時回歸天庭,延誤古羌國滅亡時間,導致新朝更替推後三十日,這三十日的戰亂造就閻羅殿在多了五萬百姓及將士的冤魂。
按天條,我應被誅殺,魂飛魄散。
我剛剛飛出皇宮,就被天兵抓住,帶上了誅仙臺。
沒想到流光居然是執法星君,在人間的種種,不過是歷劫一場。
那我呢?我又算是什麼?
誅仙劍發出蕭瑟的光芒,這劍刺中仙者一劍,仙者仙氣盡失,法力低微的仙就此失去仙骨,成為凡身,幾劍下去,仙者也會灰飛煙滅,何況我這小小的妖獸。
我看他持劍緩步走來,輕袍如雪,緩袖如雲,突然笑得異常燦爛,集中法力掙開縛仙索,化為人身,衝向他的懷抱。
他大驚,站在原地未動。
誅仙劍沒入我的胸口,刺穿我的後背,我沒有停止腳步,鮮血在劍身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我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看見他近在咫尺的容顏,伸手撫上他的袖口。
他扶住我搖搖欲墜的我,眼裡閃過一絲疼惜,說:&34;
身體變得逐漸透明,我就要徹底消失了。
終於回到了他的懷抱,還是那麼溫暖,讓我貪戀。
這一生,我按照自己想法做的事情不多,死在他的劍下,亦是自己最後一次任性,因為我再無來生……
《山海經·西山經》:「又西二百裡,曰鹿臺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銀,其獸多犛牛、羬羊、白豪。有鳥焉,其狀如雄雞而人面,鳧徯(fú xī ),其鳴自叫也,見則有兵。」
《山海經·西山經》:「又西四百裡,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銅。有獸焉,其狀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厭,見則大兵。」(原標題:《山海經·鳧徯:再無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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