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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色沉沉,驟雨初歇。
蘇玲瓏站在自家府邸門邊,墊著腳往巷子另一頭看了許久,一直到脖子都伸的酸了,才見到一輛墜滿了珍珠瓔珞的馬車緩緩駛來。
蘇玲瓏眼睛一亮。
「快些快些,本郡主已經等了足足一個時辰了!」
馬車前行的速度果然快了些,不多時已經來到蘇玲瓏面前。
馬車四周圍著大紅色的帷幔,夜風掃過,借著月光,只見紗縵內影影綽綽,能看到有一個清瘦修長的影子靜坐其中。
只是一個影子,蘇玲瓏便被迷的找不到北了,若不是身旁的婢女攔著,她恨不得鑽那紗縵裡去。
「可是祁寒祁公子?」
馬車內的人影微微動了動,隨即紅色紗縵內緩緩探出了一隻手。
那隻手格外修長,白皙若玉,蘇玲瓏看的愛不釋手,直接就握了上去。
馬車內傳出一聲輕笑,笑聲清朗溫和,隨即紗帳被撥開,露出了其後那人的身影來。
蘇玲瓏看的整個人都呆住了。
作為大魏有名的好色郡主,她廣納美男做身邊的侍從,什麼樣英俊的男子沒見過。但此刻見到了祁寒,她才真的感受到,她之前見的那些都不過是庸脂俗粉,連眼前這人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就像是從天而降的謫仙,鍾靈俊秀,渾身上下似乎浸透了天地間所有的靈氣和光華。
又像是從深山走出來的妖精,風姿惑人,讓人就像中了魔,連移開目光都做不到。
此情此景,大受震撼的蘇玲瓏很想作詩一首,但她向來不喜讀書,胸無點墨,所以她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三個字。
「真好看!」
祁寒笑了笑,緩步走下馬車,一直走到蘇玲瓏身前,手中摺扇併攏,輕託起了眼前女子的下巴。
「玲瓏郡主亦是傾城之姿。」
「哪裡哪裡,比不上你比不上你……」
蘇玲瓏哪裡敢跟他比。
這世間恐怕我沒人敢跟他比。
她看著祁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鼻間嗅到了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幽幽冷香,隨著祁寒的冰涼手指在她面頰上輕輕一撫,蘇玲瓏忽然覺得鼻子一熱,一行猩紅鼻血流這麼流了出來。
「……」
蘇玲瓏一邊手忙腳亂的擦鼻血,一邊看著那人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笑意,不由得心中默念一句。
這人當真如傳聞那般,就是一個妖孽……
2
金陵城人人都知道,玲瓏郡主最是好色。
上到達官顯貴,下到販夫走卒,只要是長得好看的公子哥,只要被她瞧見了,幾乎沒有一個能逃脫她的毒手——不只是被纏著要娶他入府,更是一見面就要被上下其手的摸上一摸。
金陵城內受傷害最深的當屬國子監的學生顧元朝,好端端的讀聖賢書,硬是被玲瓏郡主逼的逃出金陵整整一年去行萬裡路。若不是一些大臣連接上奏告她的狀,讓她不得不收斂,顧元朝恐怕這輩子都不敢回金陵城。
而如顧元朝一般遭遇的男子多的數不勝數。
城中人甚至流傳著一句話:防火防盜防玲瓏。
蘇玲瓏雖然消停了好一陣,但到底還是耐不住寂寞,於是找上了祁寒。
祁寒是公認的江湖第一美男子,只是他身體不好,此番來到金陵城是為了求醫。蘇玲瓏早早的就收到了消息,也早早的就給祁寒送去了帖子。
她也沒想到會收到祁寒的回貼,更沒想到祁寒會來尋她。
府上多了個美人,蘇玲瓏不知道有多開心。
對著這個美人,蘇玲瓏時時看,日日看,除了晚上,她幾乎都粘著他不放,甚至還把府中美貌侍從都遣散了,只獨寵祁寒一人。
祁寒失笑問她:「玲瓏是怕我會飛了不成?」
他和旁人不同,並不是恭恭敬敬的叫她郡主,而是直呼其名,叫她玲瓏。
蘇玲瓏很喜歡被這樣叫,也很喜歡這樣與眾不同的祁寒。
蘇玲瓏笑道:「祁公子是神仙一樣的人,我真的怕我不小心怠慢了你,你就長出翅膀飛走了,那我不是得悔的腸子都青了。」
她說著挽住祁寒的胳膊。
「所以我得看好你,不能讓你有機會逃了。」
祁寒溫和笑著摸她的頭。
「不會的,我不會走,我是真心傾慕玲瓏,才會來這裡的。」
蘇玲瓏聽這話自然開心,但她也知道,這不過就是祁寒故意說給她聽的討好之言罷了。
她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聲很難聽,很多人都說她傷風敗俗,這樣的她,怎麼會得到別人的真心喜歡?
所以祁寒的話她也只是聽聽,沒有往心裡去。
但祁寒如果只是有意討好她的話,那未免也太用心了些。
他那樣風姿卓然的人,會親自下廚為她煲湯煮菜,會時時刻刻注意著她的舉動,她冷了為她添衣,熱了為她扇扇子,在她病了的時候親自為她熬藥。
他看著她的眼神滿滿的都是溫柔和情義,半點不摻假,半點不虛偽。
雖然很感動,但這也是蘇玲瓏最難以理解的地方。
「你為何會對我這樣好?」
蘇玲瓏曾無數次的問過祁寒這句話。
祁寒只是笑,笑容美的仿佛另天地都失了顏色。
「因為我傾慕你,真心傾慕你。」
祁寒亦是無數次的回覆這句話,最後一次時,他握著蘇玲瓏的手摸向自己心口。
「玲瓏若是不信,不如剖出我的心來看,來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蘇玲瓏當然不會這樣做,但她卻忽然驚詫的發展,祁寒的心口冰涼一片,竟沒有半分溫度。
就像是一個死人。
一直以來,祁寒的身體都很涼,他說自己患有寒疾,所以才會這樣。
但什麼樣的寒疾才會讓人連心口都是冷的,甚至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
蘇玲瓏打了個寒戰,她想不明白。
3
祁寒每隔七日都會出府一次,他說他是去大夫那裡治病,他每次出府的時候都是獨自一人,不允許別人跟著。
蘇玲瓏曾偷偷派人跟蹤祁寒,但不管那人功夫怎樣高超,追蹤能力多強,到最後都會失去祁寒的蹤跡,空手而返。
蘇玲瓏雖性子頑劣上不得臺面,但好歹也是個郡主,身邊自然有謀士。有很多謀士都曾對她諫言,說那祁寒身份未明,行蹤不定,恐怕會對她造成危險,還是儘快趕走他為好。
蘇玲瓏猶豫不決。
之所以猶豫,是因為她並非世人皆知的那個好色郡主,那不過是她的一張假面,她還有一個真實身份。
她並不是玲瓏郡主,她的真實身份,是寶清帝姬。
十六年前,皇宮兵變,皇后為了保護剛滿月的寶清帝姬,和當時在宮中的清河侯夫人商量,將兩家差不多大的女兒對換。因為事情緊急,所以此事只有當事的二人和身邊的侍衛知曉,沒來得及告訴皇帝。
那夜兵變很是兇險,宮內死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拼命保護帝姬的皇后。皇后死後,本應立即將兩個孩子的身份換回來,但宮中尚有奸細沒有查明,故此這件事便一直拖了下去。
一直拖到了先帝因急症駕崩,寶清帝姬成為了僅存的皇室血脈,交予太后娘娘監管。
清河侯夫人本應向太后說明此事,但她為了自己的私慾而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同時派人追殺保護真寶清帝姬的侍衛,待事情結束之後,這個世界上知道這個秘密的也只剩下了她的人。
自此,原本的帝姬變成了郡主,而原本的郡主則變成了帝姬。
蘇玲瓏原本並不知道這些事情的,她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以郡主的身份活了十二年,除了時不時就會遭受刺殺之外,她沒有任何煩惱。
有那麼一天,一個自稱她奶娘的人忽然找到了她,對她說明了當初的原委,並說當初皇后娘娘為了以防萬一,留下了很多在暗地裡保護她的人,只求有朝一日她能夠拿回自己的身份,成為真正的寶清帝姬,匡扶皇室正統。
奶娘還說,清河侯夫人已經同假帝姬說明了當初的一切,假帝姬也知道了蘇玲瓏的身份,一直想殺掉她,所以她才會接連遭受刺殺。她現在根基不穩,必須儘快想個法子,消除假帝姬的殺意才能活下去。
坦白說,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蘇玲瓏是拒絕的。
她並不想當帝姬,她更喜歡遊山玩水四處遊樂,對處理政事也沒什麼興趣。何況她覺得假帝姬這麼多年處理那些政事也處理的挺好的,她坐在那個位置上未必會比她做的更好。
可架不住親娘留下的身邊那些懷著仇恨的舊部下輪番勸慰,還有三不五時就要迎來的一場刺殺。
為了保命,玲瓏郡主變成了好色的玲瓏郡主,她不學無術,到處拈花惹草,讓假帝姬覺得她不過就是個扶不上牆的稀泥,慢慢的也不管她了。
蘇玲瓏才得已活到現在。
而如今,身邊忽然多了一個行跡詭異的祁寒,難免會讓人覺得他是假帝姬那邊派來的。
但哪怕身邊人都是這樣認為的,蘇玲瓏還是覺得不是這樣的。
她相信祁寒,雖然沒什麼證據,但她就是相信。這是一種源自骨頭縫的直覺,她心臟的某處自從看到祁寒的那一刻就難以抑制的歡呼雀躍,帶著一股久別重逢的親近。
她當然不願意承認那是為美色所困。
4
水汽蒸騰。
蘇玲瓏正在沐浴,她撥弄著水面上漂浮著的花瓣,腦袋裡想著有關祁寒的事,有些失神。
侍女來添水,看著蘇玲瓏的身體忍不住感嘆。
「郡主皮膚真好,像白玉一樣呢。」
但侍女看著看著,忽然「呀」的叫了一聲。
「郡主,你的胎記……」
蘇玲瓏不由得怔了怔,低下頭去。
她名為玲瓏,身軀亦是玲瓏,皮膚白皙若玉,沒有半點瑕疵——只除了心口處的一處印記。
印記是打娘胎而來的,長長的彎曲著的白色蛇形,除了形態像蛇,更是能看出其上細細小小的鱗片,栩栩如生,好似真蛇一般。
小時候,清河侯夫人曾格外厭惡那胎記,著人想法設法的想祛了它,但不管用什麼法子,那印記始終都在。
伴隨著侍女的驚叫,蘇玲瓏驚詫的發現,心口處原本白色的印記開始漸漸發青,隱隱約約的,那盤旋的蛇身也似乎扭曲了起來。
蘇玲瓏還沒等反應過來,忽然覺得胸口傳來一陣劇痛,就好像是被刀子戳了一下,痛的她蜷縮起了身子。
那痛好一陣才消失,蘇玲瓏緩過了勁來,顫顫巍巍的從變得冰冷的湯池中走出來,只見胸口的印記顏色似乎變淡了些許。
莫名的,她有些慌了神。
蘇玲瓏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就像是心口處開了個大洞,有冷風呼呼的灌進來,冰涼冰涼的一片,帶走了裡面僅剩的那些溫熱,讓她很難受,也很難過。
正巧有謀士來尋她,是來請罪的,說他們派人去刺殺祁寒,重傷了他,但被他逃脫了。
眼淚控制不住的就滑了下來,蘇玲瓏捂住心口,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感覺這樣傷心。
說起來,祁寒也不過只是她的新寵而已,相處不過一月,哪有那樣深的感情。
但潮水一般湧來的悲傷快要把她淹沒了,讓她甚至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謀士說,不知為何,祁寒在出府的時候面色很蒼白,看起來很虛弱。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動手的好機會,便將他帶到了城外,想在那裡殺了他,但沒想到祁寒身手驚人,被那麼多人包圍,還能帶傷逃脫。
這是蘇玲瓏第一次發火。
她沒有顧及是否會被旁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瘋了一樣的朝著謀士身上砸東西,隨即沒有理會其他人的阻攔,直接騎上馬衝出了府去。
謀士揉著被砸痛的頭又委屈又不理解。
「不就是個小白臉嘛,何必如此上心……果然還是美色誤人,就算是帝姬也不能免俗。」
5
蘇玲瓏找了很久,才找到祁寒。
彼時已經是深夜了,蘇玲瓏騎馬在山間小路上呼喊祁寒的名字,她喊到喉嚨都啞了,才看到了在一棵樹下昏迷不醒的祁寒,以及一名女子。
蘇玲瓏撲了過去,她看到祁寒胸口有傷,頓時心慌不已,感覺到祁寒身體變得越發冰冷僵硬,她更是沒控制住哽咽出聲。
「別哭別哭,他還沒死吶!」
旁邊忽然有人喊了一聲,蘇玲瓏淚眼模糊的看了過去,只見方才祁寒身邊那女子正微笑著望著她。
「你該慶幸,他剛好遇見了我,不然他可就小命不保啦!」
蘇玲瓏抹著眼淚道謝,又忍不住偷偷看對方。
女子一襲白衣,有著天仙一般的容貌。
「我叫白羅衣,會些醫術,祁寒很久以前就是我的病人了,這段時間以來,他每隔七天就要來我這裡針灸服藥的。」
蘇玲瓏「哦」了一聲,心道原來祁寒真的沒有騙她,他真的是身體有疾,來京城治病的。
白羅衣又道:「他現在身體越發不好了,不然不會連你的那些手下都打不過。」
蘇玲瓏揉了揉眼睛,道:「不是我派人去殺他的,我不想傷害他的。」
白羅衣笑了笑:「我自然知道,這世上誰都有可能害他,唯獨你不可能。」
蘇玲瓏怔了怔,有些不解。
白羅衣也沒有再多說。
……
蘇玲瓏將祁寒帶回了郡主府,她很嚴厲的處罰了那些謀士,表明「如果你們再對祁寒動手我就離家出走不當那什麼狗屁帝姬」這樣的決心後,事情終於消停下來了。
而祁寒也終於醒了。
他還是很虛弱,面色蒼白到透明,身體冰冷的像是寒冰。
蘇玲瓏不知道怎樣才能溫暖他,她在房間裡放了很多火盆,自己也坐在祁寒床邊不停的揉搓著他的雙手,但沒什麼效果。
祁寒便笑:「玲瓏對我真好。」
蘇玲瓏便想,祁寒到底是因為她才受傷的,她總要彌補一下。
祁寒又問:「玲瓏,你喜歡我麼?」
他問這話的時候很認真。
蘇玲瓏愣住,繼而回答:「嗯,喜歡。」
祁寒道:「為什麼喜歡?」
蘇玲瓏很認真的想了想。
「因為你很好看。」
這樣美的人間絕色,有誰會不喜歡?
祁寒笑出聲,摸了摸她的頭。
「那如果,我變得不好看了呢?」
「那……也喜歡。」
「為什麼?」
蘇玲瓏這次答不上來了。
她雖然一直以來都是縱情聲色的模樣,但真正的她其實簡單單純的很,從沒有動過情,也從沒有聽過別人對她說這些話。
她甚至不太清楚什麼才是喜歡。
她沉默了片刻,然後把手放上祁寒的胸口。
「你的病,什麼時候才能好呢?」
這次輪到祁寒不答話了。
得不到答案的蘇玲瓏恐慌的很,趁祁寒在府中養傷,她跑遍了全城,終於找到了白羅衣。
她本以為白羅衣是某個醫館的大夫,但沒想到,這會是一家刺青館。
「白姑娘,我想知道,祁寒他究竟得了什麼病?我是郡主,我有很多錢,只要你能治好他,我多少錢都能出得。」
白羅衣坐在椅子上撫摸一隻渾身毛髮黝黑髮亮的黑狗兒,對她笑了笑。
「給我再多的錢也沒用,因為他那不是病。」
「不是病?」
「是命。」
6
」病能治,可命不好治。我能做的,只是幫他延長時間而已,玲瓏郡主,還是請回吧。」
已經過去整整三日了,可白羅衣的話還一直迴響在蘇玲瓏的耳邊。
祁寒的身子看起來已經大好了,和以前一般風光霽月,他對蘇玲瓏也和以前一樣的好,甚至還要更加溫柔,只是不知為何,蘇玲瓏總是能在祁寒眼中看到一抹灰,那是消散不去的死意。
蘇玲瓏越來越害怕,害怕到連一直以來不留人在房中過夜的規矩也顧不上了,她擁著祁寒入睡,但就連她的身體也暖不了祁寒冰冷的軀殼。
明明兩具身體貼的那樣近,但她卻覺得兩個人隔的很遠很遠。
終於在一個晚上,蘇玲瓏崩潰了。
「祁寒,祁寒,我怎樣才能留住你……」
祁寒握著她的手,溫和道:「玲瓏,我不會走的。」
蘇玲瓏大哭:「你騙人!白姑娘告訴我了,她治不好你的命……」
祁寒沉默了片刻,隨即嘆了一聲。
「很久以前,我遇到了一個小姑娘,愛上了她,但我們不能在一起,於是我把我的心和我的魂留給了她。」
蘇玲瓏摸了摸祁寒的胸口。
所以他的身體才會這樣冰,所以他的胸口才會沒有心跳嗎?
「那你呢?」
「我沒有關係的,我能活很久很久,所以我想,我把我的命分給她一些也沒什麼的。於是我就這樣做了,然後我走了。」
「你為什麼要走?」
「因為不能在一起,因為我們身份不同。」
「胡說!」
蘇玲瓏坐了起來,眼圈微紅。
「身份又有什麼關係,你喜歡她,為什麼不和她在一起,你為她付出了那麼多,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你自己!」
她從未嫉妒過那個人,就算對現在坐在高位上佔據了她的假帝姬也沒有過,但這一刻,她真的很嫉妒那個讓祁寒豁出命去愛的女子。
「她那樣好嗎?值得你這樣對待?」
「她很好很好。」祁寒道。
「那年我因難受了重傷,滿身髒汙。她騎著馬路過那裡,半點沒有嫌棄我醜陋粗鄙,將我帶到安全的地方,替我治傷。她就像是九天之上落下來的仙人,落入凡塵,救我苦難。」
蘇玲瓏聽著祁寒的話,心想那樣的女子,聽起來當真是極好的。
但她還是想問一句。
那蘇玲瓏呢?這段時間你一直對她這樣好,說傾慕她,又算是什麼呢?
心鈍鈍的痛著,蘇玲瓏也說不清自己應當是怎樣一番感受。
夏至時,蘇玲瓏身邊的謀士們計劃著要將一切大白於天下,已經準備齊全。偏偏此時有人露了馬腳,被清河侯夫人知道了,於是一切準備毀於一旦。
清河侯夫人決定對蘇玲瓏下手,於是在蘇玲瓏帶著祁寒去城外遊逛的時候派遣死士追了上去。
蘇玲瓏一心只想和祁寒過二人世界,所以身邊沒有帶任何侍衛,遇上此種險情,她也只能拼了命的擋住死士攻擊,大聲吼著讓祁寒快些走。
祁寒卻沒有走,而是伸手將蘇玲瓏拉到了自己身後。
蘇玲瓏聽到了祁寒低低的嘆息聲。
「玲瓏,抱歉,不能陪你更久了。」
蘇玲瓏頓時覺得心口劇痛,從身體到靈魂,都像是被重重撕裂開。她不由自主的嘶喊出聲,卻見眼前人獨自一人面對砍來的刀劍,他身上忽然冒出萬千道白色光芒,竟是比太陽還要炫目。
7
蘇玲瓏跌跌撞撞的跑到刺青館的時候,她面容雪白,神情驚惶,懷中緊緊捂著一團東西,身體顫抖的幾乎站不住。
「白姑娘,求你救他!求你救他!」
白羅衣看著桌子上潔白如雪的細蛇,沉默良久。
井樂走了過來摸了摸那蛇,看向蘇玲瓏。
「郡主,你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為何還要救他?」
蘇玲瓏一直在流淚,她捂住臉。
「我不管他究竟是什麼,人也好,蛇也罷,他就是他,我只要他!」
就算是蛇,又有什麼要緊?
她活了這些年,見慣了虛偽戴著假面的人,為了活命她不得不一直做違心的事說違心的話。唯有見到祁寒之後,她可以短暫的做一做自己,並且終於體會到了被人真心對待是什麼樣的滋味。
她在祁寒面前,不是郡主,不是公主,只是玲瓏,需要人疼愛的玲瓏。
白羅衣緩緩道:「郡主,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故事和一條蛇有關。
有一條白蛇常年生活在寺廟,借了佛的光,慢慢有了靈性,後經高人點化,它修成了妖。因本性純良,加上一直守護佛寺千年之久,有了功德,成了仙根,待度過了天劫,他便可以一朝飛升,位列仙班。
但他沒能度過天劫,在天威之下受了重傷,打回了原型,命在旦夕的時候,被一名人類女子救下了。
那女子名叫蘇傾寒,天性善良,哪怕對著一條蛇也竭盡全力救治。白蛇甦醒後看到了她,對她傾心,在傷好後化為人身去接近她,他坦誠的告知了蘇傾寒自己的身份,蘇傾寒短暫的驚詫了一番,但並沒有排斥。
一人一蛇對彼此生了情愫,但終究人妖殊途。
蘇傾寒的家人知道白蛇身份後竭盡全力的阻攔,世人知道人類女子愛上一條蛇,也道此事荒唐。兩個人的愛情沒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反而得到了整個世界的阻攔。
最後數十名道士一同打著匡扶正義的旗號去殺白蛇,蘇傾寒為了救白蛇,以血肉之軀擋下了道士們的攻擊,香消玉殞。
白蛇痛不欲生,為了救回蘇傾寒,他施了禁術——硬生生將自己的妖魂一分為二做引,將自己的妖心剖出放進了蘇傾寒的心口,最終他幾乎沒了半條命,才將蘇傾寒從閻王爺那裡搶了回來,只是救回來的蘇傾寒,胸口多了那印記。
我從小胸口有白色胎記,16歲遇一神醫,才知它是我保命符。
但蘇傾寒已喝了孟婆湯,過往事皆不知,她的記憶裡空白一片,再也沒有讓她心甘情願付出性命去愛的那條白蛇了。
白蛇心痛萬分,但他想讓蘇傾寒這一生能夠好好的活,於是選擇了離開。
只是他沒了心,靈魂也被他撕的支離破碎,他的壽命不長久了,但他無悔。
他只是一直一直的待在能看到蘇傾寒的地方,看著她嫁人生子,垂垂老去,最後消逝。他再繼續跟著他在蘇傾寒身上留下的靈魂印記,找到她的來世,繼續看下去。
「這一世,她的名字叫蘇玲瓏,也是寶清帝姬。」
白羅衣說出這些話,看著蘇玲瓏滿是淚水的面頰,她心裡也不怎麼好受。
她和那條蛇也有好幾百年的交情了,當初若不是看他那般絕望,她也不會幫他施下那禁術,將妖魂封進刺青中印在蘇傾寒心口,以致祁寒那般虛弱,壽命無多。
「他身體越來越弱,化形都變得艱難。知道自己不久之後便會死去,最後,他想貪心一回,來到你面前,和你一起度過最後的日子,所以他找到我,讓我幫他化為人身,前去尋你。」
就連名字,他也是選了和傾寒諧音的祁寒。
他來到蘇玲瓏面前,按捺著心底的所有柔情。
「玲瓏,我是真心傾慕你。」
他終其一生,沒有對蘇傾寒說過假話,對蘇玲瓏也沒有。
一直到最後,他虛弱的連普通人類都打不過,但在蘇玲瓏被死士包圍的時候,他還是站到了蘇玲瓏身前,捨棄了之後幾個月的時間,用光了自己最後的力量。
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確認她安好。
他用儘自己的一切來深愛那個人,哪怕會萬劫不復,亦是無悔的。
蘇玲瓏泣不成聲。
「白姑娘,我能不能將他的心和魂還給他,我不想讓他死……」
白羅衣敲了敲額頭。
「這個嘛,不太好辦,不過讓他醒來還是沒問題的,只是不是以人身,是以蛇形,你能接受嗎?」
「只要是他,蛇也沒關係。」
白羅衣點頭笑了。
「那好,不過做這樣的事可是很費法力的,事成之後記得準備好多好多的金子送來給我。」
蘇玲瓏喜極而泣,連連點頭。
井樂瞪大了眼睛。
他記得他阿姐一直都是視金子如糞土的,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財迷了?
8
祁寒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沉睡中的蘇玲瓏。
他現在是蛇身,被蘇玲瓏摟在懷裡,很暖。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以人身來到蘇傾寒面前,在她的面前化身成蛇,將真實的自己坦坦蕩蕩的給她看。
蘇傾寒吃了一驚,但她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些好奇,她也是像現在這樣抱起他,察覺到他身體冰涼,連忙用身體去溫暖他。
她愛的是他的全部,就算他是一條蛇,她也是照單全收。
現在的蘇玲瓏也是如此。
白羅衣走過來,點了點小小的蛇頭。
「郡主求我把心和魂還給你,她想讓你活下去,於是我將她心口刺青的封印解開了,將你僅存的靈魂也封了進去,用她的身體來養你的魂,養這麼些天,才讓你的魂恢復了一些,你才能醒來。」
白蛇吐了吐信子,點了點頭,他是在道謝。
白羅衣道:「先別急著謝,你現在的樣子還要保持很長一段時間,恢復人形這件事還有的等呢。」
被吵醒的蘇玲瓏起身揉了揉眼睛。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是蛇也沒關係,只要是他,什麼樣子的他我都喜歡。」
蘇玲瓏輕輕捧起白蛇,忽然笑了。
「再說,祁寒現在也很好看啊,現在的樣子多可愛。」
正在吃肉餅的井樂忽然嗆了一下,體會到阿姐說的牙都要酸倒了是什麼意思了。
「還有啊,先帝早先在民間遺留了一份血脈,那位皇子找到了,假帝姬女流之輩,自然也就不能做皇帝了,皇子已經被大臣們接回皇宮去繼承皇位了,以後自然也就不會有人再去找玲瓏了,你們可以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了。」
蘇玲瓏很開心,道了一聲謝。
白羅衣笑道:「我可不是白幫你們的,你答應了要給我好多好多金子的,不許賴帳啊!」
蘇玲瓏笑著說當然不會。
送走了那一人一蛇,白羅衣拍了拍井樂的頭。
「其實,一開始,我想著,若是這一世的蘇玲瓏只是將祁寒當做玩物,沒有愛上他,或者嫌棄他是一條蛇,我就殺了她,取出蛇心和蛇魂用來救祁寒……但現在看來,蘇玲瓏那丫頭還不錯,所以嘛,我就給他們一個圓滿的結局好了。」
井樂咽下最後一口肉餅,由衷感嘆。
「我就知道阿姐最好了!」
兩個人正在聊,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喧鬧。
原來是路過刺青館的顧元朝剛好和蘇玲瓏打了個照面,作為曾經被苦苦痴纏過的苦主,顧元朝自然嚇得打了個哆嗦就想躲,於是便惹的周圍人都笑了。而蘇玲瓏只是哼了一聲,就像是沒看見他一樣,抬著下巴便走過去了。
於是笑顧元朝的人更多了,紛紛說他失寵了。
向來正經的顧元朝少不得要面紅耳赤的和那些人爭執一番,趴在窗戶上的白羅衣小口啃著西瓜樂滋滋的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很是有趣。
真好啊真好啊,她又有熱鬧可以看了,果然還是看熱鬧的時候最開心了。(原標題:《刺魂師: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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