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內,魏無羨已將《禮則篇》抄了十多頁,頭昏腦脹,心中無聊。魏無羨是個很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人,尤其擅長苦中作樂。既然沒有別的東西可玩,那就只好逗逗對面坐著的小古板藍忘機了。
他道:「忘機兄。」
藍忘機竟然不動。
魏無羨:「藍忘機。」
置若罔聞。
魏無羨:「藍湛!」
藍忘機終於停筆,抬眼目光冷淡地望他。魏無羨往後一退,「你不要這樣看我。叫你忘機你不答應,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要是不高興,也可以叫回來。」
很顯然,放浪無羈的魏無羨叫「藍湛」是不合禮儀的,惹了藍忘機生氣。
古代人的名字和現代有很大差別。今天的中國人,大多只有一姓一名。但在古代,姓名遠沒有這麼簡單。我們今天常說「名字」一詞,在古代通常情況下,就包括「姓」、「名」、「字」三部分,各自獨立又相互聯繫依存。
名,一般指人的姓名或單指名。幼年時由父母命名,供長輩父母親眷呼喚,家人、愛人等特別親近的人才會直呼其名。
魏無羨雲深聽學打架,被藍老先生叫了家長江楓眠來。
江楓眠:「嬰,一向如此」滿眼寵溺。
字,也稱表字,是指在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的名字。
《禮記》:「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就是說成年了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與本名涵義相關的別名,稱之為字,清朝王應奎說:「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德。」就是說,名是用來區分彼此的,字是表示德行的,後稱字為表字。
二者性質不同,用途也不大一樣。一般說來,名是階段性的稱呼,就如現代人小時候喊小名(乳名),大了叫大名(學名)。成人有了字,名就該避諱了,尤其是同輩和屬下只許稱字而不能直呼其名。難怪魏無羨叫「藍湛」,藍忘機瞪他一眼「無禮」。
當然,後來的情節中,魏無羨毫無顧忌,像稱呼兄弟「江澄」一樣地習慣於直呼「藍湛啊」;
藍忘機也只稱他「魏嬰」,在給魏嬰的邀帖上更是呼之「魏嬰」、「嬰」,這種直呼其名的情感當真有別於他人。當然,生氣時就會怒氣衝衝叫對方的字,以示疏離。
名與字儘管用途不盡相同,二者之間還往往是有聯繫的。古人大多因名取字,寄意取字。
藍湛的「湛」,出自《詩經·小雅》意為「清澈、深」,而「忘機」乃道家語,意為消除機巧之心,常指甘於淡泊,忘掉世俗,與世無爭。澄澈單純,毫無機巧之心,這就是藍忘機的端方雅正了。
魏嬰的「嬰」,才生下來的小孩兒為「嬰」,即赤子,劇中的魏嬰何嘗不是一直保持著赤子之心呢。元代徐賁《閒居》「既無羨魚志,外物非所遷。」古詩中的「羨」一般表示貪慕,無羨即為不貪慕,不會為世俗名利所左右。
魏無羨一生所求確實不多,率真隨性;而「忘機」代表的也是一種灑脫、淡然,藍忘機和魏無羨的名和字都很符合他們的形象。
因名取字,寄意取字,因人的形象氣質取字也是有的。
《紅樓夢》第三回,寶黛初會,寶玉問了黛玉的名字以後,又問表字,黛玉說「無字」。寶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個妙字,莫若顰顰二字極好。」據《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況林妹妹眉尖若蹙,取這兩個字,是再妙不過了」從此,林黛玉便多了一個名字—顰兒。
罷了,扯遠了,言歸正傳《陳情令》:
修詭道後的魏無羨出於自卑,矛盾重重,對藍忘機的若即若離,時不時的「含光君」也掛在了嘴邊;重生後覺得藍忘機依然嚴肅又好笑,喜歡戲謔的稱呼藍忘機「含光君」。
「含光君」是藍忘機的號,魏無羨也有一個響噹噹的名號「夷陵老祖」。
這就要說到古代人的另一別致的稱呼了。
號,是中國古代人於名、字之外的稱呼。《周禮》:「號為尊其名更美稱焉」。古人的稱謂真是夠複雜的,有姓有名有字還有號。當然,姓名字號的並存,既適應了人們不同年齡階段和不同情況下的需要,豐富了中國的姓名文化。
名、字由尊長取,而號則不同,可自取,稱自號,往往是有寓意的;也有別人送上的稱號。與名、字無甚聯繫。
藍忘機號「含光君」,取「景行含光」之意。「有匪君子,照世如珠,景行含光,逢亂必出。」藍忘機雅正端方,知禮明儀,世家楷模,做事也自有他的一套公正的準則。稱其「含光君」當真極為姑蘇藍氏。
且說魏無羨,雖放浪不羈,有著「讓所有人望塵莫及」的自傲,但「夷陵老祖」的名號,還真不是他自己封的。他在夷陵亂葬崗修成鬼道,是鬼道的創始人,仙門百家畏懼他才給了他這麼個名號。「夷陵老祖」也成了仙門百家最忌憚的存在,影響可謂深遠。
劇中,「藍氏雙碧」之一的大哥藍曦臣號澤蕪君,和金氏家族斂芳尊金光瑤,也真真是一對讓人糾結的存在。
「澤蕪君」的名號可謂是皎皎君子以其溫潤潤澤荒蕪,撫慰不幸,守護美好;而極具控制欲的金光瑤一旦上位為仙督之尊,天下所有的美好皆為己所擁有,當仁不讓「斂芳尊」之稱號了。
想想這兩人的名號也真是別有味道。劇中原本相惜為兄弟的兩人,最終醜陋的現實破敗了心中守護的美好,藍曦臣的劍刺中了金光瑤。
唯有一嘆:「雪落澤蕪空朔月,花盡斂芳徒恨生。」
《陳情令》中傳統文化元素的魅力影響深遠,吸引人由不得去享受那種古風美。
以詩讚曰:
風雨前塵傲蒼穹,忘機陳情自從容。
雲深不識天子笑,浮生若夢蘊古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