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過傳銷組織嗎?
每次吃白菜土豆,就想起了我在傳銷的崢嶸歲月。後來據我了解土豆白菜是全國統一傳銷套餐,不知道國際上是什麼套餐。
2004年9月底,以前一個跟情人私奔的老闆娘,打電話叫我去吉林白山市做火鍋廚師,月薪1200元。仿佛天上掉餡餅的感覺,我當時在一個只有五張桌子的小火鍋店做廚師,一月才600元。
老闆娘王姐和老闆是二婚,老闆是一個尖嘴猴腮又小又黑的男子,很醜,但是家裡比較富裕,城裡人。說話有點尖酸刻薄,小家子氣。
王姐個子不高,五官精緻,皮膚白皙,有點雀斑,但是不明顯,很會打扮自己。給人一種活潑開朗充滿活力的感覺,就是有點魅力也可以說是吸引力或者女人味,說不清楚,反正血氣方剛的我蠻迷戀她的。
小情人是那個店裡的幫廚,也會了火鍋那兩把刷子,做事乾淨利索,人很精神。以前在社會上混的,後來為老大坐了幾年牢。出來就金盆洗手不幹了,在火鍋店做,一月400元,也幹下來了。我還是佩服他浪子回頭的勇氣,平時叫他秦哥。
當時我想都沒想,年輕的我總是想逃離故鄉,去遠方看看,不管遠方是何方。收拾好行李立馬就去火車站買票,江油市到瀋陽北站,全程70個小時左右,坐的我骨頭都要散架了。下車坐大巴到通化,大巴竟然走了一段旱河床[捂臉][捂臉][捂臉],到了通化打的士去白山。
見面後,我迫不及待要去看下店,但是王姐說不急,先吃點飯,解解乏。吃飯時氣氛有點尷尬,她和小情人的關係,在店裡時我是不知道的。匆匆吃完,去了一個小區,步梯,七樓的一個房間,兩室一廳。進了房間,客廳地鋪上已經睡著了七八個人。
王姐說「先將就一下,明天再說吧。」
單純的我以為他們全是店裡的僱員,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來了,地鋪睡得很不舒服。其他人還在睡覺,早上九點大家陸陸續續起來。我才發現,一個臥室裡面全是女的,另一個是王姐和她的小情人。
九點半左右大家開始唱歌,然後做互動遊戲,做完後開始吃飯,半勺土豆絲加一碗米飯,大概有四兩米飯,吃完後休息半個小時左右。
我喜歡莫言老先生的作品,借用下他的圖片,與本內容無關
一開場就叫我出場了,這個很突然,我很茫然和有點侷促,一個大培(傳銷的小頭目,幾個窩點一個大培)開始滿面笑容的說:
圖片與內容無關
「歡迎新人加入,大家給點鼓勵」
下面啪啪啪的掌聲,我說:
「我是來做廚師的,你們搞錯了吧。」
大培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的說:
「我們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外面的人把我們說歪門邪道,其實我們這個新興行業,當年中國從國外引進的市場經濟裡面就有直銷,和廣告直銷是一起引進的,我們現在這個就是直銷...…」
我開始防範起來,我在學廚師的時候,一個喝醉的同事哭訴過
「傳銷說的再天花亂墜,都不要相信,那是騙人的,我被騙的家都沒有了,老婆也跑了。」
介紹完我後,開始進入流程,先是講產品的發展前景,然後是如何加入,如何進入更高的管理層,然後坐享其成,月入百萬。
這場搞完差不多12點多了,然後就是室內自由活動了,我發現我身邊多來個如影隨形的人,而且還是我們隔壁村的,但是我並不認識,這個寢室的人全是我們縣的,果然是傳銷專騙熟人。跟我那個尾巴是一個瘦高瘦高的小夥子,他來了半年了,只把妹妹騙了過來了。現在他的任務是跟我,天天時時刻刻在耳邊吹風,我和他在不聊產品時,還是有很多話說的。印象最深的就那句「在這裡兩個冷饅頭就能騙個朝鮮妞」,不過我覺得這是一句自我安慰的大話,因為一直到走也沒見過誰找到個朝鮮妹子。
四點多開始又吃飯,下午是半勺白菜和一碗米飯。吃完後休息半個小時左右,進入下個流程,是個人講經歷,幾個人輪番上去,說自己如何被生活折磨的要死不活,有說刷啤酒瓶子,刷到手都要斷了的。有說搓澡被客人打的屎都出來的。還有讀書高考失敗,躲在被窩裡躺了兩周,抽了兩條煙的。進了這裡後又如何起死回生,媽的,說的有聲有色還帶掉眼淚的。
晚上王姐告訴我了實情,這是她小情人拉她來的,並說有點對不住小弟你。我其實並不憤怒,有點激動和刺激[捂臉][捂臉][捂臉]。
秦哥他們每晚帶我出去吃,他說那飯還不如牢飯。雖然他們騙了我,我其實不太狠他們,也許是我還沒有損失錢財的前提下。
在傳銷的窩點裡面我見了太多不正常,但是符合人性的東西。媽騙兒子的,弟弟騙哥哥的,徒弟騙師傅(廚師)的,未婚妻騙未婚夫的(一個消防兵被未婚妻騙來,買了8份產品26000多,成功讓他未婚妻當大培了,然後和別人跑了。),好吃懶做還想發家致富的夢想讓他們把親情、友情、愛情踐踏在腳下。
在窩點呆那段時間,我始終說家裡太窮,根本通不了電話。我是秦哥叫來的,秦哥不為難我,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那段時間,去郊區的山上採過蘑菇,不過沒有蘑菇,九十月的東北已經有些涼寒之意了,有個屁的蘑菇,也就是出去放風而已。也去逛街了,街上的人工人參50塊錢一大捆,大概有六七兩,不知人參是真還是假。有一個小廣場上還有一輛鏽跡斑斑的坦克。對了,國際礦泉水節也在那裡辦,就是不知道有幾國參與,反正加個國際就高級了。
過了有十天吧,秦哥告訴我「兄弟這次有點對不住你了,過兩天我們帶你一起走,不要透露風聲。」
好像是第三天下午人都出去了,我和那個尾巴也在街上閒逛。一輛的士停在我身邊
「快上來」
秦哥和王姐,還有一個據說以前跟過他的馬仔三人,秦哥一把拉我上車。
尾巴一把拉著車門說:
「秦哥不行吧,這樣我回去交不了差。」
秦哥說「你就直接告訴高大培就好了,滾開,你知道老子手黑的。」
尾巴悻悻的鬆手,上車後一會,秦哥電話響了。
「喂,你他媽的少給我廢話,當初你騙我來,這筆帳我就不記了。我發展的人提成少一個子,我就到你家裡要,你家事那個狗屎檔子,老子一清二楚。」
一會電話又響了
「喂,不是我不帶上你,實在是太突然,再說我帶了三個人走,太多了我也出不了白山,兄弟對不住了。」
電話再次響了
「兵哥,我帶的都我對不住的人,我必須帶走,我也幫你平了些事,大家做事都留點餘地,以後好相見。」
電話歸於平靜,我們打的士去通化,不敢直接走白山汽車站,到了通化歇了三天旅館,第四天晚上三點的火車去了北京西站,再直回江油。
時而想起這段往事,感覺蠻有意思,感謝他們讓我見識了成年人的社會(當時我還是個初出茅廬的19歲毛頭小子),而且並沒有被社會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