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慶餘年》中,葉輕眉是一個不老的傳奇。她來自神廟,是人人敬愛的「小仙女」、「天脈者」。她輕視天下鬚眉,大刀闊斧改革弊政,創造新事物,成為天下第一富商。她悲天憫人,渴望和平達成天下一統,讓百姓過上幸福和樂的好日子。最後,她慘死在情人慶帝和代表舊勢力的太后黨手下。
葉輕眉的悲哀在於,她太善良,太急於求成,對炎涼世態的複雜性缺乏周密細緻的分析與應對。她就像一朵遺世獨立的雪蓮花,下得凡間,殷切捧出久釀的珍貴瓊漿欲拯救世人,卻無奈消失在黑惡權謀的漩渦中。
從神廟逃出來的葉輕眉,只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卻攜帶著足以改變這個古代世界的「魔箱」。她隨手掏出的一本本武學秘籍,成就了苦荷、慶帝、四顧劍三大宗師,僕人五竹和葉流雲打一架,葉流雲也成了宗師。四大宗師各守其國,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她不是神,卻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在她的小腦袋裡,藏著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點子。她把現代的玻璃、香水、烈酒等奢侈品的製造工藝搬到慶國內庫,賺取天下王侯貴胄的銀子,成為天下第一商。
她在澹州偶遇當時還是少年的慶帝,幫他打江山。她用狙擊槍射殺兩位親王,扶其父誠王爺坐上慶國皇位寶座,打下慶帝繼承帝位的基礎。她手下的內庫為慶國源源不斷提供數不盡的財富。她建議慶帝成立監察院,改革吏制等陳腐制度,幫助慶帝坐穩江山,卻萬萬料不到,慶帝怕了她。
是的,慶帝害怕了。他害怕無所不能的葉輕眉成了天下人的神;他害怕天下在葉輕眉的手中變得太快,快到他看不懂,掌握不了;他害怕葉輕眉始終高他一頭,逼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害怕有一天成了傀儡,成了葉輕眉手中的玩偶。他是個男人,一個有血有肉有骨氣的男人,一國之君,怎能被一個女人掌控在手心?!他不甘心,他要擺脫葉輕眉,於是,他起了殺意。
葉輕眉助慶帝登上皇位,卻不願入宮做妃子。她是自由的,從不屈居人下。她想要的是平等的愛情,可惜慶帝給不了。對於一個掌控欲望無比強烈的男人來說,一個無法掌控的女人,就如同一個炸彈,隨時可能爆炸。於是,葉輕眉,慶帝曾經的女神,就成了慶帝必須要清除的一塊絆腳石。這橋段是不是很熟悉?曾經一起打拼江山的伴侶和夥伴,最後都成了成功男人眼中不得不除的障礙。
他以北徵為名,設計調走葉輕眉身邊所有可以保護她的人:五竹、範建和陳萍萍。他留下秦老爺子,帶軍隊幫助被嫉妒衝昏了頭的皇后誅殺剛生下範閒的葉輕眉。可憐一代女傑葉輕眉,就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死在自己的愛人親手織就的殺網之下。
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最重要的不是錢、房子這些硬體,而是人——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合作的基礎是看對人,愛情亦如是。否則,縱是你有萬千才學,萬種風情,終是錯付。
從4歲走出神廟開始,葉輕眉就開始了古代世界的傳奇之旅。在一些人看來,她是禍害天下的女魔頭,可是在更多人眼中,她是給人間送去溫暖和富足的小仙女。
她的仙氣,不在乎她長得多漂亮,而是那與生俱來的悲憫情懷。她不是長得最漂亮的女人,卻是活得最漂亮的女人。她的一生雖短暫,卻改變了身邊所有的男人,讓他們的生命因她的存在精彩紛呈。
在苦荷與肖恩的幫助下,她逃出了神廟,卻因為放不下孤獨的神廟使者五竹,毅然決然返回神廟,把五竹帶走。她用女人細膩溫暖的情懷,日日浸潤五竹冰冷無情的心,硬是將一個沒有情感的機器人從死物變成有情緒的活物。五竹,這個有幾十萬年經歷的神廟第一使者,終折服在葉輕眉的溫柔鄉中。她死後,五竹把她的遺腹子範閒當寶,成為範閒最強有力的後盾,連慶帝都畏之三分。
葉輕眉對天下人一視同仁,不管你是王爺還是奴才,她都溫柔以待之。一葉扁舟載著葉輕眉和五竹漂到澹州,從此改變了三個男人的人生軌跡。
太監是沒有什麼人真正看得起的,葉輕眉卻和誠王府裡的太監陳五常與姐妹相稱,並把陳五常改名為陳萍萍,把監察院院長這份重要的工作交給他,讓他有一展才華的舞臺。她的尊重與信任讓陳萍萍活得比天下有槍的男人還爺們,成為天下第一陰謀家,正如陳萍萍赤身裸體在刑場被凌遲那天對範閒說的:「(槍)這玩意,我也有」。他的槍,不在身,在心。為了對得起她的信任,他窮盡一生心血打造一個慶國獨一無二的監察院,令貪腐官員們聞風喪膽,並將範閒培養成為陳萍萍第二,合格的監察院院長。為了葉輕眉,陳萍萍不惜與慶帝翻臉,以死相爭,走上不歸路。
葉輕眉待範建如兄長,相知如許。她死後,為了替她復仇,溫和穩健的範建與陳萍萍一道,殺盡王公貴胄,血流一條街,眼睛都不眨一下。在皇后黨羽的追殺下,範建用自己的大兒子換下範閒,保住葉輕眉的遺腹子。靜夜深流,範建常常手畫葉輕眉畫像,對畫像喃喃自語,情深如此,怕是連其妻柳氏也難以匹敵。如果說葉輕眉是範建的初戀,也不過分。只是前有慶帝,範建只能暗暗戀之。所幸暗戀並不犯法。流連煙花巷的公子哥兒範建,在葉輕眉的影響下收斂心性,一心打造葉的內庫,變得成熟穩重起來,官至戶部尚書,打理慶國國庫。
天下獨有一幅葉輕眉畫像,就掛在皇宮裡一座小樓上。殺了葉輕眉的慶帝,終是無法忘懷這個世間獨一無二的女人。小樓便成了慶帝憑弔葉輕眉的幽所。畫像中,葉輕眉眼含悲憫,望著濤濤江水,以及正與江水搏鬥築堤的百姓。這悲憫,令苦荷折服,慶帝思悔,五竹心折,範閒嚮往。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葉輕眉以其悲天憫人的情懷,行走於江湖,迷失於江湖,江湖卻無法忘記葉輕眉。
03.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葉輕眉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她擁有前世豐盛的文明果實。從神廟逃跑出來後,她看不慣戰火紛飛下芸芸眾生的悽苦生活,於是萌發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用她的智慧與知識改變這個世界,讓天下蒼生不再受苦受難,「都能成為統治被稱為『自己』這塊領土的,獨一無二的王」。這理想竟是要翻天了!
都說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後站著一堆男人。葉輕眉扶慶帝上位,借他之手將自己的想法變成現實。在慶帝、陳萍萍和範建三個男人的幫助下,她在慶國掀起了改革的大浪潮,將生意做遍天下,威名遠揚。她把自己的理想變成身邊男人的理想,讓他們為了理想而奮鬥,不虛此生。
沒有理想,人終究不過是一個廢物。理想讓人變得強大,充滿自信與果敢。葉輕眉的魅力在於,她讓人堅信:只要願意,沒有什麼不可以!她厭惡戰爭,追求平等。她的理想其實是採取和平演變的方式來實現的。她先用知識發展經濟,建內庫,在慶國內部實行經濟改革,然後用經濟撬動上層建築,實行政治變革。在她的精心打造下,慶國變得無比強大,從一個邊緣小國一躍成為世界大國。
可以說,葉輕眉是一個有無上野心和強大執行力的女人。這樣的女人無論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一個傳奇。武則天、慈禧、凱薩琳大帝和伊莉莎白女王都是這樣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一旦存於世,必將給所在的世界帶來深遠的影響。
「木秀於林,風必催之。」葉輕眉的存在,受到了自上而下的聯合打壓。因為害怕新人類重蹈因文明進步自我毀滅的覆轍,神廟雖然幾十萬年來一直在向新生人類傳授技能,卻一直在阻止他們進一步的文明發展。在神廟看來,葉輕眉的所作所為,嚴重違反了神廟的第零法則:「神廟必須保護人類的整體利益不受傷害。」所以神廟派出使者,與慶帝達成協議:殺死葉輕眉。任何改革都會受到來自各方的質疑與壓迫,這是毫無疑問的。葉輕眉的改革,就敗在對權利的渴望與對文明的打壓雙重壓迫之下。在神廟和慶帝面前,她畢竟是勢單力薄的,因為她不懂權謀,無法造勢。
葉輕眉無法完成的理想,在她兒子範閒身上得到了延續。不同於葉輕眉的單純善良,從很小的時候起,範閒就在監察院陳萍萍和五竹叔的教導下,學會了一身本領,包括權謀之術。他不惜花費幾年時間,暗暗布局,一步步取得慶帝的信任,贏得內庫、監察院和天下民心,最終憑此與慶帝抗衡,一舉獲勝,將慶帝「北伐」帶來的塗炭生靈之危化於無形,天下終得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葉輕眉去了,這個非同一般的女子,佛一般的女子,終是去了。「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依然活著」,葉眉播下了理想的種子,在凡世遍地開花。受她恩澤的世人,忘不了她的好,她活在無數人的心中,與世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