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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雲水村的李大伯在正月十五這天去世的,今年正好滿五十歲。李家乃至全村都覺得無可奈何,轉而興高採烈,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送他落葬,風風光光的為其舉辦喜喪,李大伯的死都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哀悼之情轉瞬即逝。
傳聞,此村「草木貧乏東邊少,亂石嶙峋西邊生,東邊草高男家發,西邊草高女家興。」全村男人都短命,只能活到五十歲。村民們花錢請了許多先生,都沒有改變這種命勢。後來索性作罷,漸漸面對男人五十歲驟然離奇死亡,變得習以為常。
李大伯下葬那天,我手裡拎著一隻大紅金冠,全身披著五彩羽毛的公雞,名曰引路雞,它是黃泉路上的領路人。我默念《葬經》,狠狠的拍了一下。誰知,它撲騰了幾下翅膀,直接趴在地上,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
「不好!」我心中暗暗叫道。這雞沒有仰天長嘯,反而是無精打採,此乃大兇之兆,隱約覺得有怪事發生。為了穩定人心,我重新拎起雞,掐住它的脖子,又拍打了一次,它竟然掙脫開我的手,直接跳進了棺材前面的水盆裡。
就在大家的驚呼聲中,它居然把水盆裡的四條小魚給吃了。所有人都徹底傻眼了,見過雞叼蟲的,沒有見過雞叼魚的。
隨後,它又跳進挖好的墓穴當中,用爪子使勁的刨墓穴中間的泥土,慢慢的泥土下面露出了黃色,它才肯罷休,縱身一躍從裡面跳了出來,撲騰著翅膀,「喔喔喔」的飛走了。
村民們都是一頭霧水,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莫名其妙的看著我,我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為了搞清楚狀況,便直接跳進墓穴裡,雙手順著雞爪子刨過的位置猛摳著。片刻間,泥土裡露出一大片黃色。
「是金絲楠木!」我直愣愣的看著它,忍不住驚叫起來。
「什麼?」周圍的其他人用不解的眼神看著我。
「金絲楠木,這下面埋著一口金絲楠木棺材!」
剛挖的墓穴忽然多出一副棺材,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為什麼在打墓的時候,沒有挖到,偏偏在下葬的時候,被雞刨出來,真是詭異至極。
墓穴被別人佔了坑,這在雲水村可是大忌諱,村民們都很詫異。一時間,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有的說,李大伯生前做了虧心事,有人報復;有的說,今天是中元節,李大伯死的不巧,才落得如此下場。
這時,李二伯眼神慌亂的瞥了一眼墓穴,不知是氣的還是害怕,全身顫抖起來,嘴巴哆嗦道:「青烏一,挖好墳怎麼被人佔了?現在怎麼辦?我大哥的棺材還埋不埋?」 50歲老漢去世,下葬當天家人氣壞「挖好墳怎被人佔了?」
我沒有搭理他,陰沉著臉,責怪道:「二伯,李家墓地正位對於你大哥來說是兇穴,你偏不聽,現在出事了吧。」記得當時李二伯找我打墓時,我按照《葬經》測算出李家墓地正位不適合他大哥。不管我怎麼勸阻,他就是不聽,一意孤行,問他原因,他總是閃爍其詞,面露心虛。最後不得不依了他。
現在果然出事了,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且走且看。於是,我問道:「當時,你帶著打墓人開挖的時候,有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沒有啊!」他皺著眉頭思考著,努力回憶當時的情形,「前幾天打墓的時候,村裡十幾個身強力壯的青年,拿著鐵鍁用力的往下深挖,也沒有碰到這口棺材。怎麼今天被公雞用爪子叨了幾下,就出現了這個。」他滿臉疑惑的指著楠木棺材。
聽了他的話,我暗嘆一口氣,「雞吃魚,爪挖泥,逝者清,活人迷!這事發生的太詭異,我們現在不能輕舉妄動。」
「逝者清,活人迷?你說的最後兩句是啥意思?」他嘴裡重複著我說過的話,不斷的斟酌道。
「通常發生這種事只有兩種解決方法,要麼是你大哥搬出去,要麼是地下的那口棺材搬出去,所謂逝者清,就是要看看死人的意思。」我有理有據的解釋道。
「那你說眼前咋辦?」他愁眉苦臉的看著我,顯然是沒有了主意。
「先把李大伯的棺材抬回去,我先詢問李大伯,然後再選個黃道吉日打開楠木棺材,問問裡面的主人!」我謹慎的對他說道。雖然他滿臉的不情願,但是依然按照我的要求,讓眾人把棺材抬回家。
2
晚上,我讓李二伯把棺材擺放在院子正中央,前面支起一張鋪著白布的木桌。桌子上供著點燃的香爐和白蠟燭。我口中默念口令和李大伯溝通,詢問是否介意此事,他沒有表態,反而讓我問問楠木棺材的主人。
「青烏一,我大哥怎麼說?」李二伯瞧見我嘴唇不動,睜開眼睛,便上前一步,著急的問道。
「剛才你大哥跟我說得問問楠木棺材裡面的人,看看那人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盯著棺材若有所思的回道。
他滿臉震驚的看著我,眼珠轉個不停,似乎在盤算著什麼,「那什麼時候開那口楠木棺材?」問出心中所想後,就眼巴巴的看著我。
「當然要選個良辰吉日!」我掐著手指頭,心裡默算起來。
「二伯,明天中午吧!你在村裡挑選幾個精壯的男人,記得千萬不能選水命的!」我千叮嚀萬囑咐道,生怕他找錯人,壞了大事。
「為啥不能找水命的?」他充滿好奇的問道。
我白了他一眼,故弄玄虛道:「這是秘密,天機不可洩露。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則……!」交代完後,李二伯趕緊去找人,我則獨自離開李家,回去準備開棺材用的傢伙什。
第二天也就是農曆七月十六,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了瓢潑大雨。李二伯帶著八九個壯漢,冒雨跳進墓穴,用鐵鍁刮去坑中的泥土。不一會兒,那頂楠木棺材蓋慢慢的凸顯出來,上面雕刻著精緻的龍鳳呈祥花紋。
「嘖嘖,真好看!」眾人指著棺材忍不住的議論紛紛。我也對棺材裡面埋的什麼人充滿好奇,它是男人還是女人。不過從棺材的年份上來看,我敢斷定裡頭的已經去世好久了。
我猛地往嘴裡吸了一口黃酒,噴到紅色的桃木劍上,緊接著便點燃它,挑起寫滿破土口訣的黃紙。在熊熊火焰的燃燒下,不到一分鐘就燒光了。
「給我開!」伴隨著我的一聲猛喝,他們七手八腳的拔棺材蓋上的釘子。只聽「嘎吱」一聲,楠木棺材蓋被掀開了。
棺材裡面平躺著一位女子,臉上貼著紅紙。
蘇老三高興的喊叫起來,「讓我看看這紅紙下面到底長什麼樣。」說著就伸手去揭那紅紙。
「別動!」我快速的伸手右手,及時的攔住他,阻止道:「小心出事!」
「李二伯,你讓小軍來看看,這位女子身下壓有什麼東西沒有?」我扭頭對他說道。
「憑什麼讓我去?」還沒等李二伯開口,人群身後的李小軍滿臉不情願,撅起嘴巴,極為憤怒。
我看到他的不滿,便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害怕!在場的所有人就屬你最年輕,身上的陽qi最重,你去吧!有我在你身邊,你不用擔心。」
只見他鞋子沾滿了溼漉漉的泥巴,步履蹣跚,跌跌撞撞的走向楠木棺材,我跟在他身後,以防出現意外。
眼睛緊閉的他,哆哆嗦嗦的把手伸進棺材裡。不一會兒,他滿臉驚喜的叫道:「青烏一,是這個嗎?」他拽出一條黃布符,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文字。
「恩!」我朝他點點頭,「你把它拿過來吧!」
「這是什麼?」李二伯看著黃布符,不明所以的問道。
「生辰八字!」我指了指棺材裡的女屍,「這個是她家人留下的。」
我接過黃布,只見上面寫著,「納蘭家納蘭鑰,花信年華香消玉損……」後面全是介紹家族成員的,類似家譜一類的。由此可知,棺材裡的女屍叫納蘭鑰,鼠年出生,24歲時意外身亡,尚未婚配。
雨越下越大,滴滴答答的澆落下來,沒有放過地上任何一個角落,包括楠木棺材裡的美貌女人。
我分明感覺到人群中有人激動不已,讓我後悔的是我並未在意。
3
我們回去的路上,雨居然停了。趕到李家時,已是炎炎烈日。我拿出紅色的桃木劍在大伯的棺材上翹起一個小縫兒,小心翼翼的往裡面看,有沒有什麼異常。果然他腳上的鞋子有問題。
「你大哥臨死的時候說什麼了沒有?」我抽出桃木劍,眉頭緊鎖的問道。
「沒有!」可能回答的太直接,他認真的思考了幾秒鐘,繼續說道:「好了也沒說什麼特別的話,就是讓我好好的安葬他。」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提高聲音道:「對了!他交代讓我千萬不要給他穿登雲鞋。」
給死者穿登雲鞋是我們這裡的風俗,目的是讓死者早登極樂世界。可是為什麼李大伯不讓給他穿登雲鞋,反而穿的是乾鞋。
乾鞋和坤鞋對應的是男女。古代男為乾,女為坤。男女成親的時候就要穿乾坤鞋。
「這也太蹊蹺了吧!」我不由自主的感嘆一聲,「楠木棺材的是坤鞋,你大哥是乾。這不是明擺著,你大哥早就知道那下面有個古棺!」
「啥?我大哥知道?」他使勁的搖頭,極力否定道:「這絕對不可能啊!」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看來這具女屍生前也不是一般人物,她早就盯上你們李家的墳了。或者說,她早就料到你們會佔領她的墓穴,所以選擇在這裡安葬。也許這都是天意,只能抓緊時間趕緊將你大哥也埋了,遲則生變。」
「好,好,青烏一,我都聽你的!」他滿口答應著。
接近傍晚時分,臉色蒼白的李小軍,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氣喘籲籲道:「不好了……女屍……詐shi了!」
不待我問話,便急急忙忙的拉著我的手,往墓地趕去,李家其他人見狀也急匆匆跟在後邊。
趕到墓地時,只見楠木棺材裡的人坐立起來,伸出了右手指,指著東邊的方向。她身上的衣服凌亂著,像是被人翻騰過。
我快步走到棺材旁邊,雙手合十,先給她作了個揖,嘴裡念叨著往生咒。不一會我怒不可遏的大罵道:「作孽啊!真是豬狗不如的畜生啊!」竟然有人對女屍不敬!
我忽然想起,中午開棺材的時候,有人咽了一口唾沫,現在想想那不是害怕。
「重新挑一處墳吧!」我憂心忡忡的說道,感覺事情越來越詭異,「本不該吃魚的雞吃魚了,本不該出現的楠木棺材佔了墓穴,本來可以商量一下大家和平共處,如今卻出了這事……所有的一切都出差錯了!」
「青烏一,你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你說的話?」李二伯對我的話語充滿了疑惑。
我沒有搭話,目光直視著他,質問道:「為什麼出差錯,你心裡應該最清楚吧,你堅持讓你大哥入駐李家墓地正位,才釀成種種大錯。事到如今,你還要瞞大家多久?」
只見李二伯乾癟的嘴唇不斷的哆嗦著,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突然,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青烏一,我知道錯了,求你救救我們李家吧!」
「死者不超生,活人難逃命!」我自言自語的喃喃道。
「你的意思是,下一步,遭殃的就是活人!」李二伯跪在地上,滿臉驚恐的望著我。
「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出那個畜生。」我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囑咐道:「你還的記得開棺那天,我讓你找人時別帶水命的。那楠木棺材背陰朝陽,左高右低,是個避水的擺放。原本以為第二天是晴天。可是,卻居然下起大雨,我估計那犯事的就是帶水命的。」
「得儘快找到那個人,把他帶來謝罪!」我催促著,讓他趕緊找人,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攪得我心神不寧。
4
就在李二伯挨家詢問誰謊稱不是水命時,蘇老三的媳婦馬翠花哭哭啼啼的跑到李家,「青烏一,你快救救我家老三,他發瘋了。他不停的用指甲,拼命的抓自己胳膊,怎麼攔都攔不住。」
「走,快帶我去看看!」我拽著她的胳膊,腳下生風的朝蘇家趕去,心中猜測肯定是蘇老三幹的齷蹉事,遭到報復了。
只聽他媳婦邊走邊哭泣著,「開棺的時候,李大利找我家老三出力。當時我們瞞了他一件事。」
「啥事?」我心中發慌的問道。
「其實俺家老三是水命!」
「那你咋不早說!」我憤怒的吼叫起來。「李大利當時掏了200元錢,俺家老三見錢眼開,就謊報了。」她紅著臉低下頭唯唯諾諾的回道,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我心裡越想越氣憤,懶得搭理她。
當我們趕到蘇家時,看到滿院狼藉,卻沒看到蘇老三。正當我和馬翠花納悶時,鄰居的宋嬸氣喘噓噓的跑進來,大喊道:「快……翠花你家老三被淹死了。」
顧不上多想,我們就神色匆匆的跟著宋嬸,趕往細柳河。此時,岸邊早已經圍滿了人群。我們撥開他們擠進去,便看到蘇老三整個身體都被泡發了,趴在河邊的蘆葦蕩裡,好似一個發麵白饅頭。馬翠花看到後,直接哭暈在地上。
蘇老三被報復致死,這是他咎由自取,死有餘辜。我讓蘇家人把他埋葬在女屍的下穴位,算是賠禮道歉。忙完他的落葬之事,已經是深夜,我疲憊不堪的回到家,橫躺在床上便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我看到細柳河的河水無情的泛濫起來,河水的顏色變成了暗紅。成千上萬個屍體任由河浪拍打著,一個個的身形,我竟然非常熟悉。
我瘋狂的跑到河邊,「李二伯,李小軍,馬翠花……!」全村的人都在,除了我。也就是說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活著。我跳進河裡,奮力的想要救出他們。我絕望的跪在河邊怒吼著,「老天爺,為什麼會這樣!」
這時,只見河水中隱約出現了幾個字,「李氏不守信,害人索陰家,全員何所去,村頭細柳河!」
看到這幾個字後,我突然醒了,驚得一頭冷汗,剛才的夢來的太真切,仿佛身臨其境一樣,總覺得有一種預言般的感覺。尤其是這四句話頭一個字連起來讀是「李害全村」。李家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會害全村。這一切都因李二伯讓他大哥入駐李家墓地正位所引起,他肯定隱瞞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思前想後,決定去李家問個究竟。我瘋狂的跑到李家,衝進了李二伯的屋裡,控制不住內心的波瀾,「二伯,我做了個噩夢,全村都會遭殃。夢裡面說,李害全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李二伯往菸袋鍋裡填著菸葉,猛吸了幾個口,就是不說話,似有難言之隱。這時,葉嬸噗通一聲給他跪了下來,「大利,別瞞了,你瞞不住啊!」說完這話後,淚水不由自主的往下流。
只見他張了張嘴,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去問老村長」便轉身蹲在牆角,埋頭抽起旱菸來,不再多說一句。
5
於是,我去村東邊把老村長請到李家,把做的噩夢給他講了一遍。
老村長很鎮定的站在那裡,仿佛早就知道的樣子,語氣平靜的問道:「對於李家的墳墓,你都知道什麼?」
「知道什麼?」老村長為什麼會這樣問我,「記得李二伯告訴我,說原來李家條件不好,祖上立有家訓,不管是誰娶了媳婦,生的孩子都是兩個人的孩子。」
「還有,沒娶媳婦的可以入駐李家墓地的正位,娶了媳婦的只能入駐側位。按照李家家訓,李大伯確實應該入駐正位。可是,我用勘探過,李大伯不適合入駐正位,他偏不聽,才釀成了種種差錯。難道……!」
「那只是李大利的片面之詞!」老村長看著李二伯氣不打一處來的呵斥道,「真實情況是這樣的。」說著他便講述起來。
李家墓地在全村屬於寶地。當時一位先生看過墓地後,便留過話,李家只能是一支有後,也就是說只有一房可以娶媳婦,另外一房只能打光棍,這和貧窮沒有關係。因為李家的墓地關係著全村的命門,只有童子身入駐正位,才能鎮壓。否則,不按照他所說的,整個村子都會遭殃。
聽完他的講述,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詭事連連,李家要禍害全村,原來問題都出李家墓地上。這一切,恐怕都是李二伯搞的,要不然他怎麼吞吞吐吐,一直都在逃避我的問話。
「李大伯沒有娶媳婦,理所應當可以入駐正位。可是,為什麼會接連出差錯,甚至會禍害到全村。」我不明所以的問出心中所想。
「哼!」老村長冷笑了一聲,「事實是怎麼樣的,你二伯應該最清楚。」他剛說完這話,我就聽到了哭泣聲,葉嬸的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珠子,劈啪啪啪的掉落下來。
李二伯又猛吸了幾口旱菸,懇求的看著老村長,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隱瞞我。
老村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哼,現在不說,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是想讓整個村子都成為你們李家的陪葬嗎?」
他見瞞不過去了,長嘆一口氣,「唉!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了!」
然後又幾次想張嘴,好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樣子,最後終於鼓足勇氣張開了嘴,卻擠出一句讓我驚掉下巴的話。
「其實小軍你不是我們的兒子。他是你大伯的兒子!」他蹲在地上撇了李小軍一眼,慢悠悠的說道。
「啊?爸你說什麼?」李小軍撲通一聲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大伯不是光棍漢嗎?我怎麼可能是他的兒子。」他充滿疑問的眼神,扭頭看向葉嬸,希望剛才他爸的話是玩笑。
葉嬸搖搖頭,使勁的咬著嘴唇,「小軍,你爸沒有騙你,你真的是你大伯的兒子。」說著她嗚嗚的抽泣起來,似乎想到了傷心事。
「啊?怎麼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他說著用手指著他們,紅著眼睛吼道:「你們都是騙子,都在騙我!」
李小軍是李大伯的兒子,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打的我措手不及。別說是我不相信,甚至全村人都不可能相信。這李小軍一時間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你媽說的不錯,其實……!」老村長在旁邊開了口,「其實你媽當時想嫁的是你大伯,他們兩個才是真正的相好。可是,你爸使了個心眼,最後娶你媽的是他。」他說著指向李二伯。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李小軍有些抓狂的吼道。
「年輕那會,你媽和你大伯談戀愛,懷上了你。後來,清明山招工開礦,每家要出一個勞力。你大伯心疼你爸,就毅然出去打工了。」
「誰知,一走就是兩個月。後來,傳來信息說,你大伯在一次挖山的時候,出事死了。」
「於是,你爸就娶了我!」或許是老村長打開了話茬,葉嬸的情緒不再那麼激動,順著他的話繼續道:「我知道有了你,總不能一個人把你生下來,便嫁給了你爸。」
「不可能吧!要是那樣的話?村裡人能不發現嗎?」我有點不相信他們的話,質問道。
「那會兒處對象都是偷偷摸摸的,你爸和你大伯是哥倆,就像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他們跟你媽接觸的時候也是兩個人,村裡人肯定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和誰談戀愛。」
老村長看著李小軍,仿佛在回憶當年的事情,繼續說道:「後來,你爸跑到你爺爺跟前,說自己弄大了你媽的肚子,加上當時你大伯已經去世了。你爺爺相信了你爸的一面之詞,給他們舉辦了婚禮。但是,結婚那天,你大伯回來了。」
「那,那後來怎麼辦?」李小軍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你爸媽都結婚了,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你大伯雖然很傷心,但是只能默默的隱忍在心裡。為了遵循李家家訓,你大伯這輩子就不能再結婚,必須守住全村的命門。可是你爺爺那裡知道,你大伯和你爸早都破了戒。」
「可是,李爺爺都不知道的事,老村長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沒等李小軍開口,我便急切的問道。
「我開始也不知道,直到今年年初,你大伯已經五十歲了,知道自己不久就會去世。他破了李家家訓,便給我說到時候不能給他入駐李家墓地正位。讓我監督你二伯,別給他埋正位。」
「可是,你二伯沒有理會你大伯的遺願!」葉嬸在旁邊開口道:「硬要給埋正位,才引發這麼多事情。」
「你為啥非要給大伯埋正位,不按照他的遺願入駐側位!」我怒氣衝衝的盯著他,如果不是他的一意孤行,根本就不會釀成種種差錯。
他眼神慌亂的避開我,低下頭沒有答話。只聽「哼」的一聲,老村長在那裡冷笑,「你二伯的如意算盤打得很精明。他想把你大伯埋到正位,既遵守了李家家訓,又沒有耽誤自己娶親。可是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其實真正應該娶親的是你大伯,守光棍的是你二伯。」
接著,他指著李二伯的鼻尖,「都是你一意孤行,非要給你大哥入駐正位。現在好了,整個村子都要給你們李家陪葬,你們真可是喪盡天良。」
「可是老村長,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我問出了心中所想,「為什麼大伯入葬的時候,穿的是乾鞋。」
這時,只聽葉嬸支支吾吾的說道:「你大伯私底下跟我說,生前我們不能在一起,死後要圓了這個夢。讓我在死的時候,換上坤鞋。」
聽到這裡,我算是徹底明白了,李二伯為了一己私慾,破壞了李家家訓,兄弟兩個都不是童子身,李家沒人能入駐墓地正位,鎮壓全村的命門,導致全村受到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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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烏一,我錯了!」李二伯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道:「求你救救全村的人,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他抱緊我的雙腿,生怕我跑掉。
我攙扶著他的胳膊,把他拉起來,「二伯,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有用。眼下你讓我想想辦法。」說著我就沉思起來,「只有李家的人是童子身才能入駐李家墓地,鎮壓命門。可是,李家……已經沒有……!」
忽然,我想到了一個人,目光呆呆的望著他,隨後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絕對不行。誰知,老村長也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好似明白了我的想法,頗為吃驚,目瞪口呆的愣在那裡。
「怎麼了?」李小軍滿臉疑惑的看著我們,仿佛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似得,臉不由的紅了起來。
這時,李二伯也抬起頭來,看到我們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李小軍,片刻後才明白過來,哭著說道:「這絕不對不行,寧願我去死,也不讓小軍他……」說到一半便哽咽著,情緒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李家的男人都不是童子身,除了李小軍。可是,他是李二伯唯一的兒子,讓他去入駐正位,肯定不行。
「青烏一!你再想想辦法,小軍他還年輕!」葉嬸也明白了其中緣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淚雨如下的求饒道。
「你們都起來吧!」我拉著他們安慰道:「葉嬸,二伯。我沒有讓小軍入駐正位的意思。他還這麼年輕,我一定會找到其他辦法。」我讓他們坐在椅子上,保證道。
李小軍聽到我的話後,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顯然是難以接受這一事實,臉色蒼白的看著我們,大吼一聲,「你們都是騙子!」便拔腿跑出屋外,任憑我們怎麼呼喊他都不回來。
葉嬸和李二伯想要出去追,被我及時的攔住了,「李小軍承受了太多的打擊,你們讓他一個人靜靜,想明白了就會自己回來的。」我勸解道。誰知,由於我的善意勸解,讓李家陷入了痛苦之中,李小軍跑出去後再也沒有回來。
得到李小軍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中午,他在李大伯的墳墓前自殺了,並留下了一封血書,上面寫著,「多謝二爸的養育之恩。他要下去陪伴自己的親生父親,不想讓他在孤獨。並特意交代把自己的屍體埋在李家墓地正位,算是感謝全村父老鄉親的恩情……!」
遵照李小軍的遺囑,我把他安葬在李家墓地的正位上,鎮壓了全村的命門,讓所有人轉危為安。
葉嬸和李二伯得到他自殺後,整日以淚洗面,沉浸在深深的痛之中,自責自己的自私,覺得對不起全村人,還禍害了李小軍。由於思念子心切,兩年後,他們又有了一個兒子,取名叫李小軍(原標題:《童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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