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他毀容的原因是，同時交往30個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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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當殺手之前是個計程車司機，當然現在車也開，只是司機變成了副業。並不是對殺人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實在是生活所迫。我歲數大了，手機玩不過年輕人，搶單總比他們慢半拍。

我很懷念沒有打車軟體的日子，我熟悉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對每一個好拉活的地點了如指掌。那時候我一天工作十個小時就夠了，除了份錢和房貸，每天還能給孩子帶點愛吃的零食。後來都用軟體搶單之後，我覺得時代變了，即便每天工作十四個小時，也回不到之前的光景。

我不喜歡共享經濟。

我想改行，可開了這麼多年車，真是一點別的技術也沒有。我虛心地向乘客們打聽其他工作機會，他們來自各行各業，但建議寥寥無幾，無非就是去某個公司給某個老總開車。可伺候人的活我又不想幹，就這樣拖拖拉拉，直到還房貸都開始吃力了。

後來我遇到一個乘客，他很認真地聽了我的抱怨，然後問我除了開車還有什麼優勢。我坦誠地說沒有任何優勢，我二十一歲退伍之後就一直開車，開了二十四年，別的什麼也沒幹過。

他說：「我問的不是特長，是優勢，比如說性格上。」

我想了想說：「不急不躁，這算優勢嗎？感覺在這個時代是劣勢，被甩在後面了。」

「還有嗎？比如身體上的。」

我看看方向盤說：「我的手腳特別穩定，坐我的車肯定不會讓你覺得忽快忽慢。」

「這就夠了。」他說。

「什麼就夠了？」

「當殺手。」

我憑著本能操作才沒有來個急剎，差點當場打臉。

他說：「你當過兵、心理素質好、手腳穩定，這三點就是一個好殺手的基本功。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加分項，司機這個職業讓你時間自由，機動靈活。」

我不確定他認真還是開玩笑，或者是在釣魚，只好說：「我是汽車兵，除了偶爾訓練，沒怎麼摸過搶，一共也就打過幾十發……」

「殺人不一定用這東西，甚至最好不要用，動靜太大。萬一膛線沒處理好，還容易被追蹤到。」他很嚴肅，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殺人的目的是解決客戶的問題，怎麼方便安全怎麼來。就像開車，比如我現在要急著去機場，你還能按導航走嗎？只要把我儘快送到，怎麼鑽小路抄近道都可以。」

「這麼一說我就懂了……」我不知道這天該怎麼聊下去。

臨下車時，他遞給我一張紙條，說：「不瞞你說，我就是個殺手。這裡有個小活兒，你可以試試看。我正好要出趟遠門，給你三天時間，人沒死的話我回來再動手。如果你三天之內辦好了，隔一天去紙條上的地址領錢就行。」

他的口氣根本不是安排殺人，就像讓我去車站接個朋友。說完他就走了，似乎怕我不放心，又回頭說：「咱倆不會再見了。」他豎著風衣領子，遮住了大半張臉，自始至終我沒看清他長什麼樣。

我把指示燈翻成「停運」，仔細看了看這張三指來寬的紙條。正面是個地址，銀沙夜總會；旁邊附了張半身照，一個長相跋扈的小夥子，隱約能看到脖子上有個紋身。背面也是個地址，是個連我都沒去過的偏僻小路，菜園街，中間電箱；此外還有個時間，晚上八點。

第一天我沒敢動，不過心裡一直七上八下，就像撿了落在後座的錢包一樣，看到每個客人都覺得已經懷疑我了。第二天我實在受不了這種煎熬，打算去銀沙夜總會瞅一眼，目標真要是是個狠角色，我沒能力殺就死心了。

晚上，我把車停在銀沙，觀察了將近一小時才看到照片上的小子露面。我看他領著一個姑娘出來，叫了輛車走了。過了半小時，兩個人又都回來。不一會兒，紋身小夥又帶了另一個姑娘如法炮製。我才明白他的工作是送小姐出臺。我拉過這種人，他們的任務有兩個，一是怕客戶鬧事保護小姐，二是碰到外地的有機會就搞個仙人跳詐點錢財。缺德事幹多了，有人要殺他情理之中。

第三天晚上，我又來到銀沙門口。寒風驟起，天上飄著雪花。我為了省油把車熄了火，沒多久就凍得哆嗦。正準備走時，紋身小夥醉醺醺地拉開了我的車門，嘴裡罵罵咧咧：「破天氣，耽誤老子掙錢。送我回家。」他嘟嘟囔囔說出一個地址，然後倒頭睡著，鼾聲大作。

一路上我忐忑不安，情緒忽高忽低，腦子裡幾種聲音差點把我撕碎，這才體會到龔琳娜的歌真是神曲。這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拿不了主意老天替你拿，你下不了決心老天替你下。

快到目的地時，我突然想到一個主意，把車拐進一條漆黑的小路，這是個死胡同，沒有監控也罕有人跡。

我嘗試叫了他幾聲：「先生，您到了，地址是這裡嗎？」他毫無反應，睡得跟死豬一樣。

我把他從車上拖下來，堆到牆角，拉開了他的羽絨服拉鏈，又把秋衣從秋褲裡拽出來；然後跳上車，飛快地開走了。如果他沒醒過來凍死了，那只能怪上天；或者準確地說，要怪天氣預報上說的氣旋環流和強冷空氣。

次日我沒出車，在家貓了一天，緊張地上了二十多次廁所。好容易熬到晚上，八點多鐘，我戰戰兢兢來到紙條上的第二個地址。我先把車停遠一點，以免被監控拍到。然後戴著墨鏡口罩進了菜園街，街很短，中間有個鏽跡斑斑的電箱。

我伸手進通風柵格一模，裡面果然有個黑色塑膠袋子，打開一看，才明白為什麼那人說這是個小活兒，只有八千塊，沒想到那小子的命才值這麼點錢，也就是個混混兒。

我原以為就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會有一個滿是鈔票的手提箱。錢少我當然沮喪，但我的負罪感也因為錢少而小了。除了錢，袋子裡還有另外一張紙條，和上一個差不多，也是兩個地址一個照片，只是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就這樣我陸陸續續幹了起來。我從沒見過放錢的人，也不願意打破這個規矩。覺得活不好幹不願意接的話，可以把錢拿走，把紙條留下。過幾天再來就會發現紙條更換了。每次的任務時間有長有短，看來客戶也估計過難度，有的甚至給了兩個月的時間。迄今為止，錢最多的一次也不過五萬塊錢，這麼下去比開車也強不了太多。

有一次目標是個民營加油站的老闆，這人我有所耳聞，姓葛，品行有問題，我大概能猜到為什麼有人想要他的命。他財大氣粗，去年搞惡性價格戰，想把附近幾個加油站都逼死。最後雖然沒完全成功，也讓其他幾個同行元氣大傷。歷來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估計是其中一個被他折騰過的對手下的單。

計程車司機想殺死加油站老闆機會太多了，唯一的問題就是葛老闆攤子很大，不知道會出現在哪裡。

我花了將近一個月蹲點才摸清葛老闆的規律，時間和油錢搭進去不少，感覺這單要虧。後來我一想既然葛老闆的仇家這麼多，我幹嘛不來個拼單殺呢。打的可以拼車，殺人應該也一樣，不都說現在是共享經濟時代嘛，講究雙贏。我製作了一些匿名信，趁加油的時候偷偷塞到幾個加油站裡，註明老闆親啟。

信裡面，我隱晦地說可以幫他們出出氣，我沒說殺人，也沒說要對付誰，即使報警也無從查證。我賭他們對葛老闆還耿耿於懷，主要是我開出的條件好，覺得氣出了再付錢，價格也不貴——所以說共享經濟就是好，老百姓也能開得起寶馬。

我加油時先在葛老闆的一個加油機下面粘了個遙控的強靜電發生器，第二天再去加油站對面等待時機。終於在葛老闆經過加油機的時候，我按下了按鈕，葛老闆瞬間變成了火人。這一單除了應得的報酬，還有兩份額外的收入。

這個世界上人分三六九等，肉有五花三層。有些人就愛撿便宜，有的人則願意花點錢維持秩序。但平均下來，幹活的人總不會吃虧。老話說得好，沒有君子不養藝人。

我終於理解了共享經濟的精髓，原來只有你深入其中得到了好處，才能體會一種制度的優越性。無腦抵制者只能說明這個人已經被時代拋棄了。我感覺自己又年輕了。

我很喜歡共享經濟。

就這樣，我開始對每個目標深入調查，了解他們的敵人和對手，以便能收穫更多的拼單。我掙得最多的一個案例不是什麼商界精英或達官貴人，而是一個渣男。這個人以欺騙女人感情為生，到處吃軟飯、詐錢財。根據我搜集的資料，他的女友有三十人之多。即便在同一時期，也有十幾個，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應付的。如果在一條十車道的馬路上讓我頻繁變道，我肯定會出車禍。

照片上這個人相當帥氣，等我見了真人之後才發現照片也相形見絀。他符合這個男色時代的諸多特徵，甜美俊朗，優雅細緻，令人有保護欲，一度讓我下不了手。還好這一單不是要命，而是毀容。 他毀容的原因是，同時交往30個女友。

我先把自己車上的電瓶搞出點故障，然後去4S店換了個新的，舊的我也帶走。回到家我把舊電瓶裡的硫酸小心倒出來，保存在一個罐頭瓶裡。之後我把硫酸瓶放在車座下面，開始尋找機會。只要有恆心，命運就會垂青那些有準備的人。在一個夜裡，我開車兜兜轉轉跟著他走了半天，終於在一個黑咕隆咚的橋下，順利地給他做上了面膜。

我發了三十份拼單邀請，收到三十二份錢。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來他真是把人家的心都傷透了。

這一行幹久了，人就會疑神疑鬼。一個月前，我就感覺有人在跟蹤我。或許是警察，或許是客戶，或許就是每次放錢的人。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讓我糾結很久。任務完成後，我來到取錢的地點，發現錢還在，但下次任務的紙條沒有了。斷檔了。

什麼意思，不想讓我接著幹了？

路的盡頭停著一輛車，我似乎有點印象。回憶一下，好像很多場合都若有若無出現過。我走過去，敲了敲窗。玻璃搖下來，是個笑眯眯的小夥子，收拾得很利索。看表情我就知道找對人了，肯定是他一直在跟蹤我。

「是不是你拿走了？」我問道。

小夥子點點頭，「大叔，我知道你是個殺手，見過你接任務，也見過執行任務。非常厲害，我很佩服。」

「你怎麼發現的？」

「你殺過我的上司。我看到你在他的車胎上做手腳，你動作很快，也很細心，但不巧我也很細心。我本來沒懷疑你，直到我上司真出了車禍，我聯想到之前收過一封匿名信，上面說可以幫我解決一點小麻煩。

說實話，我上司的確很令人討厭，欺上瞞下，狐假虎威，對我們要求996，有了功勞又全是他去匯報。我們幾個員工都巴不得他趕緊死，但車禍和謀殺還是不一樣的。於是我就花了一些時間慢慢找到你。」

「你想要多少錢？」他要報警的話早就報了，顯然他只是想勒索我。

「我不要錢。」他懇切地說，「我也想幹這份工作。很有挑戰性，收入也不錯，我很喜歡。」

「可我只有這條路徑，也沒有什麼組織介紹你進去。當時我的介紹人已經找不到了，我也沒見過上家。」我無奈地說，希望他能體諒我的難處。

「嗯，我知道，所以我搶單了。」小夥子也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顯然是一種諷刺。

「你什麼？」

「我搶單了。」他重複道，「這次的錢我沒拿，還屬於你，但任務我領了。下一單我來做，以後也都是我。」說完，他發動汽車，絕塵而去。

我怔怔地站在那裡，渾身冰冷。我的職業生涯再次被搶單毀掉了。

我恨死了共享經濟！（原標題：《共享經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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