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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的臘月初六,伴隨著媽媽和整個徐氏家族的希望和失望,在山東一個偏僻的小縣的小鄉村裡我出生了。
護士把我抱給媽媽和奶奶看。知道我是女孩後,媽媽疲憊的眼睛頓時又增添了許多的煩躁和和絕望。
我上面還有一個姐姐,小小年紀的我們還不懂得什麼叫重男輕女。只聽別人說過有一次媽媽和村幹部起了爭執,那人罵媽媽無能,嘲笑她一輩子也生不出兒子。
媽媽是個性子烈的女人,但也只能屈辱地接受被人的侮辱和嘲笑。
媽媽對著爸爸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這個男人有什麼用!老婆都被別人欺負成這樣了還不知道放個屁!」
爸爸是寡言寡語的木訥之人,聽著媽媽的辱罵只是低著頭,不敢說話。
媽媽越罵越起勁,怒火就快衝破腦門,這時她一把扯過站在一邊被嚇壞的我和姐姐推推搡搡,一臉嫌惡地罵道:「就是你們這兩個掃把星!讓老娘倒黴透了!」
我和姐姐瞪著無辜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媽媽,噙著眼淚,一臉驚恐。
-02-
我上初中的時候,弟弟終於出生了。從此媽媽皺著的雙眉才漸漸舒展了開來。也似乎一夜間,她年輕了好多歲,對我和其他人也溫柔了許多。
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弟弟身上,於是我和姐姐成了家中的多餘之人。有時候十天半月也和媽媽說不上幾句話。
幸運的時奶奶經常偷偷地買東西給我和姐姐吃,有很多時候很多事護著我們。但有一次不巧被強勢的媽媽發現了,奶奶被媽媽罵得在一邊直抹眼淚,卻又不敢多說一句。我和姐姐也很難過,卻因為害怕那掃帚又打在我身上,不敢頂撞媽媽。
敏感又沒有安全感的我為了表現出我的強大,在同學面前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沒有人知道我的內心是多麼地脆弱,多麼地無助!
媽媽從不允許我帶同學來家裡。曾經有個男同學在門外叫了我一聲想一起玩,媽媽聽到後拿著掃帚就把他趕走了,然後指著我的鼻子說我犯賤,發騷,小小年紀就學那些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勾三搭四。罵我是賤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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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念完初二就輟學去外面打工了。
18歲的時候跟了一個比她大10幾歲的男人,那個男人家又窮人又長得老,和姐姐站在一起就像兩父女。媽媽堅決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因為他拿不出彩禮錢。
姐姐一意孤行直接偷了家裡的戶口簿登記了。直到姐姐生下了孩子,在姐姐的請求以及姐夫一次一次錢財的攻陷下,她們的關係才有所緩和。
這時候,我已經快要高中畢業了。我一直想要逃離這個家,想要過自己的人生。這個想法.像一根纏在樹上的藤子,伴隨著我的成長也在瘋狂地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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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上了外省的大學。我哭著求著和媽媽打了欠條她才同意我去上學。
我很開心,很驕傲!我覺得終於開始解脫了。我覺得第一次用自己的努力爭取到了想要的東西。
不久以後我便和高中一直追求我的一個男生同居了。他沒有考上大學,他執著地到了我讀書的城市打工,用辛苦賺來的錢供我讀書。每天回到我們的小窩,總能看到他寵溺的眼神和一桌做好的可口飯菜。
我第一次感覺到被愛的感覺,感覺到幸福的滋味。有家的感覺,真好!
我告訴了姐姐自己戀愛的事情。
媽媽也知道了我戀愛的事,還把他的家庭情況打聽了個遍,知道他家無權無勢又沒錢後就打電話來罵我,逼我和他分手。我們在電話裡大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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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大三了,知道我們還在一起的媽媽暴怒著打電話來罵我,訴說這些年養育我的辛苦,要我儘快賺錢給她養老,分手去找個有錢人結婚。
我打電話告訴媽媽,我就是要和他結婚。
媽媽在電話那頭對我破口大罵,說我不知羞恥。
這樣的話,她罵了20多年,可是每次聽到,還是讓我感覺鑽心的痛。但她的咒罵卻愈發堅定我的選擇!
過年那天,我回老家,她把我的行李像扔垃圾似的扔了出來,站在門口插著腰罵我是個賤人。
我笑著看著她,提著行李去了他家。
大學的時候我就把戶口遷到了學校,現在所有證件都齊全,我們順利地領了證。
知道這個消息的她徹底地被激怒了,她不斷地打電話來騷擾我,要我給她50萬,就當賣了個女兒。
我拉黑了她的電話,她就用爸爸的電話打給我,我把爸爸的電話也拉黑了,她又在QQ上罵我,給我留言,說我良心被狗吃了,她真後悔生下了我這麼個賤貨!
從賤種到賤人,從賤人到賤貨,我知道在媽媽的眼裡和心理我始終賤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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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艱辛,加上與家裡的糾纏,我整個人變得戾氣很重,脾氣暴躁,動不動就和丈夫吵架。直到後來我生了孩子,成為母親的我內心才變得柔軟起來。
我有意和母親和解,偶爾帶著孩子去看她。但她始終對我冷言冷語,什麼噁心的話都罵了出來,我真的不能理解,一個母親竟然能罵自己的女兒是騷貨,賤人,賣逼的雞婆。
我帶著孩子氣衝衝地走了,同時也發誓再也不會回這個家。
其實媽媽始終不會明白,我對這個家唯一不舍的只是奶奶,無他!
奶奶年紀大了,爸爸脾氣太好、人太軟弱。每次都是一家人好吃好喝之後,才會端上已經冷了的白粥給奶奶。
每次看著奶奶日漸蒼老的臉龐,我都內疚不已,心疼得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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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奶奶買了手機,這樣她想我的時候就能打電話給我了。
但奶奶說只能偷偷地給我打。
沒有想到,在自己家裡奶奶竟然要像做賊一樣活著,多麼悲哀!
奶奶的手機很快就被媽媽發現了。
她用媽媽的手機給我打電話,我問她為什麼不用自己的手機,她支支吾吾地說,想我了就打你媽的電話就好了,用那麼多手機浪費話費。
我知道,這一定是媽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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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的真快,我的孩子都該上小學了。
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回了趟老家,偷偷地留給了奶奶1萬塊錢,告訴她以後我可能很少回家了,但我會儘自己的能力讓她安度晚年,其他它的事情都不用擔心。
前幾天姐姐給我打電話,說奶奶不行了,要我趕緊回去。
等我從安徽趕到家的時候,奶奶已永遠成了我的記憶。我只能跪在擺放著她的骨灰盒的方桌前放聲大哭!
我哭奶奶其實也在哭自己,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走了!
我想這個家與我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