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劍》小說的原著情節,延伸到了解放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但是電視劇只拍到李雲龍授銜就結束了。關於李雲龍、田雨、趙剛、丁偉等主要人物的結局,並沒有進行拍攝。
這是由於後面的劇情太沉重,有的問題過於複雜,並不能以簡單的黑白加以區分,拍出來就會和前面的風格脫節。所以製作團隊決定把原著攔腰斬斷,不再拍後面的劇情。
這部劇之所以取得成功,是因為它將一個沉重的話題拍得不那麼沉重。簡單通俗地說:李雲龍的戲除了能讓人感覺爽 ,也能讓人發笑。
李雲龍是一個虛構人物,電視劇拍攝的目的也不是為他立傳;所以出於藝術本身的要求,以及維護觀眾感受的需要,授銜之後的故事沒有必要拍出來。
李雲龍的故事被腰斬,有人認為是編劇刻意在迴避一些敏感的問題。但是我個人覺得,除了那些問題,不拍後面,也應該是出於藝術的要求。
拍電視劇和寫小說一樣,電視劇講究風格統一。從電視劇版的《亮劍》來看,他的主題就是講李雲龍在戰鬥中成長的全過程。授銜以後沒有大規模的戰爭,劇中的李雲龍就失去了「發揮」的舞臺。
之所以不拍後面部分,其實就和《西遊記》只拍到師徒四人取回真經一樣。功成名就的師徒四人後來會到底如何,孫悟空當上了「鬥戰勝佛」又會怎樣,那些都不是重點。
《亮劍》故事一開始提出來的問題是:李雲龍這樣的英雄去到戰場上會發生什麼?結果會怎樣?然後編導用了三十集電視劇的時間,來告訴你會怎麼樣。處理好問題後,接著拍,就得提出一個新問題。
所以李雲龍授銜以後怎麼樣,其實和孫悟空當上「鬥戰聖佛後怎麼樣」是一個意思。他們都只能是「續集」,而絕非正傳。這麼看起來,《亮劍》電視劇就不存在一個腰斬的問題。
其實遇到同樣問題的,還有一部非常出名的劇,叫做《潛伏》。當年《潛伏》走紅的時候,我也去找了原著來看。那是一個短篇小說,故事也延伸到了解放後的六十年代。
當時很多人都說劇組不拍後面,是故意在迴避一些問題。其實《潛伏》和《亮劍》一樣,正傳的故事已經拍完了。再拍後面,編導就覺得沒有必要了。
並且,中國有一個文化現象,就是多數觀眾還是喜歡大團圓的結局,愛悲劇的人只是少數。基於這種理由,一位報社的著名編輯出過一本寫作指導書,明確地告訴作者:作品的結局,一定要給人希望。
現代一些著名的文學評論家和復旦的教授在評論魯迅的《藥》時,也提到了這個問題。《藥》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人血饅頭的悲劇,通篇都讓人情緒低落,但是故事的最後,魯迅還是要給人留下希望。於是,在烈士的墳頭還會有一隻烏鴉飛走。
電視劇不是文學作品,它更加強調娛樂性。不拍後半部令人扼腕的情節,是非常自然的。
《亮劍》原著裡面,李雲龍在授銜之後,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件。他感覺受到了侮辱,所以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他用那支白朗寧,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亮劍》裡面的其他配角,也有許多人沒有得到好的結局。
在後半段的故事裡面,李雲龍不可能再像前面的故事一樣當「孫悟空」,也遠不如前面看起來神通廣大。更慘的是田雨,她在獄中被侮辱後,選擇了割腕自盡。
都梁用了比較多的筆墨,來渲染那個時代的氛圍。因為一些變化,人們對事、對物、對人的態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一些人的「歷史問題」被人為放大。所以,從這裡我們就可以看出來《亮劍》前後的故事,主題是截然不同的。
我們按照羅伯特·麥基的理論來分析這部劇的「主控思想」。那前面的故事「主控思想」為:李雲龍從一個普通人成長為一名將軍,是因為他智勇雙全,勇猛頑強。
但是到了後半段,故事主題發生變化,「主控思想」就變成:李雲龍由一個將軍變成了階下囚,最後自殺,是因為環境和人的一些變化。
於是,整個故事立即就從浪漫主義的「英雄史詩」劇,變成現實主義的「英雄悲情」劇。但是,欣賞這兩種類型的劇的人群並不相同。強行把兩種主題放在同一個故事框架裡來講,會讓觀眾產生一種混亂的觀感,甚至會得出錯誤的結論。
比如前面我們在講李雲龍作出了貢獻,因此受到了表彰。後面我們馬上講李雲龍受到了表彰,後來又因為種種原因自殺。那麼觀眾就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李雲龍前面根本是白瞎。
而他一切智勇雙全的行動,也會由於這個不幸的結局顯得十分不搭調。你還會覺得他神通廣大,還會覺得他機智嗎?所以即使單純地從小說的創作的角度上來看,主題割裂都是致命的錯誤。
李雲龍當上將軍之前,和他當上將軍之後的事,只能是「兩件事」。而創作規則要求我們「一次只能講一件事」。除非是寫真實的人物傳記時,才會按照時間順序把一個人的一生講完。
其實,李雲龍是小說人物,不過因為太受歡迎,所以很多人把他當成了一個真實的人物。雖然他是有人物原型存在,但是小說是小說,電視劇是電視劇,它各自所遵循的審美規則並不一樣。
李雲龍在《亮劍》原著中的結局是自殺,田雨的下場正如標題所言,受辱後自盡。電視連續劇沒有拍成,主要是因為:一、李雲龍當將軍之後,又說了另一個主題的故事;二、後半部的故事,一定程度上否定了前半部的意義,容易讓人產生一些矛盾的看法;三、中國人習慣看大團圓結局。
《亮劍》這部劇拍到李雲龍成功從普通人變身為開國將領,就是一個完整的英雄敘事。這部劇總體上來說,讓人觀後感覺精神振奮。至於李雲龍的結局,還是不拍出來影響人的心情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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